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要強的杜有為哽咽了。


    他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可淚水早就蓄滿了眼眶。


    秦墨歎了口氣,彎下腰替杜有為拍打著衣服上的泥垢灰塵,然後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就是這麽一個小動作,讓杜有為哭出了聲,“秦墨,為什麽暗示?”


    “當年大家都是意氣風發,年少輕狂,有點爭執不是很正常?非要弄個你死我活的,你我就痛快了。


    要說你這人吧,雖然迂腐,但是也算個言出必行的男人!


    誰還沒有點不堪迴首的往事?”秦墨勾住他的肩膀,“正好晌午了,去我家對付一口,這點麵子總要給我吧?”


    杜有為看著秦墨,眼裏的真誠騙不了人。


    當初恨得牙癢癢,現在卻是秦墨在自己最難受的時候,給自己安慰。


    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細心的替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塵。


    他多聰明的人,又怎麽看不出來。


    “我空手上門,不好!”


    “見外了不是。”秦墨道:“我秦墨,義字當先,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我那些個兄弟,那一次到我家來,不是連吃帶拿的?


    走了,先進府再說。


    我請你吃我最愛的肘子!


    咱們再喝點小酒,聊聊天。


    保證叫你這滿腹的委屈,都統統消散!”


    杜有為是真的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秦墨那溫和的笑容,勾住他肩膀,也未把他當成敵人的親近,讓杜有為放下了戒備。


    “那我就叨擾了!”


    他再次拱手道。


    “行了,走!”


    兩人勾肩搭背的進入了秦府。


    不過,兩人先去跑了個澡,讓杜有為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秦墨又招來了小六子,幫杜有為臉上的胡須給刮了個幹淨。


    這家夥還文縐縐的說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秦墨說道:“你蓄胡須太醜,想要變俊,就聽我的!”


    杜有為歎了口氣,也就任由秦墨指揮了。


    小六子又弄來了膏藥,塗抹在他臉上,清清涼涼的。


    等他穿戴整齊之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沒了,不修邊幅的自己,也恢複了一絲清秀。


    要不是大肚腩和雙下巴,他甚至都以為迴到了幾年前。


    “泡個澡是不是舒服多了?”秦墨道。


    “謝了景雲!”杜有為再次拱手。


    “你這個人,就是規矩太重,禮儀太多,做朋友,貴在交心,難怪我以前看你不怎麽順眼,太事兒了!”秦墨說道。


    杜有為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秦墨說的也沒錯,旋即便收迴了手。


    “走,吃飯!”


    進到秦墨的書房,桌子上擺滿了飯菜,雖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可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來吃肘子!”秦墨將一塊大肘子遞給了他。


    看著油乎乎的肘子,杜有為有些遲疑,可看到秦墨拿起肘子就咬,一咬牙,也有樣學樣咬了起來。


    軟糯的肘子用舌頭輕輕一抿就化開了,心中說不出的滿足。


    “來,喝酒!”


    秦墨端起酒杯,一口將酒水飲盡。


    “我敬你一杯!”杜有為道:“昔日年少,做了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請見諒。”


    “我這人心大,不記仇!”秦墨笑眯眯的說道:“能講道理就講道理,不能講道理,還是講道理!”


    杜有為放下酒杯,心中的鬱氣不由的消散了許多,說道:“閱盡千帆,方知水深淺。


    交心之後,方曉是人是鬼。”


    世人都說,天下文氣十鬥,秦墨一人占八鬥。


    即便輸了,他也是口服心不服。


    現在,他卻是真的服了。


    肘子叨了兩個,酒喝了半斤後,秦墨道:“說說吧,到底碰上什麽事情了。”


    杜有為隻是微醺,頭腦還很清醒,他看著秦墨,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說。


    可轉念一想,他現在什麽都沒了。


    李新跟公孫衝也出海了,他甚至連朋友都沒了。


    他又想到了劉萬徹。


    昔日可是比他還要慘,那時候周家兄弟入府,他甚至還要在後麵推一把。


    這事兒對普通人來說是秘聞,可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並不是秘密。


    現在你猜怎麽著?


    劉萬徹徹底支棱起來了,還一口氣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這都是秦墨的功勞。


    可是他又害怕秦墨會輕瞧他,畢竟這事,委實不好聽。


    他心中積攢了太多的委屈,不說又覺得難受,隻覺得胸膛有一團火在燒。


    他灌了一口酒,哈著氣道:“告訴你也無妨,反正這件事遲早會傳開,我還是會被人笑話!


    我讓李傳玉綠了,還要幫別人養孩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秦墨沒有嘲笑,反而有些可憐他。


    果然,小杜代替了小竇,成了大乾綠帽王。


    “有什麽好可笑的,若不是她是公主,早就被人浸豬籠了。”秦墨道。


    “你不笑我?”


    “我為什麽要笑你?”秦墨道:“我隻是覺得你挺笨的,發生這種事逆來順受的。


    以前你還算得上清秀,也挺有文采,可現在,大腹便便,走出去又有幾個人認識你?


    你一心想與在詩詞上爭長短。


    但是你想啊,草為什麽不跟花爭豔,因為花綻放的時候,草還在紮根,等花枯萎了,草卻還在。


    草不光彩奪目,卻可以在懸崖峭壁生長,可以在牆角生長,不需要陽光的滋潤,依舊可以活的更好。


    你可見過花這般?”


    秦墨的一番話,讓杜有為振聾發聵,“我,我,我......我這些年都幹了什麽!”


    “老杜作為二十四功臣,能夠治理天下,輔佐君王,你以為他靠的是什麽狗屁文采嗎?


    不是的,是細致入微的觀察,和人情練達。


    你如果以為自己捧著所謂的聖賢書,做兩首詩就能夠成為先賢,那這世上到底有多少先賢?


    先賢似乎也不怎麽值錢了!”


    秦墨倒不是想做杜有為的救世主,就是看他這鬼樣子,有些唏噓。


    說起來,他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隻不過是一個迂腐又傲氣的酸儒,而他的弟弟,杜有成,比他好太多了。


    杜有為恍然大悟,狂拍大腿,然後起身,恭敬一禮,“請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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