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按他們論,我們按我們論,”秦南風才不承認,又不是什麽血親,憑什麽舅舅結拜,他就要比這小丫頭矮一輩了。

    他是無辜的,為何要被牽連?

    “這便是賴皮了,”雲嬌好笑的望著他:“行了,你快些下去吧,叫人瞧見像什麽樣子。”

    言畢,又望向東廂房那處:“我不同你說了,我得瞧瞧外祖母去。”

    “別走,這麽許久不見,你就不想跟我敘敘舊嗎?”秦南風笑嘻嘻的從牆頭躍了下來。

    雲嬌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你跳進來做什麽?”

    秦南風對她的驚異渾然不覺,麵上一片春山如笑:“我跟你去瞧瞧你外祖母。”

    “你出去從正門進來,”雲嬌指了指院門處:“你這般跳進院,像什麽話?”

    “如何不像話了?”秦南風不解。

    雲嬌皺眉:“男女大防你懂不懂!”

    秦南風聞言失笑,故意上下將她瞧了一遍:“把小九,你一個黃毛丫頭,還跟我提什麽男女大防,你有何可防的?”

    嘖嘖,年紀不大,規矩倒不小。

    “秦南風!”雲嬌聽他說自己是黃毛丫頭,氣得直唿他大名:“你懂不懂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我都已經十歲了!”

    “那方才你見你家小廝,我也不曾見你談什麽男女大防,”秦南風思索片刻,故作正色望著她,眼中卻隱有笑意。

    “我見我家小廝,與你何幹?”雲嬌聞言麵色更是不虞。

    “此言差矣,”秦南風連連搖頭:“你既不能見我,那便更不能見你家那小廝。”

    “你分明就是強詞奪理,今日你若是說不出個緣故來,我便去你舅舅跟前告狀,說你爬人牆頭,聽人是非,看你舅舅打你不打?”雲嬌幹脆站定,眼中隱露得色,看他能有何說道。

    “《家儀》有雲:男仆非有繕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門,入中門,婦人必避之。”秦南風兩手背在身後,看著雲嬌侃侃而談:“你年紀尚幼,自是無需避家中男仆,那自也無需避我,把小九,你看哥哥說的可有道理?”

    雲嬌粉唇微撇,滿麵嫌棄:“誰說你是我哥哥了?”

    言畢,她忽想起方才開窗之時見到牆頭那一晃,當時她還當是自己眼花。

    “秦小五,我問你,方才我開窗之時,是不是你在牆頭?”雲嬌立刻懷疑的盯著秦南風。

    “我在外頭鑿冰,想著趁時辰尚早,找個合適之處釣上幾杆,隱約聽到這院中聲音有異,”秦南風麵色坦然,直道其詳:“便爬上牆頭打算下去看個究竟,忽見你家丫頭帶著那小廝急匆匆的衝進來了,我便伏在牆頭,爾後你開了窗,我才知原是你也來了。”

    雲嬌外祖母這棲霞苑在錢府最西側,西牆外便是一條蜿蜒小河,這數九的天氣,河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那些魚兒在水中都憋悶的不行,若是在冰上破開一塊,魚兒爭搶著透氣,便會蜂擁而至。

    是以隆冬之時,大冰封河,正是釣魚好時節。

    秦南風平日裏除了愛舞刀弄槍,最大的喜好便是釣魚。

    他自然也是讀書的,不過卻不大愛讀聖賢書,平日裏讀的最多的便是兵書。

    “那方才那番事,你是都瞧見了?”雲嬌神色微正,定睛瞧著秦南風。

    秦南風見她明眸清澈,黑白分明,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端的是十分可愛,不由含笑點頭。

    “瞧見便瞧見了,你可不興與人胡沁去。”雲嬌見他坦蕩,反倒有些釋然。

    即便多年未見,她也信秦南風依然如同年幼時一般,直正良善,剛正不阿。

    “若是你乖乖喚我一聲哥哥,我倒可以思量思量,畢竟哥哥護著妹妹那才是天經地義,”秦南風似笑非笑的望著雲嬌。

    雲嬌察覺他眼中的促狹之色,心中很是不服,但轉念一想,人還是要識時務的,秦南風待她也算不錯了,喚一聲哥哥他也是當得起的。

    遂咬唇,低低的喚了一聲:“哥哥。”

    “乖妹妹,往後哥哥護著你!”秦南風很是滿意,抬手不客氣的揉她腦袋上的小包子。

    雲嬌拍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瞪著他:“秦小五,你別得寸進尺!”

    秦南風見她臉色緋紅嘟唇氣惱的模樣,著實有趣,不由忍俊不禁。

    雲嬌見他笑得開懷,有些恍惚,仿若迴到幼時那無憂無慮的年華。

    須臾間,又想起東廂房中病重臥床的外祖母,心下有些感傷,大抵這便是物是人非吧?

    秦南風見她臉色不雯,不曉得她心下思慮外祖母病情,隻當她是臉皮薄,怕再笑下去真將她惹得惱了,便不再逗她。

    他抬著下巴對著木槿的方向問道:“這婢女你打算如何處置?”

    雲嬌這才想起木槿還在一旁跪著,側頭吩咐道:“蒹葭,扶她起身。”

    蒹葭應了一聲,忙去攙扶,木槿膝蓋凍得有些僵了,就著蒹葭的手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你到底有何難言之隱,不肯與你家姑娘細說?”秦南風緩緩的踱步到木槿跟前,微皺眉頭細細打量。

    這婢女哭的倒是情真意切,望之也不似奸佞之人,卻不知是有何難言之隱了。

    木槿隻是垂頭啜泣,一言不發。

    “木槿,都到這種地步了,”蒹葭在一旁幹著急:“你有什麽倒是說出來,姑娘也好想法子替你應對。”

    蒹葭不懂,木槿一向是個軟性子,不知何事能將她難成這般。

    木槿仍隻是默默垂淚。

    雲嬌見木槿錐子也紮不出一聲,心下也著實有些惱了:“你既不想說,便好生去吧。”

    “姑娘……我說,”木槿抬起頭抽抽噎噎,終是說出了口:“是……是陳畫竹讓我……讓我害你。”

    “陳畫竹?”雲嬌眉頭微蹙:“你說那個畫師?”

    大淵朝國泰民安,百業興盛,民眾安樂之餘,衍生出各色喜好。

    飲酒點茶作詩繪畫插花,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附庸風雅蔚然成風。

    其中繪畫尤為風行,已成科舉考試的一部分,當今天子更是特意授意,在宮中開辟出宮廷畫院,專用於選拔繪畫人才。

    雲嬌的父親把言歡,當年一等進士及第,便因官家賞識他的文筆,更欣賞他的畫作,這才下旨親封正六品朝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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