不是吧,真的黑得厲害嗎?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眼就被人看了出來,可見氣色不大好。


    “對了。”他像忽然記起什麽事情似的,“好好待祁悅,她第一次離家,身體也不好。縱然有些小姐脾氣,但她很單純,我知道你....”


    “不用多說了。”我打斷了他,“我都明白的。”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父親為了這個事情差點又訓斥我一番,傅紹清也不會讓祁悅離開的,我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我過我的日子,我做我的夫人,她和傅紹清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罷。


    三日之後,風和日麗,天空如畫布似的,悠悠浮著大片鬆散的雲層,藍得無邊無際。


    婚禮在燕京最大的基督教堂舉行,舉國賀電,全程戒嚴。


    全燕京城的人都曉得,傅家與祁家今日大婚,終於圓了流傳了十幾年的,一直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一樁婚事。


    傅紹清倒是主張走親民的路線,即便京軍裏三層外三層地擋住了水泄不通的人群,也並未下令徹底封鎖道路。


    我和傅紹清並肩坐在一輛敞篷汽車上,沿著中央大街直通往郊區的教堂。


    中央大街是燕京最為繁華的地段,聚商業和居住為一體,不僅是其經濟中心,也是燕京城的中心大道,上至暢春園,下至城郊,筆直寬廣的一條馬路,將外城分均勻地分為了東西兩側,頗有幾分唐代長安城的味道。最標誌性的建築統統聚集於此,右側是上居下商,櫛比相鄰的商鋪,左側便是高樓林立的百貨大樓,花旗洋行。


    兩條警戒線一拉,便將人群隔離開來,每隔半米,便站著一個手持長槍的士兵。


    中央大街的柏油也是為了婚禮而提前半年翻新的,身後跟著浩浩蕩蕩,長得仿佛看不見盡頭的車馬,周遭皆是人聲鼎沸的喧鬧之聲,熱鬧程度塞過除夕夜那日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我穿著婚紗,僵著一副不知道練了多少遍的笑容,好在喬其紗遮住了自己半張臉,見到這樣壯觀的場景,手上捧著大束由白絲緞係著的水滴狀捧花,白色海芋和豔麗玫瑰交錯唿應。傅紹清把手輕輕附在我的手上,我微微愣住,倒是很不自在。


    “咦…”幹什麽,現在又不生氣了?


    傅紹清在我的耳邊微啟薄唇,陰陽怪氣道,“你以為這就結束了?以後再慢慢找你算賬。”


    說罷,他便擺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優雅微笑,又衝人群揮手示意,一個彬彬有禮,平易近人的統帥形象躍然紙上,好像剛才什麽話都沒說似的,立馬引來陣陣迭起的人浪,驚唿聲不絕於耳。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傅總司令這麽年輕就要結婚了,真是羨慕死祁四小姐了。”


    “哎?我怎麽記得不是這位,容貌與當日到燕京之時不大一樣呀。”


    “你記錯了吧,報紙上都登過了,雖然照片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得出就是這位。”


    “身家相貌都登對,你瞧瞧,總司令看她的眼神多溫柔,兩個人可真夠恩愛的,當真是羨煞旁人了。”


    我學著傅紹清的樣子,將目光投向了人群之中,時不時揮了揮手,也試圖塑造一個親切端莊的形象。


    忽然,傅紹清抬手,將我頭上被風吹亂了的頭紗溫柔地整理了一番,指間的溫度劃過我的側臉,我一個顫栗,下意識向他飄過一個警惕的眼神。又想做什麽?


    傅紹清的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記者在拍。”


    噢…原來如此,我迴過神來。


    鎂光燈在人群之中閃爍了好幾下,我這才注意到四麵八方,乃至抬頭隨意一看,連閣樓上都有許多個西光革履的小年輕,正以各種姿勢舉著相機。


    饒是費勁了各種手段,挖空了各種心思,都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這可是現場的第一手資料,哪個報社先出版,哪個就定然賺得缽滿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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