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乖,聽媽媽的話,把這顆糖給那個姨姨吃了好不好?”


    西西,就是傅西洲的乳名,隻有檀香雲會這麽叫他。


    說這句話的人,也是檀香雲。


    這是傅西洲的記憶中,檀香雲鮮少有的溫柔一麵,那個笑容就仿佛刻在他的腦海裏,檀香雲當時說話的語氣和聲調也像是被複製到了八音盒裏,隻要他啟動記憶開關,檀香雲的聲音就會播放。


    傅恆剛帶傅西洲找到檀香雲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曾有過溫柔的一麵,好像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西西,我是媽媽呦,你是媽媽的天使。”


    “西西,天使都會要聽媽媽的話,你呢?。”


    “哎呀,西西是聽話的天使,那幫媽媽做一件事好不好?媽媽最愛西西了。”


    “你把這顆糖給那個姨姨吃,你跟她說‘姨姨,你生的怪胎好可怕,她是怪胎哦,像章魚一樣的怪物,她會揮舞著章魚爪,抓爛你的臉,還會吃掉你的小孩。姨姨,你要斬妖除魔,你要殺死怪物才能保護你的女兒’,記住了嗎?”


    “來,你給媽媽重複一遍,媽媽看看西西做得棒不棒。”


    在被譚雅冷漠虐待之後,檀香雲的溫柔就像是世界上最好的饋贈。


    六歲的傅西洲被迷惑了,所以按照檀香雲說的做了,很認真的完成了檀香雲教會他的第一件事。


    那時候的傅西洲並不知道那顆糖能洗腦,能讓人產生幻覺;他也並不知道,魏雨彤的世界裏,看到的孩子真的像一個張牙舞爪的章魚,揮舞著觸須抓向她的臉,她以為自己生下的女兒是“真怪物”,她以為隻有真的掐死怪物才能保護自己的女兒。


    這就是最後的真相,所謂怪胎,所謂真相,都是檀香雲一手促成,隻為折磨魏雨彤,隻為讓沈娉婷多年以後能親手給魏雨彤致命一擊。


    那時候的檀香雲還不是現在檀香夫人,沒有傅雪這麽好用的棋子,所以除了何春葉跟孟德彪,最好用的殺人刀,是她的親兒子!


    也是從那時候,傅西洲學會了殺人,才能在十二歲的時候偷走陸惜,準備活埋那個可愛的天使。


    想到過去,傅西洲竟然會有些顫栗,原來自己從小就是一個冷血變態的怪物。


    就在傅西洲陷入迴憶無法自拔時,沈娉婷的聲音仿佛冰川墜地發出的聲音,冰冷清脆,瞬間讓傅西洲抽迴了思緒,“傅西洲,陸惜說魏雨彤掐死我是因為一種藥,是嗎?”


    此刻的沈娉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相信傅西洲,為什麽會選擇問他,而不是檀香雲。


    傅西洲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擋住他眼底暗沉的光暈。


    如果自己告訴沈娉婷真相,她就不會再糾結迷茫,會解開她這個心結。


    她不會再因為當年魏雨彤的行為而痛苦,會試著接納融入沈家,會成為小九兒的親姐姐,從此有了家人,有了依靠。


    可是他呢?


    沈娉婷會恨死他,恨死檀香雲,會阻攔小九跟他在一起,他得到了什麽?


    “你真想知道真相?”


    沈娉婷一臉冷笑,“不然呢?我在跟你玩呢?”


    傅西洲卻忽然扯了一個詭譎的笑容,“真相就是……”


    沈娉婷屏住唿吸,明顯的緊張。


    可傅西洲胸腔裏卻忽的震蕩出一陣笑聲,“哈哈哈哈,哪有什麽真相?掐死你,當然是因為你就是怪胎啊。”


    啪!


    沈娉婷猛的站起來,狠狠的甩了傅西洲一個清脆的巴掌。


    她麵色如霜,瞳孔猶如淬著冰渣,“我是怪胎,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傅西洲似笑非笑,一點沒惱火,等沈娉婷憤然離開,他用舌尖頂了頂腮。


    火辣辣的,挺疼。


    不過沈娉婷有句話倒是說得很對,他原本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比如剛才,他因為自私,沒有告訴什麽娉婷真相。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魏雨彤種下的因,沈娉婷得到的果,沒有道理他來承擔所有的後果。


    **


    陸惜打沈娉婷的電話,但是沒人接,她心裏有些煩躁。


    傅南洲走的時候,她知道她姐跳下去了,估計是懷疑了傅南洲。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說到底還是傅南洲草率了,以為戴個麵具就能掩人耳目,但她姐在檀香雲身邊長大,可不是什麽尋常老百姓,什麽高科技沒見過?


    她姐要是一點不懷疑,肯定早就被檀香雲拋棄,因為那個惡毒的女人不會把沒用的棋子留在身邊。


    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就算沈娉婷不告訴檀香雲,傅南洲也未必能瞞得住,這不是她一個待產的孕婦該操心的,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陸惜不去想那些,下樓看見魏雨彤正在廚房準備早餐,她雙手扶著腰,慢悠悠的走過去。


    “好香啊,媽媽,你在做什麽?”陸惜雖然自己都要當媽了,可還跟小孩兒一樣,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魏雨彤微笑,“我昨晚看你姐挺愛吃那個迴鍋肉的,特地跟劉叔學的,做給她吃,對了,你姐呢?你們姐倆怎麽沒一起下樓呢?”


    陸惜眼神黯了黯,“我姐天還沒亮就走了。”


    魏雨彤的笑容頓時消失了,肉眼可見的緊張,“走了?為什麽走?你跟你姐吵架了?惹她生氣了?”


    陸惜怔了一下,解釋道:“沒有啊,我們倆都沒嗆嗆。”


    “九兒,你姐從小就不在我跟你爸爸身邊,不像你,你凡事都讓著點她,知道嗎?”


    魏雨彤也不是責備女兒,而是溫柔的商量,可這還是讓陸惜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也不是跟她姐爭風吃醋,隻是覺得她媽這話的前提不就是她跟她姐有矛盾,並且她欺負了她姐嗎?


    陸惜沒說話,因為她生氣了。


    沈從容微微蹙眉,“彤彤,婷婷走了跟九兒沒有關係,當媽的可不能這麽說話,九兒懷孕,本來就激素亂,你這麽說,會傷她的心。”


    魏雨彤“啊”了一聲,趕緊道歉,“對不起寶貝,是媽媽說錯話了,對不起。”


    陸惜笑了笑,“沒事沒事,我去外麵唿吸一下新鮮空氣。”


    沈從容摟著女兒的肩膀,輕輕的歎口氣,“別生你媽的氣,她現在也不容易。”


    陸惜點頭,“爸,放心吧,我都知道。”


    沈從容一臉愁緒,心疼的看向妻子,忽然之間很茫然,當初是不是做錯了?


    **


    傅南洲那邊,天亮之後才迴到了譚鬆韞那裏。


    三個老家夥一看見他,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昨晚住在沈家了?那丫頭沒發火?”傅宗澤調侃自己的孫子。


    譚鬆韞也跟輕笑,“惜惜雖然性格好,但也是有脾氣的。”


    傅南洲沒理會他們,去洗了個澡,之後用新號碼剝給了丁聿。


    “讓律師過去。”


    “好的,傅總。”丁聿答應一聲,馬上去辦。


    傅宗澤微微挑眉,“準備下一步行動了?”


    傅南洲用白色毛巾擦著頭發,眼底一片肅殺之氣,“總不能停滯不前。”


    留在這裏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況且躲躲藏藏也不是他的個性,得讓姑姑那邊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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