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消沉的重櫻坐進車裏,抬起臉揚著隻屬於某一人的笑容道:“也不是很想休息,趁著有空再逛一逛。”


    但她眼眸中卻絲毫沒有同等的笑意,隻有淡淡的威脅意味在其中。


    被脅迫的視線注視著,韋瑟心裏突突地湧起血壓翻湧的錯覺,仿佛是重櫻在笑容陰影中操縱液體。


    明白那隻是錯覺,但是被自己已經無法阻止思想向重櫻傾倒而去。


    “我會堅持自我,繼續調查。”另一側的駕駛員將手中第一張單子拿出來,病曆單上麵寫著繆爾斯家族的一位管家。


    略覽幾眼,隨即壓在動力車中間平整的儲物箱盒裏,調轉車頭往目的地方向行駛。


    “看來你做出抉擇了。”注意到動力車開始啟動的重櫻閉目休息。


    對於韋瑟的決定並沒有任何的意見和不滿,因為她在剛才也抉擇不定,兩個選擇對於她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蔓延重櫻的心尖,很快就被困意所籠罩,在駛向遠方之前。


    化為飄忽在外麵閃過的景物。


    繆爾斯的家族有著學會內崇高的聲望地位,在風之王國內坐擁的地塊自然不少,重櫻和韋瑟前往的區域屬於主家。


    “哦……看起來病曆單上麵的地址,好像還不普通。”


    樹木蔥鬱,一路上遇到的暗中視線的審視還有兩次攔截詢問的排查,都證明進入的地方有著森嚴的警備。


    “主邸,那邊是主邸。”


    韋瑟指著另一圈的邊緣,窸窣黑色與白色疏落人影捧著潔白似同花束的物品,走在路沿的邊上。


    “殯葬嗎?”


    “大概是。”韋瑟迴答了一句,思索著靠近過去。


    正好前麵有一處綠草被石磚通納黑白方塊的交錯參次後平整覆蓋的地方——明顯是通過刻意的休整開挖後用於停放車輛的草地。


    拐彎後在繆爾斯家族主邸附近停下,重櫻和韋瑟追上拿花與撐傘的隊列。


    在末尾表達冒犯的歉意,兩人截停了一位套上白手套撐黑傘的女士。


    但當看清她黑傘下的麵容時,主仆兩人心中皆同時咯噔一下,是繆爾斯。


    兩人默契分明,僅當從未見過她而言,隻能是裝作沒有認識。


    難掩的是又心生出某種篤定與喜悅,繆爾斯比起隨便抓人無異於一個更加優秀的選擇。


    “很抱歉女士,闖入了這裏莊嚴的葬禮。我們是從凡瓦西醫院而來,請問您認識這位病曆單上繆氏家族裏的先生嗎?”


    “唔……先出示一下你們的醫生證明吧?在你們隨意闖入後,拿著病曆單卻無法知道上麵患者的詳細信息。”


    她精明地指出兩人的可疑之處,在相信和懷疑之中保持著中立的態度。


    幸好重櫻和韋瑟準備了另外兩份身份資料的證明,遞給繆爾斯過目後,暫時打消掉她此刻的疑慮。


    隻見對麵的少女輕歎一聲:“很可惜,你們要找的人,剛剛去世不久,說起來他的死因也很滑稽……明明是為了保護我。”


    兩人再聽一次繆爾斯的視角,迴述到那天位於凡瓦西教學樓地下的事情,重櫻想起那天是韋瑟負責的斷後。


    “啊……啊~”大小姐她無聲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臉色沒有絲毫變化,視線卻已經飄向韋瑟那邊。


    同樣是沒有絲毫波動~


    她禁不住內心寧靜中帶有的竊喜,看一個人裝作鎮定,同樣有著難以言喻的樂趣。


    “在他身上有沒有發生一些……嗯,問題?”


    韋瑟眼睛略微失焦地問道。


    “問題?是指……什麽呢。”擺出一個苦笑麵容的繆爾斯,也並不懂得究竟在死去的人身上有什麽是仍然值得探究的傳聞。


    “凡瓦西醫院就是沒能夠查出來,我們才迴到這裏進行對患者的迴訪。如果有那麽一絲可能性……能夠被觀察到的話。”


    “如果非要找出一點不那麽能夠接受的事情,有關於這一位去世的管家,大概就是聖徒所在最後鑒定屍體殘骸時,發現了與深海教會有關的蹤跡。”


    “喔——!”重櫻的驚訝聲,在三人中傳開,倒是一點都不相符合她作為假扮醫者的身份。


    但其餘兩人一臉寂靜,繆爾斯臉上稱得上是有著某種……如同死寂般的悲慟。


    “但是這個事實簡直是開玩笑,稱得上滑稽,對整個家族……不,學會來說都足以是一件有汙名的事情,絕不可能被容許下這樣的判斷!”


    她的語氣中表現得非常堅決,仿佛就肯定確定這一位家族裏的人,不可能與深海信徒藏著某種聯係。


    “那麽我們也覺得蹊蹺,凡瓦西醫院裏後來的樣本和留樣分析出來結果。如同你所說那般家族裏所有人都純淨的話,那麽便會證實某個科室的醫生在暗中汙染著王國裏普通的市民。”


    繆爾斯以白手套捂住嘴角,展現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對於她來講這件事過於可怕。


    “怎麽會……”


    她正在逐步後退,但有其他的人在周邊圍了上來。


    原來剛才不知不覺中,三人走到一片樹林陰影之下,周圍的種植的果木和落葉阻擋了大部分的視線,埋伏的信號已經響起。


    這是繆爾斯以自身為誘餌所導致的結果。


    “咦?”重櫻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了周圍一圈:“為什麽呢?”


    迴答她的自然是繆爾斯:“我不相信你們說話,所以,還請先屈服在我們家族的手段下,帶迴迎接‘客人’的地方。”


    緊接著繼續補充道:“我以自己的名義保證兩位的安全,等待聖徒所調查完,若能證明兩位無罪……自然會帶上應該給予的補償。”


    “我不明白,究竟是哪方麵讓你感到了疑惑呢。”


    重櫻替代了韋瑟發話,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慌張,有的隻是淡然的微笑——足以令每一個注視到她‘臉龐’的外人感到一絲不安。


    那初見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但仔細下一刻迴想看起來卻是千變萬化的臉龐,令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記不住她原本的樣貌。


    一頭仿佛具有神秘吸引力的淡金色長發,是留在眾人心中最後的一個印象。


    緊接著……消失了!


    “喝啊!”


    最有經驗麵對此類障眼法的繆爾斯身邊護衛,已經提起鈍器前衝抽向前麵的那一灘空空如也的空氣。


    他必須確定某種真實的有效性質,而非隻是單純相信自己的眼睛被障眼法欺騙過去。


    “啊哈!”他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武器,響起金鐵交戈的撞擊聲音!


    “果不其然!”他襲上心頭的喜悅,相信那無疑是一種法術的掩人耳目。


    下一刻,巨力穿透他的身軀,被踹擊的痛覺連帶著碎骨感傳遍全身,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極重地摔落在了地麵之上


    “咳……”


    被踹飛倒在地上的人,抽搐中顫抖著身體,顯然遭受到超出神經反應的一下攻擊再也不能起來。


    “她們……還在那裏!”


    繆爾斯的腦海中如同閃電劈過,躲藏在陰影中消融在空氣裏的敵人。


    她,很熟悉!


    “是你們,居然是你們……”


    竟一下難以做出抉擇,無謂地讓這些人送死,哪怕是有任何一絲意義嗎?


    看著並不開闊的空地中間,那被圍攏起來的中心圈,誰都知道,威脅到生命的存在就在那裏。


    但在這裏的護衛站位有著明顯的空缺。


    是朝著繆爾斯反向的位置的空白,所有人都知道繆爾斯小姐,要以保護她為首要……圍攏在她的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寂靜的送葬隊列走到墓園前,不遠處還有幾個人在駐足觀望等待著什麽。


    和煦的近海勁風與打理平整而完好點綴著柔嫩莖葉又不紮腳的低矮草花,漫布上一層純粹而似同彩虹夢般的顏色。


    所有的護衛在這裏現形,但除去一人倒地之後,便在也沒有任何血腥可能的發生,如同那兩人從未造訪到繆爾斯的麵前。


    “……”難得沉默的少女,望向被風所吹拂的草地,琢磨不透這一片究竟是真實還是空虛。


    良久之後,她知曉麵前的真實與敵人皆是消散。


    在場的護衛和繆爾斯陷入一種靜謐的凝固之中,任由凍風吹起她的發絲,他們的衣服。


    這是一場注定連蹤跡都難以尋覓到的來訪,繆爾斯不得不在掙紮中苦苦煎熬地放棄:“不要去關注那兩個人,我要迴到送葬的隊伍裏麵了。”


    “可是繆爾斯小姐……”


    “把受傷的護衛送去治療!”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道,不平靜的身體起伏與腦海中天旋地轉的抽搐感,讓繆爾斯產生一種無從下手的混亂感。


    她能夠預想到,也許會在夢境中被殺死那種恐懼。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自己以一無所知的形式麵對它,預見不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是否有必要將這件事……上報給聖徒所?”


    “嗯。”


    她不再矜持於學會的體麵,新易所屬的商會同樣在麵臨著類似的困擾。


    “對了!那輛動力車。”


    “派人去追蹤了!但還沒有消息。它消失在我們的眼前。”


    “嗬——~”泄氣般地長歎一口氣,繆爾斯感到一種沒有來由的虛脫與無力的情緒。


    憂愁澆灌的滋味浸潤掉她的身心,連帶與新易達成的家族式訂婚都讓這一股喜悅被衝散。


    ……


    “第一個病人,確認死亡。”


    “韋瑟,嗅到危險和陰謀的氣息了嗎?”


    重櫻一臉凝重地說道,她已經確認過,死者便是在凡瓦西學校地下遇到的人。


    “嗯,繼續追索活著的,也許我們還有機會找到一點線索。”


    大小姐難免從腦海中繞了一個彎,如果她們的想法出問題了,行動的目標方向是不對的呢。


    那應該怎麽辦?


    “唯一確定的事是,施洛特教授一定還活著,至少到現在。”


    她斬釘截鐵般地出聲道,仍有一個可以追溯的目標。


    “我反倒覺得施洛特才是最可疑的那一個。”


    “為什麽?又是一種來自你沒有道理的猜測嗎?”重櫻隱約中顯露出一點點的笑容,其實她的內心裏韋瑟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


    “從最初時,接到雲綺那份有關於凡瓦西海岸線生物樣本采取。我就猜想凡瓦西學校的老師,沾染到海邊的生物機會是非常大的。”


    動力車駛出繆爾斯家族的領地區塊,從茂密的綠植中沿著群山蜿蜒的寬敞道路往凡瓦西中心城市方向的建築輪廓模糊灰影中前進。


    “而教授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夠為他提供‘不被懷疑’的便利。”


    韋瑟也還記得,雲綺研究小組的意外,以及重櫻和他在學校實驗室中觀察海藻類植物時,不經意的精神影響。


    都與獻祭號上錯綜複雜的深海信徒有著某種別致又隱秘的關聯。


    “我會把他放在最後一個調查的目標上麵。”


    韋瑟平穩地握住方向盤,表情中帶上思索的意味。


    他不得不承認,重櫻說的話非常有道理以及需要去確認的必要,甚至高於目前那些可能調查到最後毫無結果病曆單的優先級。


    “嗬,我還不如選擇相信大小姐你。”


    心中一旦湧起疑慮,他就難免朝著自己的方向去想。


    “相信我,姐姐也不會拒絕你的相信噢~”


    副座上的少女,把右手移到韋瑟的大腿褲子上,溫潤而細微地用掌背揩擦。


    她提醒著另一個思考的可能——汙染普通民眾,引起慘案的根源目的究竟是什麽。


    “就連繆爾斯家族裏——學會裏都有海洋的詭影藏匿著。要將人類與深海的生物結合起來,製造出變異狀體的用意?”


    韋瑟最喜歡的具有個人傾向猜想,肯定是借此暗中操縱他們的生命。


    如果被掌控者無法忍受,便會像重櫻和他直麵的那幾次一般,從內向外爆裂成一團模糊的血肉。


    順從即代表從此被深海子嗣所侵蝕,完全喪失掉身為人的權利,遭到自詡正義,事實也同樣代表著正義的聖徒所剿滅!


    他們絕不會放任海洋侵蝕這片大地。


    “跟蹤施洛特教授?”重櫻在陽光下被刺痛的眼睛稍微眯了眯,下午正是它們最猛烈的時候。


    “效率太低了,如果隻是為了確認某一部分信息而采取行動,就可以。”


    但目前而言,不確定是否有確切線索的時候,長時間耗費精力在這件事情上,並非是好的選擇。


    放在韋瑟腿上背揩著的手,漫不經心地戳著她為愛人搭配上的衣褲布料表麵柔軟感。


    “效率高的事情……多陪一陪我怎麽樣?”


    她笑著擺出一副甜絲絲的淡笑,心中做好計劃想要韋瑟陪同自己去這裏那裏,看多幾眼凡瓦西海岸風光的美麗景色。


    忽略掉海洋潛在的威脅,單純走在椰樹林下潔白沙灘上……在日落黃昏時的感覺,令她期盼已久,令她傾心所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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