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疼痛中失眠。


    從殘垣透過幾縷月光,隱約能看到落寞的灰,繞著光,飄得很緩慢。


    聽得烏鴉第四遍叫聲,我實在按捺不住,有些費力地從床榻上爬起來。


    可我沒有力氣再下床走動了,蜷縮成一團,將頭埋向著膝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那一道道傷痕,滲著血,猙獰地蔓延在原本光潔的肌膚上,黑夜裏顯得更觸目驚心。


    到底過了多久呢?五天?還是十天?我有點恍惚了。


    漫漫長夜,度日如年。


    我想念在雲水村無憂無慮的時光,那裏有阿爹阿娘。


    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斷然不會跟著那個將頭發梳得服服帖帖,一身得體西裝的瘦削管家來到十裏洋場。


    我記得,他摸著兩撇胡子對我恭敬地說著,“小姐,您該迴家了,大帥和夫人尋找了您整整十四年。”


    我是被阿爹阿娘收養的,他們視我如己出,連童養媳都舍不得我當,盡管阿諾很喜歡我,待我很好很好。


    雲水村的人從未見過汽車,更何況是黑得發亮的高級汽車。在灰頭土臉的矮房低舍襯托下,顯得極為格格不入。我走得那天,村民熙熙攘攘地圍在我家門口,阿諾衝了出來將我抱住,我也忍不住大哭起來,“阿諾,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阿爹阿娘,我就去一會會,然後再迴來好不好,或者把你們接過去。”管家不動聲色地擋開了阿諾的身體,衝我微笑“小姐,我們該走了。”我看見阿諾想要和我說些什麽,終究卻壓抑了下去,眼眸底下是無盡的悲傷。


    大概是三年前了,我還記得下車的一瞬間,再也忍不住一路奔波的暈眩,盡數吐在院落的漢白玉台階上,我也記得我破舊的草鞋,是怎樣汙染宴廳那條名貴的波斯地毯的。


    可後來的事我不願再記起來了。


    而我也再迴不去了,雲水村...阿爹阿娘去哪了呢。


    天漸亮,換上了薄薄一層藍,飄飄揚揚灑下漫天晶瑩。


    下雪了。


    也是大雪紛飛的日子,當賣火柴的小女孩劃亮最後一根火柴時,她見到了她的祖母。


    窗外悉悉索索傳來腳步聲,我警覺起來,我想,如果真是他,嘴角已經蒼白,寒冷和痛楚一陣一陣襲來。如果真是他...


    “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你們給我搜仔細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他人,隨我去東南方向。”


    “是,長官。”


    我強撐著身體躲在床板下,灰嗆進我的口腔,我卻忍著不能發出任何一句聲音,絕望的時候,或許是感覺不到眼淚的。


    我在想,如果他並不愛我,我可以離他遠一點,我不會憑著父輩定下的一紙婚約強嫁於他。我也不會借著正統大帥府四小姐的身份去害祁悅。


    他那麽地愛祁悅,又是那麽地厭惡我。


    兩個小兵推門而入,我屏住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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