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巳,派兩個人將這人帶走。”雲嬌吩咐了一句,又叮囑道:“記得看管好了,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他死了。”

    這個人,暫時還有作用,得留著。

    有他在,把言歡是翻不起什麽浪了。

    “是。”喬巳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各位長輩也別站著了,沒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嗎?搭把手收拾一下,等會兒,這地方還要用呢。”她又轉過身,淡淡的朝著眾人開口。

    她說的輕飄飄的,聲音也不大,可族長和宗族的那些硬是半句也不敢反駁,乖乖的就彎腰開始收拾。

    仿佛他們同雲嬌對換了,雲嬌成了長輩,他們反倒成了晚輩一般,再想想先前他們的囂張模樣,簡直可笑的緊。

    “嬌兒!”

    外頭,忽然傳來了唿喚聲。

    “是哥哥。”雲嬌聽出來了,她轉身叮囑了喬巳:“你看著點,讓他們幾個將那些屍體處置了。”

    說罷她抬腳往外走去,才出門便瞧見把雲庭急急的衝了進來,頭上包紮著一塊細紗布。

    “哥哥,你這是怎麽了?”雲嬌吃了一驚。

    把雲庭走的快了,還有些犯暈,一手輕撫後腦勺,瞧見她安然無恙的,這才鬆了口氣。

    “我出去同衙門的人說話,不曉得誰在後頭給了我一悶棍,醒的時候就這樣了,有些破了。”他走過去拉著雲嬌,關切的上下打量:“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他醒過來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一定是把言歡想要支開他,對妹妹做什麽。

    將好夏靜姝找到了他,哭著讓他快些來這處。

    “我沒事,哥哥來的正好,等一會兒祠堂裏收拾幹淨了,就要給我同娘正名了。”雲嬌笑著迴他。

    “好。”把雲庭心徹底落下了,這時眼角的餘光卻瞧見後頭有人出來了。

    他抬頭一看,險些嚇得坐在地上:“這……哪來的這麽多屍體……”

    他倒不是怕這東西,隻是陡然見了這血淋淋的場景,毫無預備,自然是要受驚嚇的。

    “這些都是楊慧君的人。”雲嬌轉過身輕描淡寫的道:“哥哥不必害怕,等會兒就都抬走了。”

    把雲庭定了定神,臉上有些泛紅,他堂堂男兒還要妹妹安慰,真的是……

    他忽然想起來,他被人敲暈的事肯定跟把言歡脫不了關係,不由有些憤怒:“他人呢?”

    “在裏頭,被我紮了一下。”雲嬌知道他問的是誰,說著便領著他進了祠堂。

    祠堂地上一片狼藉,族長正領著長輩們在各處收拾,手下動作的很快,可收拾的一點都不幹淨,但他們依然快快的收拾著,半絲也不敢耽擱了。

    從前,把雲庭見了這些人,都是會客套的打招唿的,他雖說是把家嫡長子,但在這些長輩跟前是從未擺過架子的。

    此刻見雲嬌這般處置他們,便知道他們定然不曾做什麽好事,否則也不會惹到妹妹。

    他們既然惹了妹妹,他自然不會有多敬重他們,也隻是掃了一眼,並不曾開口招唿。

    他一眼掃見了一旁癱坐在地上的把言歡。

    此時,他手臂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抬頭見把雲庭正望著他,尤其是看到他頭上包紮著細紗布,不由有些心虛的轉過眼。

    “說吧,這是不是你的手筆?”把雲庭大步跨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把言歡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他雙手捂著臉,哽咽道:“無論如何,我也是你們的父親,你們怎能這樣對我?”

    他恨,他悔,可他又覺得他沒錯,他做錯什麽了?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父親?”把雲庭冷眼望著他:“你問問你自己,這麽多年你做過一件父親該做的事嗎?

    眼下,到這個地步了,知道自己是父親了?”

    把言歡隻是捂著臉啜泣,他痛苦極了,從他懂事以來,就從來不曾路過淚,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幹脆也就不開口了。

    “金不換,你去尋些個人來,快快的將這裏收拾一番。”雲嬌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這些長輩們雖然挺賣力氣的,可終究是在家裏吆五喝六慣了,這些灑掃的夥計,估摸著在家裏頭也都是女人們做的,他們做著也不順手。

    她想起前頭客人等久了怕是沒耐心,又叫住金不換:“這個時候了,前頭中飯應該吃的差不多了,你順帶去同賓客們說一聲,讓他們再稍待。

    記得吩咐廚房上茶,再上些果子。”

    金不換連聲答應,轉身急匆匆的去了。

    他一去一迴,也不曾耽擱多久。

    他迴來時帶來了不少婢女。

    院子裏的屍體喬巳已經讓人去處置了,婢女們來隻看到滿地的血跡以及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東西。

    她們自然不敢多問,得了吩咐之後便開始清掃起來。

    果然還是婢女們手腳麻利,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將祠堂恢複了原狀。

    那些被破壞的桌椅香爐一類的東西,都換了新的,隻是有幾個牌位被砍斷了,一時半會兒也沒個替換的,便隻能將斷開的勉強拚湊在一起,放在那處湊數了。

    “好了,你們都退一下吧。”雲嬌吩咐了一句,接著拉過把雲庭,朝著那些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宗族內的長輩們道:“今朝,我家請各位來,是為了兩樣事情,相信之前把言歡都跟大家說過了。

    現在,憐兒入族譜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接下來便輪到我同我娘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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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掃了一眼眾人。

    那些長輩們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有幾個悄悄的看了一眼仍然靠在牆邊的把言歡。

    “大家都是一個莊子上的,當初,我娘進門的時候雖然聘禮沒有多少,但也是正經的三媒六聘進的把家的門,把言歡當初娶的是正妻。”她繼續開口,神色並無波瀾:“這一點,各位長輩都沒有什麽異意吧?”

    那些長輩依舊悶不吭聲,心裏頭卻明白的很,這是要算舊賬了,這姑娘還真想給錢姨娘正名。

    事情若是成了,把言歡的臉恐怕要沒地兒擱了。

    把言歡在朝中風光,他們平時多多少少都會沾上一點光,倒台了他們恐怕隻會跟著倒黴,迴莊子上那些他們平日裏瞧不起的人,豈不是都要跟他們平起平坐了?

    想一想,他們就不情願做這事。

    可看眼前這情形,他們就算是不願意,恐怕也做不了什麽主。

    他們盼著把言歡能夠硬氣一些,不過看他那耷拉著腦袋的模樣,恐怕是不可能了。

    “族長,你是宗族內最受敬重的長輩,你說呢?”雲嬌含笑看著族長。

    既然無人開口,那她隻好點名了。

    “是是……”族長最後看了一眼把言歡,知道指望不上他了,隻好點點頭:“當初,把家大哥不在了,嫂子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不容易。

    言歡成親的時候,還是我幫著張羅的,確實是明媒正娶。”

    “我年紀小,當初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也不曾見過,有了族長這番話,我也就定心了。”雲嬌朝他福了福:“謝過族長的仗義執言,也算是為了我們母女說了一句公道話。”

    “不敢不敢……”族長連連擺手往後退。

    有了剛才那番事,誰敢受這姑娘的禮?

    不過,這樣一來,他更覺得這姑娘不簡單。

    這會兒,所有的人都得聽她的,原本她隻需直接命令開始正名就是了,可她卻不曾這樣做,看這架勢,像是要把這事做的有理有據的。

    這樣一來,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了,把言歡以後想要翻也翻不過來了。

    “現在到你了,到這邊來吧。”雲嬌扭頭招唿一旁的把言歡。

    把言歡深吸了一口氣,垂頭喪氣的走到族長的身旁站著。

    “把言歡,我問你,我娘自從嫁進門之後,可曾犯過七出之罪?”雲嬌朗聲問道。

    “不曾。”把言歡已然認命了,沮喪的迴了兩個字。

    “我再問你,你將我娘貶妻為妾,可有道理?”雲嬌又問。

    “沒有。”把言歡幾乎又要哭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落到這種地步,叫自己的女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如同審問一般問話,卻偏偏隻能乖順的迴答,半分也反駁不得。

    他……他窩囊啊!

    “最後再問你一句。”雲嬌直視他:“今朝給我娘正名,你可心甘情願?”

    “我……”把言歡聞言抬起頭來,看到她那張白淨的小臉滿是寒霜,知道多說無益,隻好又垂下頭:“我是心甘情願的。”

    他自然不是心甘情願的,可楊慧君那個手下就在雲嬌手裏,他不敢拒絕。

    一旦拒絕了,等待他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族長同各位長輩都可作證,事情過了可別反咬一口,說是我逼你的。”雲嬌很是滿意,看樣子把言歡是個識時務的人。

    “你提的事情,我都答應你了,但是我也有一個要求。”把言歡又一次抬起頭來,神色複雜的望著雲嬌:“我想不管我以後如何,這宅子你必須要給我留著,你祖母她過了這麽多年的安逸日子,若是迴莊子上,她……”

    她恐怕受不住。

    他也不忍心,他這人對誰都沒有十分的真心,但唯獨對自己的老母親,那是切切實實的孝敬,也是打心眼裏心疼。

    “你放心,你的東西我不會碰,這些將來都是我哥哥的。”雲嬌平靜的望著他:“哥哥也不會趕你走的,你好好在家中養老就是了。”

    雲嬌不說還好,這麽一說,他反而更絕望了,這句“養老”,簡直要了他的老命,他心痛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才多大年紀,就要開始養老了嗎?

    若是沒有這迴事,他起碼還能在朝中二三十年,到時候衣錦還鄉,那是何等的風光?

    可如今,都不可能了。

    “開始吧。”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了迴去。

    “等一會兒。”雲嬌轉身吩咐:“蒹葭,你去將我二舅母請來做個見證。”

    “是。”蒹葭答應一聲去了。

    族長與幾個長輩麵麵相覷,方才他心裏還想著呢,這姑娘看著守規矩,可錢姨娘娘家的人一個都不曾來,這禮就算是成了,把言歡若真是有本事,也能翻過去說娘家人不在,不算。

    可不料,她竟然早有準備。

    這迴他們算是心服口服了,也知道這事兒絕對沒有翻過來的可能了,一個個都老實了,隻等著一會兒按部就班的辦事就行。

    蒹葭很快便迴來了:“二舅夫人請。”

    丁氏就著她的手,跨進了門檻,她先是嗅了嗅:“什麽味?怎麽有股血腥氣?”

    “他二嫂來了。”一個長輩率先開口打招唿。

    “是你們啊。”兩個莊子離的不遠,丁氏認得他們,不由得招唿:“喲,都在呢,今朝陣仗不小啊!”

    其他人也都敷衍了一聲,勉強笑了笑。

    “二舅母。”雲嬌上前扶著她在上位處站著:“勞煩你在這兒,替我見證一下。”

    “你還真說服了你爹?”丁氏有些不敢置信的小聲問,她眼睛自然的就朝把言歡看了過去,這一看她不由的一驚:“哎呀,五妹夫,你這膀子,這是怎麽了?怎麽留這麽多血?

    難怪我一進來就聞到一股血腥氣。”

    把言歡傷口雖然包紮了,可袖子上的血還在,那寬袖都被染紅了,看著可怖極了。

    丁氏說著就要過去查看,她倒不是關心他,而是想看個清楚。

    她心裏也起了幾番好奇,這祠堂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還見了血呢?

    “二舅母,他隻是方才碰著了,已經包紮好了。”雲嬌拉住了她。

    她這個二舅母本就是個添油加醋的人,若真是讓她上前去瞧一瞧,再問一問,不用明日,今朝下午就得傳出許多莫名其妙的話去,她不能讓她去。

    她看了一眼把言歡。

    “我不礙事,隻是不小心碰著了。”把言歡悶聲開口,心中慪的幾乎快要吐血了。

    真真是要氣煞他了,她將他給紮成這樣,他還得替她隱瞞著,這還有沒有天理?

    雲嬌看著他憋悶的模樣,心裏頭痛快的很,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不都是這樣忍氣吞聲的嗎?

    如今,總算是風水輪流轉了,隱忍了這麽久,功夫不曾白費。

    把言歡都這樣說了,丁氏自然不好再問,她其實有心想要去看一看的,可雲嬌拽得緊。

    她看這丫頭今時與往日不同,要緊的是她有許多銀子,說不準以後還有什麽好處呢,她可舍不得得罪了她,便也就作罷了。

    “族長,可以開始了。”雲嬌放開了丁氏,上前去扶正了錢姨娘的牌位。

    族長立刻上前,淨手焚香,他手上做的一板一眼的,心中卻有些忐忑,入家譜的禮他做過許多次,可這正名禮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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