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鋪子?賣什的鋪子?”唐二麵上有些茫然,緊接著便猛地起身:“這個小兔崽子!敢賣夫人的鋪子,瞧我不打折了他的腿!

    我說他今朝怎的過的懂事起來了,還誆著我來吃酒,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走了幾步,又迴過身來:“姑娘也同我一道去吧?”

    雲嬌瞧著天色不早了,可今朝總要將這事解決了,若是明日再出來,母親那頭怕是不大好。

    於是便點頭跟了上去。

    行了一段,唐二忽然像想起什的來,停住腳步翻開左手的袖口,往下扯著什的。

    雲嬌定睛一瞧,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布片縫在了袖子內,針眼歪七扭八的,想來是他自個縫的。

    “這是……”雲嬌不解。

    “姑娘。”唐二用力一扯,將那布片扯了下來,取出裏頭的票據遞給雲嬌:“這是鋪子前一段的盈利,共計是三百六十一兩四錢交子,這是錢莊的票據,姑娘收好了。

    我那逆子,在家中翻箱倒櫃的,我隻能將票據藏在身上,才算保住了。”

    雲嬌接過,心頭有些發堵,常言道慈母多敗兒,其實慈父也是一樣的道理,唐二是一個極好的人,奈何卻不曾能做一個好父親。

    一路無言,迴了鋪子。

    唐寶見唐二帶著雲嬌迴來了,也不大買賬,兩手拱在袖子中懶洋洋的問他:“爹,你吃完酒了?”

    “我吃個屁!”唐二一瞧鋪子中情形,便曉得雲嬌說的是真的,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抓起一旁的笤帚,便去打他:“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你將這鋪子中的貨物都弄到何處去了?你這是要作死我!我這張老臉都叫你給丟盡了!”

    “這能怪我嗎?還不是你沒得本事!連盤鋪子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但凡你有點本事,我又何至於此?”唐二幹脆躲到許氏身後,仍探著頭不服氣的喊。

    “你……你給我滾,你這個忤逆子!”唐二氣的直喘粗氣,但又不好動手打兒媳婦,指著唐寶大吼:“你想霸占這鋪子賣錢,除非我死!”

    “你是不是我親爹!你這是胳膊肘朝外拐,親兒子不向著,倒向著一個外人,她一個黃毛丫頭說什的你便信什的,莫非她才是你養的?”唐寶見他不曾追上來打他,口中更加變本加厲。

    “你!我打死你這個畜生!”唐二氣得七竅生煙。

    但他底年歲大了,這般生氣,便有些頭昏腦脹的,踉蹌得往前追了兩步,便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隻能扶著桌子喘息。

    雲嬌忙勸道:“唐老丈,你先別著氣,有話好好說。”

    “爹,這不是多大的事,你何必著這麽大的氣。”許氏這當口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唐二隻是喘著氣,瞪著唐寶沒有說話。

    “姑娘,我也不想賣這鋪子,隻是這鋪子也沒得人來管,也不得東家給我們結工錢,若是不賣鋪子,我們就要餓死了。”許氏瞧著雲嬌道。

    “該多少工錢我一錢都不會少你們的。”雲嬌笑了笑迴了一句。

    “我公爹守了這個鋪子一世,沒得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你來了,想將鋪子收迴去,隻給他結了工錢便算罷了?”許氏精明的打量著雲嬌。

    “那你想如何?”雲嬌反問道。

    “姑娘這氣度瞧著該也不是市井人家的,做事自然有章法,姑娘說怎的辦便怎的辦吧。”許氏以退為進。

    她曉得,想賣這鋪子怕是不能得逞了,如今是能訛多少算多少。

    雲嬌略一思忖道:“不如這般吧,我也不是非要這鋪子不可,你們若是實在想要,便賣與你們,你們是賣還是自個兒經營,皆可隨意。”

    她曉得,自己越是表現的迫切,這許氏便越會獅子大開口。

    隻有裝作不在意,才能有幾分勝算。

    許氏有些捉摸不透她說的是真是假,僵在那處,一時不知該說什的好。

    雲嬌和煦的笑了笑,又道:“許嫂子想來還不認得我,我姓把。”

    “把?”許氏眨了眨眼睛,打量著她,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你是把家的姑娘?”

    把家雖不是帝京頂尖的人家,可好歹也是朝廷大員,那些大員家的姑娘,哪個不是光鮮亮麗,這把家的姑娘怎的打扮的這般儉省,頭上連朵絹花都不簪。

    “嗯。”雲嬌隻是點了點頭,並不多說,說多了反而顯得心虛。

    許氏瞧了她片刻,見她不急不緩,從容淡定,也就信了。

    市井人家養出來的姑娘都是些小家碧玉,說難聽點便是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

    這姑娘雖穿的儉省,可這通身氣度騙不了人,不是大戶人家養不出這種孩子。

    她有些泄氣,自古民不與官鬥,她再厲害能鬥得過朝廷大員?

    再說,把家確實不用在意這麽一個小鋪子,看來她方才的不在意是真的。

    “那,既然是把大人家的姑娘,你便給一百兩吧,就當是給我公爹這些年的辛苦錢。”她有些心虛的開口,自個兒也覺著這價碼有些高了。

    要曉得,市井人家一年到頭也賺不上一百兩。

    雲嬌搖了搖頭:“太多了。”

    其實一百兩,她心中並非不能接受。

    先不說唐二辛苦一世,為了外祖母守著這家鋪子,可謂勞苦功高,便是今朝那三千多交子,他不給她,她又能如何?

    隻不過此刻她若是應的太幹脆了,許氏反而會覺得開口要的少了,又會覺得虧了,翻臉加價也不是不無可能。

    是以她才搖頭拒絕。

    “那你說多少?”許氏心中沒底。

    她盤的那鋪子交了定金,如今銀子還不曾籌備的全,還差八十多兩。

    她原指望著唐二能拿出身上那筆盈利來,不說全拿出來,起碼也拿出一些先給他們應急。

    怎的說,唐寶也是他的心肝肉。

    誰料她這個公爹是個死腦筋,拿命給唐寶都沒得二話,可要動這筆銀錢,他說什的也不肯。

    她沒得法子,便打上了這鋪子的主意,左右這鋪子這些年也不曾見有人來過問,賣了估計也不得人管。

    於是她便慫恿著唐寶將唐二誆去吃酒,這頭便找主顧來瞧了鋪子,眼看著明日裏便要成交了,誰料這關鍵當口,主家竟找來了。

    真是晦氣。

    “五十兩。”雲嬌瞧著她:“一錢都不能多。”

    “太少了,不行……”許氏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這姑娘小小年紀也做事太老辣了些,一開口便砍了一半的價。

    那她還差三十多兩,上哪尋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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