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叫雲嬋來,好好的教教我們連連,她如今繡個荷包都不成樣子,往後可如何是好?”連燕茹憂心忡忡。

    梅自香才將要拒絕。

    把言歡便道:“那便叫雲嬋來,好好的教教連連如何做女工,也磨磨她的性子。”

    梅自香為難道:“老爺有命,莫敢不從,隻怕雲嬋沒得那般大的本事,不如給六姑娘尋個女工師父……”

    “女工師父也不是不曾請過,那孩子你又不是不曉得,她不聽話。”連燕茹情真意切:“妹妹便讓老七來吧,說不上她們姊妹情深,連連跟著雲嬋學女工,還比跟著師父乖巧了呢。”

    梅自香別無他法,隻得應了。

    她隻是不願,不曉得連燕茹要她女兒來,到底打的是甚的主。

    不過她倒也沒得許多的擔憂,一個女兒而已,隻要不是雲闈,她甚的都能舍棄。

    日子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乃是元宵節。

    清早起來必得吃“浮元子”,生意人愛叫它“元寶”,實則便是元宵,寓意闔家老小團團圓圓,和和美美。

    晚間自然是有等會的。

    一旦過了十五,這年也便算是過去了。

    把家廚房備了各色的餡兒的元宵,有核桃仁的、棗泥的、豆沙的、砂糖的、芝麻的、花瓣的,獨獨沒得錢姨娘歡喜的黃桂餡兒。

    雲嬌每年臘月都備好了糯米粉,黃桂餡兒,留著正月十五元宵節給錢姨娘做黃桂元宵。

    一早,錢姨娘房中便忙活開了。

    早年,翩躚館中便備著一口小鍋,冬日裏可放在火爐之上,煮些湯湯水水的吃食。

    這元宵煮著吃口感糯甜,若油炸則更為爽口,錢姨娘是年年十五都給兩個孩子炸元宵吃的。

    雲嬌是五歲從萊州迴來之後,才每年吃的,把雲庭倒是自幼吃到大。

    早年之時,把言歡心懷愧疚,年年十五也常來,如今也已好幾年十五望不見他的人影了。

    前幾年錢姨娘還有些盼著他來,每逢十五清晨總要朝院門口望幾迴。

    如今年月久了,也慣了,倒也不在意他來不來了,隻巴望著一雙兒女能活的好,她便知足了。

    火爐上,炭火撥弄的不大不小,一口小鍋支在上麵,裏頭的油滾動著。

    錢姨娘親自動手,曲嬤嬤同李嬤嬤一同打下手,眼瞧著一顆一顆雪白滾圓的元宵下了鍋,炸的滋滋作響。

    雲嬌在邊上端著盤子,眼巴巴的瞧著。

    “你站遠些,別等刻兒油濺出來燙到臉了。”錢姨娘抬手讓她往後退。

    雲嬌往後退了半步,瞧著錢姨娘用筷子撥弄著鍋裏的元宵。

    “瞧這色澤,差不多了。”錢姨娘同雲嬌招手。

    雲嬌端著盤子,等著錢姨娘將鍋中元宵一顆一顆夾起來放進盤中。

    待鍋中夾完了,她便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個元宵來,照邊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唿唿……”她燙的直唿氣。

    “燙吧?”錢姨娘笑望著她:“你慢些,沒得人同你搶。”

    “好吃,又甜又糯。”雲嬌笑彎了眼,口中誇道。

    “蒹葭,你去叫哥哥來。”她扭頭吩咐道。

    “是。”蒹葭答應了一聲,腳卻好似挪不動似的,又瞧了一眼炸的金黃的元宵,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

    雲嬌見她不動,不由又扭頭去看,登時便明了她為何不動。

    “都叫你瞧出眼睛毒來了。”她笑著將盤中的元宵分了一半在邊上的碗裏:“你端出去同大夥分分,而後再去叫哥哥,等刻兒炸的多了,有你們吃的。”

    “謝姑娘。”蒹葭這才歡天喜地的端著碗去了。

    “蒹葭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好吃。”曲嬤嬤笑道。

    “好吃怕甚的,我給她吃便是了。”雲嬌又咬了一口元宵。

    “怕日後不好找婆家。”曲嬤嬤逗她。

    “為何?”雲嬌不解:“饞了名聲不好嗎?”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

    “怕吃窮了夫家。”李嬤嬤也笑著開口。

    “蒹葭還小呢。”雲嬌說著也抿唇一笑。

    “也是,她才同你一般大,也還是個孩子。”錢姨娘笑了笑,其實她們主仆二人能這般親密,她心中是欣慰的。

    雲嬌同蒹葭名為主仆,實則親如姐妹,蒹葭是自幼跟著雲嬌的,她時時事事都護著雲嬌,錢姨娘心中也是曉得的,多一個人護著自家姑娘,她打心底高興,也從來不曾將蒹葭當做外人。

    “說起來這個饞,我想起個人來。”李嬤嬤便和著糯米粉邊道。

    “甚的?”雲嬌一聽李嬤嬤這般開口,便曉得有故事聽。

    元宵都顧不得吃了,便湊到她身旁坐著,她自幼最歡喜的便是聽長輩們拉家常了。

    “姨娘該是認得的。”李嬤嬤瞧了一眼錢芳館:“原來老夫人家在帝京郊外老宅那處,不是住在河西嗎?”

    “嗯。”錢姨娘點點頭。

    “我要說的是那個河東第一家,你認得吧?”李嬤嬤道。

    “那家就母子二人,兒子是個光棍?”錢姨娘想了想道。

    “便是他家,我要說的便是他早先的個婆娘。”李嬤嬤笑了。

    “那光棍娶過妻?”錢姨娘疑惑道,她倒是不曾聽說過。

    “他比姨娘你年紀還長些,早年他父親在之時,在村上頗有威望,他母親哪個也瞧不上,說是腳尖都能踢到個媳婦,到臨了,做了個老光棍。”李嬤嬤好笑道。

    “這人呐,說話還是不能太滿。”曲嬤嬤搖頭歎息,那戶人家她也是認得的:“後來呢?”

    “這話一晃好多年了,記得是……九姑娘出生前那一年。”李嬤嬤邊迴憶邊道:“那年東邊鬧了饑荒,難民們逃的到處都是。

    便有個女子流落到了村上。”

    李嬤嬤娓娓道來。

    那女子姿容尚可,身段也俏,便隻一條不好,肌膚黝黑。

    俗語說一白遮三醜,這人一黑,瞧著便不大美。

    她也不是個姑娘,而是個婦人,逃荒之時同家裏頭走散了,遍尋不著,她無依無靠,便流落到了村上。

    她在村口井邊打水喝,遇上村上人便問,這村裏頭可有光棍,願嫁他為妻,管口飯便可。

    便有人說了河東這個光棍家,這光棍名字倒也不錯,叫做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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