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嬌還沒來得及坐下,內監尖細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陛下駕到!”

    紫宸殿內猛的一靜,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說話的人,頓時紛紛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個個都肅然而立。

    前頭有宮人引路先進的門來,後頭大淵官家梁承覲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他已年過半百,頭發斑白,但精神倒是矍鑠,進殿之後瞧見眾人神色溫順恭敬,心下倒是頗為滿意。

    他朝著正中央的主位走了去,後頭跟著東嶽來的文欣公主,頭上頂著大紅的蓋頭,由兩個婢女一左一右的扶著。

    她已經按照大淵風俗,換上了黛色的喜服,看身段倒是極為妙曼。

    雲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看樣子上午隔著紗幔也不曾看錯,看這假公主的身段,容貌自然不差。

    在大淵,隻有正妻才可穿正綠色,妾室是碰不得這個顏色的。

    娶妾之時多著以青色,墨色為主,也有穿朱色的,文欣公主的著裝很符合大淵的規矩。

    她後頭跟著的便是大淵的皇後。

    皇後原本是該與梁承覲一道進殿的,但她憐惜文欣公主遠道而來,頗為不易,便讓她先行了。

    她是梁承覲的第二個皇後,與他相距數十歲,雖已過不惑之年,但瞧著不過三十許。

    前皇後便是她的親姐姐。

    她容貌生的端莊大方,性子嫻雅隱忍,走路之時目不斜視。

    她是順安侯府的姑娘,是朝臣們推舉給梁承覲的皇後,這些年做這個皇後,她確實是盡職盡責。

    她左側邊與她齊步往前的是當朝的施貴妃。

    照理說,貴妃是不該同皇後這樣齊頭並進的。

    可施貴妃仗著得寵,卻視這些規矩如糞土,時常與皇後平起平坐。

    甚至有一迴借口身子不適,求官家讓她用何皇後的儀仗出宮。

    而官家梁承覲開口之後,何皇後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這更滋長了施貴妃的傲慢。

    她容貌生的嬌豔,下巴總是微抬著,身上的衣裳雖是墨色打底,但也以綠色繡線秀成大片的花紋,這也不合規矩。

    隻是,何皇後從來不與她一般見識。

    再後頭,便是各宮嬪妃,不過都不值一提,在這宮中,能夠與皇後平分秋色的,也就隻有施貴妃了。

    “東嶽使者到!”

    外頭,又是一聲尖細的聲音。

    秦南風同楊慧君並肩走了進來。

    秦南風身材修長,雖戴著麵具,整個人瞧著病殃殃的,依舊擋不住那股俊朗。

    楊慧君生得高挑,兩人近乎貼在一起,瞧著很是有幾分般配。

    在二人後頭還有幾位副使。

    秦南風掃了一人女席,原本並未抱有希望,雲嬌不喜喧鬧他是知道的。

    可不曾想,她今朝居然來了。

    這丫頭是擔心他嗎?

    他唇角不由微微翹了翹。

    雲嬌也正望向他,二人目光一觸即分,並未有過多的停留。

    兩人都知道,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更要多加幾分小心。

    “諸位使者請坐。”梁承覲已然率先坐下。

    在之前他是不敢這麽不客氣的。

    但是文欣公主既然到了,他就不那麽怕東嶽國了。

    人人都知文欣公主是東嶽國君的心頭肉,有她在,東嶽國不敢再輕易動手,那又何足為懼?

    更何況,他出了那麽多的金銀財寶,總歸是要起些作用的。

    “謝陛下。”楊慧君行禮謝過。

    秦南風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待得他們在上首落座之後,梁承覲這才環顧下方一圈:“眾卿家都坐吧。”

    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雲嬌也跟著坐了下來,她仔細的打量男席,見上首除了東嶽幾位使者、鎮王之外,還有兩個男子,她是曾聽人說過的。

    上手那位是駙馬爺韓值,也就是官家梁承覲的女婿。

    他是長公主的夫君。

    長公主是前皇後的女兒,如今也已過了而立之年。

    韓值能做駙馬爺,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雖比不上青春年少的茹玉,但這個年紀了,瞧著仍舊是一副白麵書生相,可見少年時樣貌定然極好。

    而他邊上的那位,是官家的侄子。

    官家去世的長兄留下的唯一的血脈,喚作梁元肅,他樣貌要粗獷一些,目光閃動之間帶著些精明,又有些倨傲。

    雲嬌知道,如今便是這二人在朝中攪動風雲。

    在大淵,人人都知官家無後。

    如今的何皇後做了皇後之後,倒是生下來一個兒子,隻可惜三歲之時身子有恙夭折了。

    後來生得了一個女兒,如今才不過七歲。

    官家年歲已大,百年之後這皇位由誰來坐,成了懸在他同眾臣頭頂的一柄劍。

    而韓值與梁元肅,一個身為女婿,一個身為侄子,自然鬥的是你死我活。

    身為男兒,誰不想攀上那最頂端的高位?

    長公主是何皇後的親侄女,自然同皇後一條心,背後有順安侯府一脈支撐,可謂根深蒂固。

    而梁元肅,身為官家侄子,自認正統,向來不將韓值放在眼中。

    加之施貴妃乃是他的表姐,施貴妃的父親也就是他的舅舅,官從一品,是當朝太傳。

    施家與連家交好,兩家同氣連枝,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這兩方旗鼓相當,已然鬥了好些年,也不曾見分曉。

    梁承覲對這一切心裏頭也是有數的,有時想起來也會些惱怒。

    可他又能如何?

    誰叫他連個子嗣都沒有?

    他雖貴為一國之君,卻也有無奈之事,這其中酸澀,也隻有他自己知曉。

    “來,今朝是個好日子。”梁承覲舉起了手中的酒盅:“我與眾卿家共飲一杯。”

    “恭賀陛下。”

    眾人紛紛恭喜,起身飲了杯中酒。

    “都坐下。”梁承覲笑著抬手。

    “官家。”施貴妃聲音清亮,又帶著嬌柔:“咱們是不是該請文欣公主揭開蓋頭,叫我們都瞧一瞧,這東嶽國的公主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啊?”

    她依偎著一陣嬌笑,似乎並無旁的意思。

    不過這文欣公主遠道而來,暫時可威脅不了她。

    但她便是要挑釁一番,不是東嶽公主嗎?人人都得敬著捧著,她偏不。

    她倒要瞧瞧這公主有什麽過人的手段。

    “貴妃說的不錯。”梁承覲側頭看向下手端坐的文欣公主:“揭蓋頭吧。”

    內監便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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