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他生的女兒就運氣好?她們一個、兩個、三個都是庶出的,憑什麽得到皇帝的賜婚?她的月霜哪點比那幾個沒教養的庶女差了,不過是投胎時鑽對了地方,才能出生在黎府,有個當官的爹庇佑,才能得到皇帝的親睞,親自幫她們幾個指婚,否則哪點強過月霜了!


    從那天暈厥後,一直躺在床上養身子的黎老夫人見到女兒進來,那神情神秘兮兮的,就知道又有事情了,擺了擺手,讓一旁搖著扇子的丫鬟下去。


    洪黎氏連忙上前將母親扶坐起,瞄了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了,小聲的附耳道:「娘,方才女兒聽到了一大消息。」


    黎老夫人趕緊捉住她的手,緊張問著,「什麽消息快說,該不會又是那孽子打算把月霜送官吧!」


    「不,不是,一早大哥上早朝後沒多久就派人迴來……」洪黎氏在黎老夫人耳邊窸窸窣窣的說著。


    「什麽,真有此事?!」


    「娘,這是女兒親耳聽到,怎麽會有假!」


    「如果是這樣,那也算光耀門黴的一件事情了,你想想,有哪個大官家的所有女兒,不分嫡庶,可以讓皇上親自指婚的,這是何等的榮耀!」


    「娘,讓黎府待字閨中的姑娘都將生辰八字給填上,你不知道這有多遭人……」兀地,洪黎氏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


    「你話怎麽說一半啊,遭什麽?」


    「沒什麽,娘。」洪黎氏一甩頭,狀似不經心地帶開話題,跟著黎老夫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起來,「大哥實在是無情,比起這大便宜讓小六得去,還不如給月霜,畢竟月霜還有著咱們黎家的一半血脈呢,那賤種是一點血緣也沒沾到,還占著六小姐頭銜,女兒真是為月霜感到氣憤啊,娘!」


    她這麽一提起,黎老夫人猛然想起,氣憤地擊著手掌,「沒錯,你不提我還真沒想到,憑什麽那賤蹄子可以讓皇上指婚!」


    洪黎氏打小就跟在黎老夫人身邊,最深知這母親的性子,目光短淺,沒腦子,還容易受人煽動,她也不急,意有所指地慢慢給母親洗腦。


    「就是啊,能得到皇上指婚是多大榮耀啊,偏偏讓小六那賤蹄子占了便宜,娘,您說那賤蹄子還沒迴府前,咱們大哥多孝敬尊重您,可是您看,她一來就慫恿您與大哥之間的母子親情,還借穎王的手奪了您的中饋之權,不過是同穎王有些交情,便張揚得不可一世,現在大哥跟大嫂已經不敢得罪她,日後如若她被許配了好人家,不就要爬到您頭上去了?或是,讓大哥把您轟出去,轟迴瑞陽都是有可能的,娘!」


    黎老夫人聽完女兒這一分析,大為認同,那賤蹄子沒正式認祖歸宗就張揚成這副德行,要是再讓她被指婚給某個王爺、大官當妾,那還不囂張到翻天?


    握住女兒的手,她道:「女兒你說,有什麽方法可以挫挫她這銳氣?」


    「娘,女兒能有什麽辦法?」洪黎氏故意咳聲歎氣。


    「你平常點子不是挺多嗎!」一想到李玥晴那賤丫頭要飛上枝頭了,她是氣不打一處出的。


    洪黎氏故作為難,「法子也不是沒有……就擔心娘不同意,畢竟親女總勝過外甥女……」


    「說說,別給老娘我賣關子!」


    洪黎氏嘴角暗暗扯出一抹得逞的冷笑,捂著唇在黎老夫人耳邊小聲嘀咕著,隻見黎老夫人即刻讚同地點頭。


    「就按你說的辦,到時木已成舟,你大哥不想認都不成,說什麽也不能讓那賤蹄子占了月霜的好處,好歹月霜還是我們黎家的半個血脈,比那什麽都不是的賤蹄子來得強!」


    「可我怕大哥屆時知道,又要轟我出去……」


    「他敢!他敢不聽老娘的,我手上這拐杖定打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你放大膽去做,不管什麽事情都有我擋著,就按你說的去辦,這麽好的機會說什麽也不能讓給那賤蹄子!」黎老夫人心意已決。


    洪黎氏暗籲口氣,隻要娘親擋在她前麵,她就無所顧忌了,這事實在太過冒險,可皇上指婚的機會豈容錯過!


    隻要她一想起,平日那些官夫人的得意模樣,這事一成,女兒也可以跟她們一樣得意,隻要對女兒有利,就算是要她上刀山入油鍋,她也會去闖一闖,為了這唯一女兒的一生幸福,她豁出去了,反正還有一個老娘擋在她們母女倆前頭,怎麽也輪不到她被責罰或轟出去!


    翌日,豔陽高照,據消息,得知皇上今天會派他最信任的太監總管吳公公過來取女兒們的八字,黎敬白一下朝,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迴府,連午膳也隻是隨便在偏廳用了下後,便一直在大廳上坐鎮,生怕讓特地來取物的吳公公久等。


    剛過未時,手執拂塵,有著兩道白眉的吳公公便出現在黎府門口,看門小廝一看那陣仗,加上主人的三令五申,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緊跑進去通報。


    黎敬白連忙提著衣擺,領著妻子女兒上前迎接,彎著笑,拱手寒暄。「吳公公駕臨,有失遠迎,快快請進——」


    隻見吳公公冷眼橫了黎敬白及他身後幾位女兒一眼,鼻子重哼一聲,手中拂塵一甩,仰著下巴率先朝大廳走去。


    吳公公一上座,家丁隨即將剛衝泡好的碧螺春,和帝都最負盛名的玉珍齋糕點給送上。


    黎敬白接過碧螺春親自遞給吳公公。「公公您這一路辛苦了,請用茶。」


    吳公公接過碧螺春,翹著蘭花指徐徐吹拂著白煙,聲音尖細地提醒他。「黎大人,相信咱家今日奉皇上之命來做什麽,你已經清楚,也不必咱家明說,這事還是隱晦點穩妥,這茶也喝了,你就別耽誤咱家的時間了。」


    黎敬白連忙朝妻子使個眼神,江玉枝將早已放在鋪著大紅緞子的托盤上的燙金紅色信封連同托盤一起端過來。


    「吳公公,下官幾個女兒的生辰都寫在這紅紙上,有勞公公您了。」黎敬白恭敬地將托盤呈到吳公公麵前。


    吳公公一麵用茶蓋撥弄著茶盞裏的茶青,一邊眯細了眼,瞅著那壓在燙金紅色信封下的那一迭白花花銀票。


    「嗯。」吳公公拿過信封,先將那迭銀票一並收進衣袖內,接著抽出那張寫著每個姑娘生辰八字的紙瞧了一眼,當他的目光停在最後一行的生辰時日,兩道白眉瞬間擰起,疑惑問:「這是黎大人幾位千金的八字?」


    「正是,這是拙荊由族譜上抄錄下來的,絕對錯不了。」黎敬白心生疑惑的看著吳公公遲疑的神情,這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黎大人,咱家提醒你一點,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吳公公波瀾不驚地提醒黎敬白。


    在他前來傳旨,取黎府千金們的八字命書時,穎王殿下就特地派人交代過他,要特別注意,六小姐是在夏天六月出生,而這紅帖子上的日期分明是春末四月季節,一看便不對。


    「吳公公明鑒,下官萬萬沒有這個膽子!」


    吳公公兩指夾著那張紅紙,「黎大人是否要將單子好好再對過一次,再來迴複咱家呢?」還好他心細,親自查看了上頭的生辰,否則就被黎敬白給騙了,這差事辦砸了,穎王殿下還不把他這把老骨頭給拆了解恨!


    黎敬白敢這樣暗中陰他,迴頭不在皇上麵前讓他穿上幾雙小鞋,難消心頭怒火。


    黎敬白即刻取過那張紅紙瞧著,怎麽都覺得上頭的筆跡不對,「夫人,快讓人去將族譜取來,還有,你這當時是讓誰抄寫的?」


    「這……」江玉枝看到上頭的筆跡大驚,「老爺,這不是當時我要管事謄抄的那份,我當時那份上頭都清楚注明是哪位姑娘的生辰,還有這上頭小六的生辰日子不對!」當時她還特地仔細對照過小六的生辰!


    「你說什麽?!」黎敬白大驚,火速拿過那張寫著八字的紅紙看著,細細思索一番,才猛然想起,這上頭的時辰分明是洪月霜的生辰……


    可惡,這對天殺的母女,竟敢玩弄這種冒名頂替的手法,暗中設計陷害他,如若不是吳公公提醒,他別說晉身為皇親國戚,指不定還落得滿門抄斬的命運!


    吳公公重重放下茶盞,雙手抱拳朝皇宮方向略略作揖,「看來黎大人十分不樂意讓皇上為府上幾位千金指婚,咱家這就迴去稟明皇上!」說完,便大步流星離去。


    看著吳公公那森冷的表情,黎敬白沁出一身冷汗,袖下的手隱隱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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