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哈欠,又伸伸懶腰,一點電影明星的包袱也沒有,就像個自由自在的少年,“困了,下午沒睡好,這會兒要去補補覺。”


    “你也住在暢春園嗎?”我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紀亞寧搖搖頭,“在燕京拍戲,暫住幾日。”他忽然神秘兮兮地衝我挑挑眉,“畢竟我身後有背景,你知道現任的傅總司令吧。”


    我果然有些好奇,趁他還不急著走,便又八卦道,“你和...傅總司令,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隻聽得他自豪地哼了一聲,打了個響指,“我爸爸的哥哥的朋友的兄弟是傅總司令的爸爸在黃埔軍校同一寢室對麵床位的舍友。”


    “怎麽樣?”紀亞寧撫了撫劉海,洋洋自得。


    我頭冒冷汗,幹笑一聲,“嗬嗬,交情匪淺,交情匪淺。”


    這下換他問我,“你呢,是暢春園裏的小丫頭嗎?”我明白,這句小丫頭,就等同於婢女,等同於仆人。看樣子他還不曉得我是什麽身份,不過我也不願意告訴他,畢竟,傅總司令的夫人?罷了,想來便覺得心酸。


    於是我告訴他,“我奶奶的妹妹的外孫女的兒子是傅總司令的男朋友。”


    紀亞寧果然是當頭一棒,他神色聚斂,認認真真地問我,“你莫不是在說笑?傅總司令...不像有龍陽之癖的人啊。”


    我驚訝他的反應能力,畢竟連自己都不曉得在鬼扯些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見紀亞寧是一張難以置信的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了解他嗎?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試圖開導他。


    “可我聽說,他不日就要娶親了。”紀亞寧眉頭皺皺,還是不相信。


    我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形婚,形婚。”


    本來就是這樣,形同虛設的一場婚姻,有名無實。


    他感歎一句,“可我又聽說,他很疼她的未婚妻。二人舉案齊眉,一直很恩愛。傅總司令一直等著那小妻子畢業,期間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


    這又是哪裏來的傳聞?怎麽連我本人都不曉得這件事?傅紹清分明對我的態度就是“閉口不言,視而不見”,還逼著我簽了契約,拿我當作他和祁悅之事的擋箭牌。


    我還沒說話,紀亞寧又更進一步地感歎,“丈夫不是不愛自己,而是不愛女人,來日嫁了過去,和守活寡似的,豈非可憐?”


    他這樣一講,我便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跟著點點頭,深表讚同。


    方寧和慧姨看我遲遲不走,身上沒幹,又吹著風,怕我呆久了著涼,終於忍不住走了上來,“小姐,咱們可以迴去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又耽誤了紀亞寧補覺的時間,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便趕緊道了個別,不纏著問東問西了。


    紀亞寧卻又問了句,“你住在暢春哪一塊兒?”


    我想了想,那院子隱蔽,掩藏在山山水水裏,不是不願告訴他,是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便指了個大致的方向。


    “那兒不是許久不住人了嗎...”他的聲音微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目光幽怨,望著遠處的青山綠水,顯得幾分悵惘渺然。


    我也順著他的方向看了過去,“你在說什麽。”


    “沒事。”紀亞寧很快便迴過神來,衝我笑笑,“行了,今天就到這,改明兒帶你出來玩,暢春園實在悶得慌,燕京城內的胡同才有趣。或者你哪日得了空,便來榮悅軒找我,我就暫住在那裏。”


    我嘴上說著好,心中卻是苦笑,傅紹清限製我的活動,今日能到這湖泊散散步已經算不錯了,他生怕我有一天會逃跑,敗了他苦心經營的計謀,更不會讓我出暢春園的。


    迴到院子,洗了澡,又換了身衣服。慧姨幫我擦著頭發,方寧趕緊端上熱騰騰的藥讓我喝了下去。惠安見我好半天才迴來,渾身又濕漉漉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她一想就想到祁悅,“是不是祁悅又找小姐麻煩了?”


    方寧搖了搖頭,“不是,是小姐自己不小心落到水裏去了。”


    我千叮嚀萬囑咐,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連祁悅的麵兒都沒碰見。方寧和慧姨心裏明白,這件事還是別鬧大了好,惠安知道了,又該生氣擔心了,便跟著我統一了口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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