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度醒過來的時候,體內的那股燥熱已經完全消失了,而且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似乎皮膚也完好無損,並沒有什麽東西衝破皮膚鑽了出去,我稍稍放心,這才有空打量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十分陰濕的所在,隨著我在身上摸索的動作,周圍有清脆的鐵鏈響動的聲音發出來,我也能感覺到自己是手上戴著某種類似刑具的鐵鏈。

    是那個該死的屍鬼婆婆幹的?我在心底暗暗咒罵著,同時又暗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明明知道對方有恐怖異常的綽號,一聽就不會是什麽良善之輩,可來到此地後見對方慈眉善目,於是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壞人,或許有啥苦衷也說不定,沒想到隻是稍稍疏忽,最後還是著了對方的道兒。

    在我昏過去之前,看到敖雨澤似乎也受到襲擊,而襲擊她的東西應該就是屍傀,現在迴想起來,那具屍傀的麵貌,依稀就有著當時我們在金沙遺址下方的祭祀坑中看到過的張鐵柱的影子。

    不過,屍鬼婆婆暫時沒有殺我,那說明活著的我一定對她更加有用,就是不知她到底有何目的。隻要想想這人竟然能夠操控死屍,甚至將中了屍毒的人煉製成屍傀,我就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我最後也成了這樣不死不活的樣子,那麽不如幹脆死了幹淨。

    我試著掙脫手上的鐵鏈,最後自然也是做了無用功,又四下摸索了一圈,發現這是一間十分狹窄的石室,地上和牆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石頭,鐵鏈直接鑲嵌在牆壁內,然後我雙手和雙腳都上了鐐銬,就像是古代的重犯。

    這樣的情形讓我想起金庸老爺子那部《笑傲江湖》中被囚禁在西湖梅莊下麵的任我行,隻可惜這裏沒有石床,更不可能找到一部功法學了後逃出去。

    周圍都黑漆漆的,隻有牆角的位置,點了一盞油燈,燈火如豆,隻勉強照亮了一小片,不讓石室中完全歸於黑暗,卻也說不上光明。

    借著油燈細微的光亮,我能勉強看清石室的輪廓,估計這間石室最多隻有七八平方米大小,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盞青銅油燈,我隱隱有一種錯覺,就是如果這盞燈滅了,那我的生命也可能走到了盡頭。

    我小心翼翼地朝油燈的地方移動,生怕動作幅度太大帶起的風吹滅了油燈,但我明顯多慮了,在我離油燈還有兩三步的時候,鎖緊我的鐵鏈已經完全繃直,我根本就無法接近油燈。

    “有人嗎?”我使勁喊道,但是沒有人迴答,喊了幾聲,也隻好暫時放棄了。

    我在石室的中間位置坐下,思考著屍鬼婆婆的真正目的,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結果,隻能猜測很可能還是和我的血脈有關。

    屍鬼婆婆對我的血脈的說法,怕是不是先前所表現出的那麽輕描淡寫,或許她真的需要一滴真正的“神血”,但我的血脈,隻怕對她來說也是有著大用的。

    就是不知道她在蟲茶中到底放了什麽東西,喝下這蟲茶的我,除了在當時感覺渾身燥熱最後暈過去外,又有沒有其他的副作用。

    一個人在石室中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我竟然發現自己想得最多的,卻還是敖雨澤的安危。當敖雨澤絕美的容貌浮現在我腦中時,我不由得狠狠地鄙視了一把自己,不就是被明智軒那小子開了幾句玩笑嗎,難道還真的以為能追上敖雨澤這樣的女神?那根本不是哥的菜好吧……

    不過出於對敖雨澤的信心,我安慰自己她應該不會那樣輕易被屍鬼婆婆抓住,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在謀劃著怎麽救我了……

    這樣的想法多少讓我感覺到可恥,到了最後,還是指望著美女來救狗熊,這也真夠可悲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多少感覺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不管屍鬼婆婆有什麽目的和算計,我如果隻是待在這裏等人來救,那也太被動了。

    我開始朝油燈的方向挪動,細細地察看自己手上的鐵鏈,借著昏黃的燈光,這個時候才發現,手上的所謂鐵鏈,其實不是鐵做的,準確地說應該是青銅鏈,上麵還帶著斑斑銅綠。

    隻是這銅鏈打造得十分粗糙,每一節鏈條之間的接頭,也不完全規則,想來是完全手工打造的,而且當年打造銅鏈的人,明顯也不十分盡心。

    多少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我開始一寸寸仔細檢查銅鏈的每一個接口的部位,最後終於在離手腕一米三四的位置,找到一節有著較大縫隙的接口。我試著在這接口兩端攥緊銅鏈,然後死命朝反方向用力,可惜這銅鏈雖然做工粗糙,但畢竟是金屬的,以我的力氣,最後那條縫隙還是紋絲不動。

    怎麽辦?難道真的隻能被動地見招拆招?這可不是我的風格,而且隻要一想到敖雨澤和秦峰目前還不一定平安無事,我也不能安安穩穩地在這裏等待屍鬼婆婆的決斷。

    就在我皺眉苦思的時候,牆角的油燈的火苗很突兀地晃動了一下,接著火苗變得比先前大了一圈,光暈的範圍也廣了一些。我呆呆地看著油燈,腦子裏嗡的一聲,閃過一個名字,噬魂燈。

    噬魂燈是流傳在我家鄉的一個傳說,說的是有的邪惡的巫師,會利用一種做法極為煩瑣的燈具,這種燈具采用屍油作為燃料,在七陰匯聚之地點燃,如果這地方還是一個密閉的空間,並且放入一個大活人進去,那麽這個活人的三魂,就會成為燈的燃料的一部分,被慢慢點燃。

    相傳噬魂燈每吞噬掉一個人三魂七魄中的三魂之一,燈光就會明亮一點,連續明亮三次,就說明這個人的全部三魂都被燈具吞噬,最後就會成為一個沒有“魂”隻有“魄”的空殼活死人。

    我的家鄉之所以有這樣的傳說,是因為在八九十年前的民國時期,村子裏曾來過這樣一個邪惡的巫師,當時有好幾個村民的魂都被噬魂燈吞噬,最後是隔壁村子的一個羌族釋比出手。雖然這個羌族釋比最終打傷並趕跑了那邪惡的巫師,可付出的代價也不菲,並且失去魂的人,也沒有辦法複原,最後都成了活死人,雖然還有一口氣吊著不死,卻隻能終年躺在床上無知無覺,也就是現在醫學上說的植物人。

    不過這件事傳到我們這一輩,大都覺得完全是無稽之談,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隔我們村幾百公裏外的黑水縣的一個偏僻村莊內,居然還能遇到疑似噬魂燈的燈具,並且被噬魂的對象,還是我自己。

    剛才油燈的火焰已經亮起了一次,是不是意味著我身上的三魂已經少了其中之一?我有些驚慌地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番,卻似乎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隆隆聲響起,接著石室的一側,一道石門打開,露出了一張依稀熟悉的臉。

    是的,這個人我見過,隻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無法肯定他還是不是人了,因為從石門中麵無表情地走出來的,是一兩個月前我們在金沙遺址下方的祭祀坑中看到過的張鐵柱,據他堂弟張順說他已經被屍鬼婆婆煉製成了屍傀!

    張鐵柱一隻手抱著一個一尺見方的木箱子,一隻手舉著火把,進來後一言不發,一臉冷漠陰森的樣子,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我看著他,他一雙沒有焦距瞳孔發散的眼睛也緊緊盯著我,盯得我渾身發毛。

    過了片刻,張鐵柱走到油燈前麵,彎腰拾起了油燈,然後將火苗朝自己的嘴巴塞去。我驚訝地叫了聲,張鐵柱已經用嘴將油燈的燈光滅掉,然後近乎貪婪地舔舐了一下油燈中帶著腥臭的燈油,這才戀戀不舍地將熄滅的油燈放進手上的木箱子內。

    隨著燈光的滅掉,我感覺到自己身上少了什麽東西似的,但具體少了什麽,又說不上來,隻是感覺心頭輕鬆了不少。

    接著張鐵柱又從箱子裏拿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走到我麵前,為我打開了手腳的鐐銬。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手指無意間碰觸到我的皮膚,我能感覺到那股不屬於活人的冰冷,這讓我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更加確信對方已經成為屍傀的傳言。

    張鐵柱一言不發地一隻手抱著箱子,一隻手拿著火把轉身離開,我稍微活動了下手腳,馬上跟了出去。

    這是一條冗長的石道,石道的兩側,一共有數十間石室,我偶爾湊近一間有窗戶的石室,通過窗戶的柵欄朝裏麵望了望,發現裏麵竟然擺放著好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頓時沒了繼續打量的欲望,老老實實地跟在張鐵柱的身後朝外走去。

    我不是沒想過越過張鐵柱獨自逃出去,不過老實說,我對這裏路線不熟,而且張鐵柱這屍傀如果真的是受屍鬼婆婆控製,那麽我的一舉一動無疑也是在她監控之下,在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實在不宜有不理智的舉動。

    而且之前我之所以會被用銅鏈拴住手腳,我估計十之八九是因為害怕我碰觸到那盞詭異的噬魂燈。當然,因為我自身似乎沒有損失什麽,那盞油燈到底是不是我記憶中的噬魂燈,也不敢完全確定。

    走了幾分鍾,前方終於出現了一些光亮,我心情隱隱振奮起來,可惡的是張鐵柱的腳步依然不緊不慢。

    到了石道的盡頭,張鐵柱突然停住了腳步,不再朝前走,然後側過身子,示意我自己獨自出去。張鐵柱似乎怕見到陽光,我不由得想到,這樣的特性倒是和他屍傀的身份比較相符。

    我深吸一口氣,懷著些許忐忑的心情,走出石道,看著外麵的朝陽,多少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同時也說明我竟然在石室中待了整整一夜。

    不過很快,我的目光就被一個身影所吸引,那是站在不遠處正朝我微笑的敖雨澤。

    “到底怎麽迴事?”見到她平安無事,我鬆了一口氣,心情沒來由地完全輕鬆下來了,不過還是有滿腹疑問。

    敖雨澤對我笑了笑,然後進入石道內,片刻後又走了出來,手裏抱著張鐵柱曾帶著的那個木箱,木箱內是那盞詭異的油燈。

    “好了,東西到手,我們可以迴去了。”敖雨澤也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語氣輕快地說。

    “喂喂,不帶這樣的,你多少解釋一下吧?”我感覺自己快要抓狂了,十幾分鍾前,自己還在自怨自艾地想著怎麽等待眼前的美女來拯救落難的狗熊,沒想到最後還真讓自己料準了,隻是這過程未免太簡單了一點吧?

    “嗯,怎麽說呢?總之,我們都誤會了屍鬼婆婆啦,總的說來,她也算是個苦命人,而且之後我們雙方還有著很大的合作餘地。”敖雨澤沒頭沒腦地說。

    “好吧,我的姑奶奶,就算我們誤會了她,那麽真相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我要被關在小黑屋裏幾個小時……”我哭喪著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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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再說,我還要在這個村子裏確定一些事情。”敖雨澤抱著箱子走在前麵,頭也不迴地說。

    我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個小山穀,就在離屍鬼婆婆的家幾百米遠的地方,周圍地勢崎嶇,就隻有這一條小徑通向後麵的石道,要想不驚動屍鬼婆婆獨自進去幾乎不可能。

    路過屍鬼婆婆的家時,敖雨澤卻沒有帶著我進去,隻是在門口的位置,微微朝裏麵鞠了一躬,似乎在做著無言的感謝。這更加讓我奇怪,想要進去問個究竟,卻被敖雨澤阻止了。

    “秦峰呢?”我見敖雨澤暫時不想迴答我先前的問題,又沒有看見秦峰,於是問道。

    “在他曾經居住的屋子裏,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敖雨澤說道。

    我估計所謂“有趣的東西”,應該是和那張舊照片上與他合影的中年男人有關,那個時候的秦峰還隻有十歲。

    很快,我們進了村子,不過村子裏的人大概都聽說我們去過屍鬼婆婆家了,看我們的眼神很是怪異,有些躲躲閃閃,同時又帶著些敬畏。

    這個村子是遠近聞名的長壽村,不過和其他省市的長壽村不同的是,他們極為低調,甚至極端厭惡媒體的宣傳,對於一些采訪也拒不配合,所以除了附近的十裏八村外,知道的人並不多。

    這個村子原來的名字,早已經被忘記了,最後就直接被稱為長壽村,說起來倒也十分形象。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村子裏有屍鬼婆婆這樣的人存在,村子裏麵的人,總似乎隱藏著重重心事,有時候多問幾句話,也是欲言又止的樣子,總感覺有些鬼鬼祟祟,不夠光明正大。

    這和我來之前臆測的長壽村的村民應該是極為自然樸實的樣子,可謂大相徑庭,老實說有著這樣心態的村民,按理說是不應該如此長壽的,因此長壽村之中,很可能還隱藏著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怕是隻有屍鬼婆婆這樣長居此地的老人才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不過這些和我們此行的目的無關,我們也無心打探,徑直朝秦峰曾住過的地方走去。

    說是曾住過的地方,可現在已經是一個沒有人居住的牛棚,秦峰居然還能在裏麵發現什麽有趣的東西,說起來也算是古怪了。

    到了地頭,遠遠地我就看見了秦峰,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他的初中同學張順。

    張順個性開朗,見了我們兩個走過來立刻招唿起來,還不時暗示我們有沒有見到他堂哥張鐵柱。

    對於張鐵柱現在的狀態,我多少有些拿不準,不過關於屍傀的傳言,大概有大半是真的,隻是在搞清楚屍鬼婆婆真正的麵目之前,我也不好多說,就隻好當作沒有聽懂張順的暗示。

    這個時候的牛棚,早已經沒有了牛,據說前些日子一頭牛被張鐵柱咬死吸血後,牛主人怕晦氣,就趕了自家的牛去了其他地方。

    在牛棚的西北角,據秦峰說原來是當作柴房的地方,這個時候已經挖了一個一米多深的大坑。

    在大坑的底部,有兩樣東西,一樣是一個一尺來高的雕塑,上半身是麵目俊美身材壯碩的男性,下半身卻是一條兩側長著無數人手的蛇身。毫無疑問,這是巴蛇神的雕塑,這雕塑怕也不是普通的雕塑,很可能是有著特殊力量的“神像”。

    在神像的旁邊,是一個四十厘米左右高的壇子,壇子呈灰青色,看上去像是農村那種做酸菜的壇子,不過和酸菜壇子不同的是,它的外圍刻畫著不少符文,符文看上去十分連貫,似乎是一整篇文章的樣子。

    這上麵的符文,都是用巴蜀圖語的文字寫成的,我能勉強看懂其中幾個單獨的符文,其中一個正是我之前擁有的符石上代表眼球的符文,不過更多的符文,卻完全是一頭霧水,怕是隻有旺達釋比或者葉教授才能勉強看懂一部分了。

    不過壇子的蓋子已經被掀開了,我湊近看了看,裏麵除了壇子底部有淺淺的一層黃綠色的黏稠液體外,其他什麽也沒有。

    “壇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我好奇地問道。

    不過我更奇怪的是,秦峰為什麽不將裏麵的東西搬上來,難道將它們留在坑底,就為了讓我也瞧上一瞧?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可惜,被它跑了。”秦峰苦笑著說。

    “跑了?”我大為奇怪,隨即反應過來,壇子裏麵很可能裝的是一件活物。

    雖然這壇子看上去十分古老,很可能是當年秦峰身邊的神秘中年人幹的,也就是說,很可能有十六七年的樣子,什麽東西能在壇子裏待上十幾年,在重新打開後還有力氣馬上逃跑呢?

    我看著壇子邊上的巴蛇神神像,心中一動,說:“不會是一條培育出來的山寨巴蛇神吧?”

    秦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應該不是,它的動作很快,但我可以肯定,是一隻蟲子。”

    “蟲子?”提起蟲子,我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十二歲時的經曆,加上先前在屍鬼婆婆家喝了蟲茶後的種種反應,更加讓我對這兩個字到了一聽到就感覺頭皮發麻的地步。

    “這是養蠱蟲的罐子。”一旁的張順突然說道。

    “哦?你認識?”我眼睛一亮。

    “認識個仙人板板,說起來我們四川的蠱就算莫得苗人的蠱傳得那麽邪乎,格老子的也還是多少聽說過的撒,村子裏的老人有見過的。”張順大大咧咧地說道。

    我點點頭,四川是號稱蠱中之王的金蠶蠱的發源地,蠱術雖然遠沒有苗人的蠱出名,但畢竟也曾在曆史上留下過痕跡,像長壽村這樣的偏遠地區,這麽多年來曾有人見識也毫不稀奇,畢竟這裏的百歲老人可不在少數。

    不過我倒是覺得張順的推測很有道理,所謂的蠱蟲,其實也就是將好幾種不同的毒物,選擇合適的日子,裝在密封的壇子裏放置在陰氣重的地方埋下去,壇子中的毒蟲沒有食物,隻能相互廝殺吞食,最後剩下的就是蠱蟲了,剩下什麽毒物,最終產生的蠱就以這種毒物命名。

    當然,這隻是最簡單的煉蠱方式,這中間自然還有更多更複雜的過程和手法,以及種種秘而不宣的禁忌,絕對不是隨便什麽人捉幾隻毒蟲放壇子裏就能煉出蠱來。

    如果眼前的壇子真的是用來煉製蠱蟲的,那麽裏麵的蠱蟲在壇子中待了十幾年,也是說得過去的,而且能用這麽長時間煉製出來的蠱蟲,想來也遠比一般的蠱厲害,隻怕還真有可能是號稱蠱中之王的金蠶蠱什麽的。

    “那個人當年為什麽要在這裏埋下煉蠱的壇子,又在旁邊放置巴蛇神的神像?”我喃喃地說。

    “巴蛇神?”張順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神祇的名號,重複了一遍。我沒有過多解釋,畢竟張順隻是秦峰的初中同學,和我們卻並非一路人。

    “我估計這是利用巴蛇神的力量在煉蠱,現在被秦峰提前起出壇子放走了它,也不知是好是壞。”敖雨澤對於巫蠱這類超自然的力量了解得遠比我們多,她分析道。

    “秦峰怎麽想起在這裏找東西的?”我覺得秦峰應該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他在這個地方待了好幾年,如果當初知道這裏埋藏著這兩樣東西,沒理由直到今天才來挖掘出來,當年有得是機會。

    秦峰沒有說話,隻是遞過來一張小紙條,我接過來一看,見上麵寫著“老家柴房下三尺,壇內有蟲,小心打開”這樣幾句話,但沒有落款。我心中一動,問道:“是他?”

    我指的“他”,當然是當年曾一直在秦峰身邊的神秘中年人。

    秦峰也明白我問的到底是哪個“他”,點點頭說:“我養父曾給我留過一封信,筆跡和這紙條上一樣。”

    我臉色微變,盡管早猜到這個結果,可還是感覺到自己一行人像是被監視了一樣,一舉一動都被人掌握。我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的人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放心,周圍如果有人,甚至是有監聽的設備,我早就發現了。”敖雨澤一臉鄙視地說。

    我嘿嘿幹笑兩聲,沒有表示疑問,她畢竟是這方麵的專業人士,從十來歲就開始接受嚴酷的特工訓練,這方麵自然比我強上百倍。

    接著秦峰找了個借口支開張順,張順也沒在意,帶著鋤頭和鏟子離開,走之前還讓我們中午一起去他家喝酒。

    “想必你們也想到問題所在了,那個人為什麽要讓我來打開這個壇子放出裏麵的蠱蟲,是那個人不想暴露自己,還是說這個壇子必須是我來打開才會有對他有利的結果?”等張順走遠後,秦峰冷冷地說。

    我能夠聽出來,他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沉積了許久的怒意,同時又有幾分忐忑和焦急。

    這我多少能夠理解,秦峰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那個人曾一度將他帶在身邊,是最有可能知曉他身世的人,甚至也有可能是他親人。這樣一個人,在他十歲那年卻讓他跟著長壽村的養父母一起生活,從此杳無音信,秦峰對他的情緒多少都會變得比較複雜。

    “後者的可能性居多,不過真要說起來,秦峰你身上隱藏的秘密,隻怕比小康還多,而且在五神地宮的時候,餘叔進行的某種祭祀儀式,你和小康能夠聯手打開那扇‘門’,隻怕你們兩人的身份,還有著相互關聯的地方。”敖雨澤沉吟了一下說道。

    “說不定我們是失散的親兄弟呢,要不要迴成都後去做下鑒定?”我開玩笑說。

    “這就不用了,我早就采集過你們的基因樣本讓譚欣然分析過,你們絕對沒有血緣關係。”敖雨澤淡淡地說。這個答案讓我簡直無力吐槽,還真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偷偷鑒定過我和秦峰的基因樣本。

    敖雨澤讓秦峰跳下坑中,將壇子和神像都取了出來,然後用兩個大號的口袋分別裝了起來。雖然壇子裏麵的蠱蟲已經跑了,不過裏麵殘留的液體成分,想必在譚欣然那裏也多少有些用處。至於壇子外麵的符文,如果讓葉教授翻譯出來,想必也能知曉不少秘密。

    雖然敖雨澤確認周圍沒有任何人在監控,可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我們被一雙眼睛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步驟,都被人刻意地推動著。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可我明白,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或許我們不會再有上次那樣的運氣輕易逃脫了。

    將東西收拾好後,在附近也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我們匆匆離開,中午在張順家吃過午飯後,敖雨澤終於向我說起昨天晚上我昏過去後發生的事情。

    我當時昏過去後,最後一個畫麵是敖雨澤受到張鐵柱的襲擊,這個畫麵本身沒有什麽問題,因為當時的張鐵柱暫時失去了屍鬼婆婆的控製,然後突然撲了過來,應該說時間把握得十分精確,這讓屍鬼婆婆一度懷疑自己控製屍傀的技術是否已經退步。

    不過屍鬼婆婆畢竟是能夠操控屍體的奇人,很快就將屍傀的異動鎮壓下來,也讓敖雨澤虛驚了一場,盡管真要說起來,張鐵柱化身的屍傀也不一定能夠真正傷害到她。

    不過我突然昏過去,而且皮膚下明顯有無數生命在活動的痕跡,還是讓敖雨澤和秦峰大為緊張,不過屍鬼婆婆隨即說了一句話,卻讓兩人暫時冷靜下來。

    “如果你們希望他體內的血肉銅種一直存在並不停增生變異,那麽可以先殺了我。”

    我體內被餘叔下了血肉銅種的事情,敖雨澤和秦峰都是知道的,不過血肉銅種在當時不僅沒有表現出什麽副作用,還多少給我們帶來些便利,後來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突然聽屍鬼婆婆這麽一說,兩個人都猶豫了,尤其是敖雨澤,她對血肉銅種的了解還在秦峰之上,畢竟這麽些年對付js組織的經曆也不是白給的。

    在敖雨澤和秦峰兩人懷疑的目光下,屍鬼婆婆終於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那便是我體內的血肉銅種,其實一直處於一種潛伏的狀態,一旦被激發出來,就會反過來侵蝕我的血肉,將我的血肉化為銅種的養料,最後銅種會重新孕育出一具類似我們在五神地宮中遇到的血肉機關的怪物。

    這種將屍體血肉和青銅機關結合起來的技術,是當年古蜀國時期的不傳之秘,而當今世上還對此有所涉獵的,已經不超過三個人,而屍鬼婆婆這樣操控屍體的大行家,也就是這三人當中的一個。

    而能夠解除銅種威脅的人,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隻是解除的過程比較麻煩,並且聽上去十分瘮人,而我自己恰好滿足其中一項條件,那就是擁有金沙血脈。

    所謂的金沙血脈,也就是古蜀金沙王朝的王族血脈。整個古蜀國一共曆經五個王朝,分別是蠶叢、柏濩、魚鳧、杜宇和鱉靈,前麵四個王朝的更迭多少都有戰爭的血腥影子,其傳承更是伴隨著對金沙血脈的掠奪和繼承。

    隻有最後一任鱉靈王朝,實際上是由望帝杜宇不得已禪讓而來,鱉靈當時是杜宇王朝的丞相而已,因為杜宇的禪讓,這血脈的傳承反而中斷了,因此金沙血脈最後反倒是傳給了成為平民的杜氏一族,也就是我的某個先祖,隻是越到後來血脈越是稀薄,直到我這一代不知什麽原因,竟然反常地讓血脈濃鬱起來,才引出後麵這麽多事情來。

    而血肉銅種作為當年古蜀王國時期的一種威力強大但血腥殘酷的戰爭武器,本來是掌握在當時的祭祀手中,隻有使用金沙血脈加上早在蠶叢王時期就被譽為王朝圖騰的金蠶幼蟲才能解除對活人的侵蝕。

    我被餘叔在心髒位置種下血肉銅種後,如果僅僅是靠著金沙血脈,那麽早晚還是逃不了被血肉銅種侵蝕的命運,隻是這個過程比普通人要慢上許多而已。但屍鬼婆婆卻是這世上少有的了解血肉銅種以及解法的人,而作為世上僅剩下的兩個半能看到命運線的人物之一,她對我們的來曆和目的不僅一清二楚,甚至還看到了更多我們沒有注意的東西。

    血肉銅種可能對我造成的影響就是其中之一,而她的手中,恰好掌握著古蜀圖騰的金蠶的幼蟲,她給我們喝下的珍貴無比的蟲茶,其珍貴之處就在於製成蟲茶的幼蟲不是一般的茶蟲,而是金蠶幼蟲。

    所以這蟲茶對其他人來說,隻是一種十分珍貴的補品,可對我這樣身懷金沙血脈和血肉銅種的人來說,卻恰好滿足了解除血肉銅種的條件,無數本來已經趨於死亡狀態的金蠶幼蟲,在金沙血脈的刺激下紛紛在體內複蘇,然後吞吃掉血肉銅種的力量緩慢侵蝕的地方,這也是當時我察覺到皮膚下有不少細小生命蠕動的緣故。

    在完成使命之後,這些短暫複蘇的金蠶被金沙血脈的強大力量同化掉,成為身體養分的一部分,同時能夠滋養銅種的“魂”。

    血肉銅種是大量青銅祭器的力量加上無數動物和人的屍骨中生長出來的青銅神樹所結成的種子,它吸收無數屍骨的力量的同時,也吸收著這些動物或人的殘魂,最後形成一個新的純淨的魂,平時都處於沉睡狀態,隻有當銅種完全被激發,才會將寄主整個侵蝕,化為守護青銅神樹的血肉機關。

    當我體內的金蠶幼蟲混合金沙血脈清除掉被侵蝕的身體組織以及銅種本身後,按理說銅種所具有的純淨的魂卻不易清理掉,可巧這世上還有一種無比神奇的燈具,那就是噬魂燈,這種燃燒屍油的燈具可以吞噬離它最近的魂來壯大自身的火焰。

    而我身上多出來的“魂”,自然也會被點亮的噬魂燈優先吸收掉,所以當時我才會感覺雖然失去了什麽,但反倒是渾身上下更輕鬆。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要解決屍降的難題,已經吸收了一魂的噬魂燈就是其中的關鍵,因此最終,屍鬼婆婆是命令成為屍傀的張鐵柱將這噬魂燈暫借給了我們,所以才讓敖雨澤拿走了裝有噬魂燈的箱子。

    當敖雨澤和秦峰細細地說完這一切,我已經目瞪口呆了,我完全沒有想到,在我昏睡過去的那一夜裏麵,竟然還發生了這麽多事,還有這麽多彎彎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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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多少也有些對屍鬼婆婆不滿,這些事情明說不就對了嗎,為什麽要瞞著我,害我在石室中的時候擔心了半天。

    當我抱怨著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敖雨澤卻說道:“這倒是不能怪她,畢竟,她是能夠看透命運線的人,當時張鐵柱身上出現的意外已經讓她警惕,有人插手我們幾人的命運,如果當時她一五一十地對你說清楚,說不定會引發新的變數。”

    “插手我們的命運?什麽意思?”我開始警惕起來,不管怎麽說,大家提到命運的時候,都覺得要麽是上天注定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要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妄,真要說自己的命運能被人插手破壞,多少都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對這個人充滿惡意。

    “能插手命運的人,自然也是能看見命運線的人,這樣的人,這世上並不多,按照旺達釋比的說法,他所知道的人隻有兩個半,就算加上他不知道的,估計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這樣的人,你覺得我們惹得起嗎?”敖雨澤苦笑著說。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直強勢的敖雨澤,坦然承認有惹不起的人。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貌似這樣強大的家夥,果然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如果這樣的人真要插手自己的命運,怕是還真不好對付,甚至難聽一點說,我怕是暫時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你可以暫時放心,屍鬼婆婆化解掉你身上的血肉銅種,其實未嚐不是解除你身上某種命運的枷鎖,雖然背後那人不會善罷甘休,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應該暫時拿你的命運線沒有辦法。”敖雨澤終於說出讓我稍稍安心的話。

    不過我想起先前敖雨澤對屍鬼婆婆的態度,不由得好奇地問:“你先前不是不信任她嗎?怎麽現在一直為她說話?”

    敖雨澤沉吟了下,搖頭說:“那是我之前誤會了她的身份,不過現在我已經可以確認,屍鬼婆婆是友非敵,至少,在我們交給她一滴神血之前是這樣。”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管怎麽說,能化解掉身上的一大隱患,同時又獲得解決明睿德身上屍降的辦法,可以說兩全其美,我們此行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不過想著那個可能在暗處窺探我們的人,那個同樣能看到命運線的家夥,我突然想起秦峰手中的紙條,不由得說:“你們說,那個人會不會是當年曾帶著秦峰的那個神秘中年人?”

    秦峰有些沉默了,每次提到這個神秘中年人的時候,他的情緒都十分複雜,大概他自己也清楚,萬一那個人真的是他的親人,那麽到時候他到底該如何自處,怕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他故意讓秦峰打開帶有蠱蟲的壇子,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敖雨澤說。

    “我想,或許是你身上的血肉銅種被屍鬼婆婆解除,出乎他的意料,那麽他不得已啟動了某種備用的機製,畢竟在之前他不一定能料到我們三個會來這裏……”

    “也或許,這一切都在他預料當中,我們三個,根本就是他故意設局引過來的呢?”敖雨澤幽幽說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如果真如敖雨澤所說,那麽事情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明智軒的大伯明睿德中了屍降,我們會有什麽反應,會到什麽地方去尋找解救的辦法,都在那人的預料之中,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將一切都籌謀其中,讓我們完全沒有掙脫的餘地。

    並且,若這是真的,那麽不管是我姐姐毒傷複發也好,明睿德中的屍降也好,恐怕都不僅僅是先前我們所猜測的一個警告而已,而是這個人布局的一部分,我們的一切反應,都可能是他所希望的。

    我望著敖雨澤手中提著的箱子,我知道那裏麵裝著古怪而詭秘的噬魂燈,裏麵甚至有來自血肉銅種的純淨的“魂”在其中,而噬魂燈的存在,也是我們最終解救明睿德的方法。

    那麽,我們是否真的要如那人所希望的那樣,帶著噬魂燈迴到成都?還有就是秦峰在此處新挖出來的巴蛇神的神像,到底預示著什麽,這個神像的存在,會不會也像當時我們在祭祀坑中遇到的神像一樣,會引發什麽未知的神秘事件?

    這一切,我們都不得而知,同時也無法完全確證,商議無果之後,我們隻能放下所有的猜測,暫時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離開長壽村之前,我們明顯感覺到提供借宿的村長似乎鬆了一口氣,我沒有在意,大概是村長也不希望外人長久住在他家吧?

    走之前我們本來希望再度拜訪一下屍鬼婆婆,看看能看透命運線的她能不能給我們更多確切的答案,誰知道在她家裏卻吃了閉門羹。除了沉默寡言地站在她家房簷陰影下的屍傀張鐵柱外,屍鬼婆婆甚至連麵都沒有露,隻是在門口留下一封信以及一張紙條,信是封好的,上麵寫著“旺達親啟”四個字,紙條則是留給我們幾個人的,寫著“勿忘承諾,有緣再會”。

    紙條上的“承諾”兩字,當然就是指的我們要將神血帶給她的約定,雖然至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獲得真正的神血。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僅僅是在不久之後,我們竟然真的再度見到屍鬼婆婆。隻是那個時候物是人非,雙方再見麵的時候,卻已經是另外一重讓人唏噓不已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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