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竹知道,她這兩個姐妹來,肯定沒什麽好事,更何況還拉著雲嬌一道來了。

    “三妹,站著做什麽?不請我們進去坐嗎?”趙忠梅先開口了。

    “哦,是。”趙忠竹迴過神來,擔憂的看了一眼雲嬌:“大姐,小妹快進來坐。”

    她說著往一側讓開了。

    “你們去,泡茶來。”雲嬌吩咐一句廊下的婢女。

    婢女行了一禮去了。

    趙忠梅看著雲嬌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快,說話語氣不善:“雲嬌,你可真有些本事,才成親沒多久就當了家,如今這家裏頭裏裏外外的像模像樣,跟以前是完全不同了,這些……你的功勞可不小啊。”

    “大姨母過獎了。”雲嬌笑了笑,對她的誇獎全盤接受了,隻當是不曾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趙忠梅輕哼了一聲,幹脆也不繞彎子了:“既然你如此聰慧能幹,那你知不知道我們今朝做什麽來的?”

    “這個我可不知。”雲嬌麵帶笑意:“我又不是二位姨母肚子裏的蛔蟲。”

    她怎會不知?她隻是故作不知罷了。

    “我們來,是為了跟你說說你外公的事。”趙忠梅接過婢女端上來的茶吃了一口:“原本就不關你這個晚輩的事。

    不過,這件事情你已經插手了,之前也沒有問過我們的意思,事後呢,更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我們隻好上門來找你了。”

    她斜睨著雲嬌,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大姨母這話是何意?請恕我不大聽不明白。”雲嬌也收斂了笑意:“還請大姨母明說。”

    她知道這兩個姨母厲害,但是她不怕,盡孝這事,說到哪裏都是理直氣壯的。

    “那就明說吧。”趙忠菊開了口:“雲嬌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外祖父過跟前那兩個嬤嬤,是我們派過去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小姨母這麽一說,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外祖父年紀大了需要人照應,姨母們不能親自在跟前伺候也就罷了,怎麽還找了那麽兩個不能盡忠職守的婆子去?”雲嬌意有所指地道:“我還當是外祖父年紀大了,識人不清呢,卻不曾想是二位姨母選的人。”

    她這話可是一點都不曾客氣,直接點明趙忠梅、趙忠菊姊妹二人不孝,選了那麽兩個張牙舞爪的老婆子去伺候,與其說是伺候不如說是折磨。

    “雲嬌……”趙忠竹有些坐不住了,這話也太難聽了。

    “娘,事情是因我而起,你不用管。”雲嬌擺了擺手,她不想婆母也摻合進來,到時候反而難抉擇。

    趙忠梅冷哼了一聲,重重地將茶盞放在了桌上:“我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你外祖父一年多少撫恤銀子嗎?你又知道他剩下的還有多少?

    他的銀子都叫那老婆子撈著去了,我和你小姨母也是為他好,省得他連養老的銀子都存不下來。

    我們好容易想出這個法子來,眼看著老婆子就要支撐不住離開了,你卻給我們來了這一出,你說說這事礙著你什麽事了?”

    說起這件事來,她就惱火,原本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眼下,那老兩口壓根兒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還不都是這個侄媳婦多管閑事?

    “我怎麽聽外祖父說,銀子和東西都被二位姨母分了?

    就連我們家送過去的年禮,也都被你們分了,初二我們去吃茶連塊糕點都沒有,祖父祖母自己在灶台上蒸糕,敢問二位姨母若是看到那一幕,真就不會有一絲心疼嗎?”雲嬌極為罕見的板起臉來,望著她們二人。

    “你是在質問我們?”趙忠梅不由怒了。

    “你們輪不到我來質問。”雲嬌搖了搖頭:“我也並不想跟二位姨母起衝突,你們今朝來到底什麽目的,不妨直說吧。”

    她沒那精力跟她們吵架,而且吵架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來說,大姐你別說話了。”趙忠菊打圓場:“雲嬌,我們知道你心好,孝順,我們也不為難你。

    隻是我們跟那老婆子之間的恩怨,這麽多年了,你是才來的,你也不了解,我們今朝來的意思就是,你去把你的人撤迴來,你外祖父那裏的事情還交給我們,等老婆子走了,我們自然會孝順你外祖父的。”

    她比趙忠梅這個大姐要圓潤些,但其實骨子裏也厲害的很,但她能說會道,再難聽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也會悅耳幾分。

    “兩位姨母跟外祖母之間的事情我確實不知道,但是照顧兩位老人家是南風的意思。

    當初他是跟著舅舅長大的,如今舅舅不在了,又無人照應二位老人家,他照應外祖父外祖母那是理所應當的。”雲嬌一臉正色的道:“所以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們要問,就去問南風吧。”

    “你別推脫了。”趙忠梅已經沒什麽好臉色了:“這裏裏外外的誰不知道,南風什麽都聽你的?

    你就直說,這事兒你願不願意放手。”

    “不願意。”雲嬌想也不想就迴絕了。

    “好啊!”趙忠梅一拍桌子:“既然你不願意,那以後那老兩口的事就都交給你,我們姊妹四個一樣不管,你來給他們養老送終,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別找到我們跟前來!”

    她就不信一個過門沒幾個月的小媳婦,敢擔下這樣的責任。

    “好。”雲嬌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望著她:“大姨母說的,我都記下了,我們一言為定,我娘和小姨母為證,往後外祖父外祖母的事,就歸我來管,不需要你們任何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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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事先也得把話說清楚,外祖父外祖母的東西,你們一樣也不許拿,既然人是我照應,那東西也理所當然是我的。”

    “雲嬌,你……”趙忠竹急的不行,這事兒不能答應啊!

    “大姨母,你可敢?”雲嬌不理自家婆母,隻是直視著趙忠梅。

    “我說呢,怎麽這麽孝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趙忠梅冷笑了一聲:“你是看中了你外祖父的撫恤銀子?就你買的那幾個人,才值幾兩銀子?就想把你外祖父的東西都獨吞了?”

    她最肉疼的,就是這個撫恤銀子,她家兒子前幾年做生意,虧的血本無歸,她還指著這銀子養家呢。

    雲嬌笑了一聲:“誰是為了銀子,大姨母心裏有數。”

    她倒不在意那些銀子,甚至她到如今也不曾打聽過外祖父的撫恤銀子一年到底有多少。

    她照應二老,不過是和秦南風一道盡孝,再加之二老的狀況看起來確實淒慘了些,她也動了惻隱之心。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為這銀子,那你就別要!”趙忠梅當即漲紅了臉。

    “我可以不要,那就給外祖母好了。”雲嬌神色平平:“左右,外祖母照應了外祖父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是她應得的。

    更何況,外祖父也願意給她,兩位姨母就當是全了老人家的心意吧。”

    這銀子給外祖母,那是最好的歸宿了。

    趙忠梅同趙忠菊對視了一眼:“你這麽說誰信你?什麽好處都沒有,你就願意當這個孝順的外孫媳婦?”

    雲嬌笑了笑:“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我隻不過是想全了南風的孝心。”

    這些人以己度人,她們想得好處,所以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別人也想得好處。

    “雲嬌,你年紀輕,你……”趙忠菊還想再勸。

    “行了,小妹。”趙忠梅果斷打斷了她的話,深深的看了雲嬌一眼:“既然她如此執迷不悟,那就由她去吧,以後碰到了難處可別球到我們麵前來。”

    “大姨母盡管放心吧。”雲嬌依舊一臉淺笑,完全不把她的警告看在眼裏。

    “我們走。”趙忠梅氣不過,起身拉著趙忠菊就要走。

    “大姐,小妹妹,別走啊,留下來吃頓飯吧……”趙忠竹連忙挽留。

    “吃什麽飯?看看你的好兒媳婦,我們留下來能吃得下去嗎?”趙忠梅對這個懦弱的三妹妹更沒什麽好臉,丟下一句話,就拉著趙忠菊頭也不迴的去了。

    “雲嬌,不是我說你,這事是你不好。”趙忠竹忍不住開口:“這是多大的事啊,你外祖父原本身子就不好,萬一以後病重了要吃那名貴的藥,他自己的撫恤銀子恐怕都不夠,你這樣應承下來,那可還得咱們家出銀子……”

    “娘,那可是您的親爹,出錢給他治病,難道您不願意嗎?”雲嬌微微皺眉,這婆母也太小氣了些。

    “願意是願意,可以,不該咱們一家出,你外祖父養了我們姊妹四個呢,我的意思是你不該答應下來,他們要管你隨他們就是了……”趙忠竹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她也知道這麽說不好,但姊妹四個,她不能一個人擔下這個事,那得是多大的一筆銀子啊。

    “娘,咱們做人憑良心,銀子使了還能掙,良心沒了可是多少銀子也買不迴來的。”雲嬌挽住她:“倘若,我和南風真的不管外祖父,娘還覺得我們靠得住嗎?”

    她知道婆母隻是小氣,倒也沒什麽壞心。

    “我也是替你們擔憂。”趙忠竹不好再接著說,可心裏卻還是放不下,轉了個彎又道:“就算是他看病不要你們的銀子,那以後呢,等他老人家百年之後,還真能不請你幾個姨母嗎?”

    她說著歎了口氣,跟幾個姊妹鬧成這樣,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從來沒想過跟大姐姐還有小妹妹對著幹,這都是雲嬌做的,她該怎麽辦呢?

    “到了那個時候,我自然有我的做法。”雲嬌不以為意:“該送的信我會送到,去不去是他們的事。”

    她隻要做到仁至義盡,旁的,就不關她的事了。

    “你呀……唉……”趙忠竹也拿她沒法子,隻是唉聲歎氣。

    她也沒個人去說,說給兒子聽,兒子不聽她的,說給夫君聽,那更是不能提,秦煥禮聽到那些事就煩心,她管不了這事了,隻能由著雲嬌了。

    翌日,雲嬌等著秦南風傍晚迴來了,兩人特意去了一趟趙府,同兩位老人家把話都說清楚了,特意告訴他們,倘若那一大一小兩個姨母再去鬧事,隻管告訴他們,到時候公堂上見。

    這件事算是安排妥當了,兩人也都暫時安了心。

    轉眼進了三月,很快便要到放榜的日子了。

    “小五,你說你哥能不能熬到放榜?”

    屋子裏,雲嬌拿著剪刀,給八兩修剪著指甲。

    秦南風將八兩抱在腿上安撫,聞言怔了怔:“不好說。”

    他伸手在八兩腦袋上揉了揉:“是不是有三天沒吃東西了?”

    “嗯。”雲嬌點頭:“算上今朝,就是三天了,你娘去算命先生那算了,迴來說就在後天早上,若是能熬過去,就還能再過半個月。”

    傳言大淵民間有些算命先生能算出人大限的日子,趙忠竹昨日特意去算了秦春深去的日子,也是為了後頭的事情好早做準備。

    “那個……”秦南風頓了頓,看她:“你信?”

    “我信不信的不重要。”雲嬌抬眼:“我聽你娘說起來,那算命先生似乎還挺靈驗的,要不,你明日去同官家說一聲,後日就別去了,在家陪陪他?”

    “倘若那算命先生是胡扯的呢?”秦南風有些不信。

    “那你就當在家陪陪我吧,哥哥能多活幾日,當然是好。”雲嬌說著,又繼續垂眼給八兩剪指甲。

    秦南風歎了口氣:“我眼下看他這痛苦的情形,也不想他多活了,與其這麽痛苦的捱著,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去了。”

    他看著哥哥每況愈下,卻幫不上任何忙,心裏頭是真不是滋味。

    “人各有命,別難過了。”雲嬌拍了拍他的手:“換一隻爪子。”

    秦南風聽話的換了八兩另一隻前爪,八兩卻忽然掙紮起來:“別動別動,給你吃小魚幹,來來……”

    “這樣,先別給它,摁住了……”雲嬌推他,兩人說著說著,便轉過了方才的事。

    翌日,秦南風真聽了雲嬌的,去同官家告了第二日的假,他是不信算命先生的話,但哥哥已經病入膏肓了,他想著也該迴來多陪陪他,也就照著雲嬌說的做了。

    晚上兩人早早的便睡了,打算第二日起早去秦春深的院子守著,好好陪陪他。

    誰知才睡到二更天,外頭便響起了雜亂喧鬧的聲音:“少爺,少夫人,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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