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按著踩沉所說的拐了彎走了一裏多路,但仍沒有看到奈河。隻見有一個路牌,上麵大字寫著“奈河渡”,大字下麵是小字,寫著“前方五百米”。


    阿春驚喜過望,按著路牌所指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奈河。


    河畔正停了一艘客船,陸陸續續地有上上下下的客鬼。


    阿春心說,這一天也真走時氣,無論到哪個碼頭渡口,都是船等自己不用自己等船。


    阿春一邊想著一邊就緊趕了幾步,可就在阿春快要趕上的時候,阿春眼睜睜的看見那艘客船的船艙緩緩關上了。


    阿春喊道,“等一等,還有鬼,還有鬼沒上呢!”


    那客船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鳴了一聲汽笛便開啟了。


    阿春說,“真是船大欺客。”看著剛下船的鬼又都摩肩擦踵行色匆匆各奔東西,不一時,整個奈河渡口又複冷清隻剩下阿春一個鬼了。


    阿春說,“也不知下一趟船要到什麽時候。”他打量著附近的風景,這裏不就是奈河嗎?卻怎麽不見奈河橋?不見孟婆莊?沒有孟婆湯店呢?


    啊,對了。孟婆湯店是在離老家餓鬼道口很近的地方,這裏卻方離鬼門關不遠。自己也真是想喝孟婆湯想瘋了,卻不曾想其實是“湯在奈河頭,春在奈河尾,日日思湯不見湯,望穿奈河水。”


    沒曾想這奈河渡口既沒有孟婆湯也沒有奈河橋,索然無味的阿春卻又看見奈河兩岸悉悉索索的開著零零落落的幾朵彼岸花。


    阿春沒有見過彼岸花,但他也知道彼岸花這種植物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如今這幾朵正是有花無葉,除了彼岸花更不會是別的了。


    想到答應過阿牲幫他買一粒彼岸花的種子的,可這裏隻有彼岸花,沒有賣彼岸花種子的商鬼。想來這彼岸花朵上如果結著種子,摘一粒迴去給阿牲也是一樣的,還省去了一百塊錢。


    阿春便走到這幾朵花跟前,看來看去卻沒有一朵是結種子的。


    不如拔一株吧,和著點奈河岸的泥土迴去,還省著阿牲自己種了。阿春自言自語道,唉,我這麽為阿牲著想,他到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我。


    阿春正搓著手要去拔那一株他看中的彼岸花時,卻從氤氳的鬼氣中憑空冒出一個鬼差來,這鬼差將手裏拿著的巨斧鋼叉攔在阿春麵前,阿春初沒在意,還說,“不用工具,我用手就拔了。”


    那鬼差鼻子哼了一句,“嗯?”


    阿春抬頭一看,“哎呀媽呀,嚇死鬼了!”


    隻見這鬼差長的身材魁梧,肌肉結實,綠色皮膚,大鼻頭上拴著一個鋼環,那對巨斧鋼叉拿在他的手裏卻並不顯大。


    那鬼差說,“某乃彼岸花的護花使者,彼岸花豈是你這小鬼能亂拔的?”


    阿春並不知道彼岸花還有使者守護不能亂拔,隻能撒謊說,“這花挺好看的,我湊近了欣賞,欣賞欣賞。”


    這謊撒的漏洞百出,護花使者也不理他,隻警告阿春道,“離花遠些吧,下次再見到你碰她,便直接送你去剁手地獄!”


    阿春退後幾步,離花稍遠時,那鬼差就又憑空消失了。


    “這是什麽法術?”阿春正納悶間,卻看見陸陸續續從四麵八方來了不少鬼,又都往奈河渡口聚集了。


    呀!這是客船又要來了嗎?阿春想,自己在渡口白等了這麽久,可不能讓別的鬼搶了先。


    於是阿春緊趕慢趕終於也排到隊裏。果然就聽到遠處一聲汽笛鳴響,是那客船又迴來了。


    客船艙門一打開,就聽見裏麵有乘務鬼在喊,“奈河渡口到了。先下後上,先下後上,別擠!上來的往後走。有臉乘客請刷臉,沒臉乘客請買票!買票,幾位您內,好嘞,往後走啊,後麵地方大著呢!”


    嘰嘰喳喳亂亂糟糟,有上船的有下船的,有刷臉的有買票的,不一時就輪到了阿春。


    “對不起,您的臉不能識別。”乘務鬼看著阿春的臉,說,“先生,你還有別的臉嗎?”


    阿春說,“沒了。”


    乘務鬼說,“那對不起了,你的臉刷不了,買票吧,到哪?”


    阿春說,“酆都城。”


    乘務鬼說,“不到。”


    阿春,“……”


    乘務鬼說,“就到奈何橋,坐不坐吧?”


    阿春問,“是不是就這一趟船?”


    乘務鬼說,“是。”


    阿春問,“多少錢?”


    乘務鬼說,“兩塊。”


    阿春掏了一張五十的,乘務鬼找錢撕票交給阿春,並吆喝道,“裏麵走啊。後麵的,來,刷臉!”


    阿春在船艙後麵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心說,還是刷臉的方便啊,不知道上哪能辦臉。


    阿春沒臉想著要辦臉,卻聽到旁邊有個女鬼在抱怨臉太多。


    那女鬼向身邊的鬼抱怨道,“她張姐啊,你說現在的鬼日子真是沒法過了,上班上班要看臉,下班迴家要看臉,對老板一張臉,對老公又是一張臉,現在坐個船還是得帶一張臉,我現在臉都沒地方擱了。有時候到家想本本色色的露出自己的鬼臉吧,你猜我老公他怎麽說?”


    她張姐問,“怎麽說?”


    女鬼說,“他說,留著你的鬼臉嚇唬人去,別整天在家嚇唬鬼。我,我……”


    她張姐說,“現在人哪裏還怕鬼臉啊,都還辦鬼臉呢!”


    女鬼說,“是吧,我也覺得鬼臉不可怕,我就要露我自己的鬼臉,我就要把這些破臉都摘了。”那女鬼說著竟真去一層一層撕自己的臉皮,不一時就露出了自己的鬼臉來。


    阿春不由得扭頭看去,隻見那女鬼眨著眼吐著舌頭,快被她萌死了。


    那女鬼把撕下來的臉都裝到挎包裏,說,“帶這麽些臉,我都覺得我自己虛偽死了。”


    她張姐說,“有時候還是虛偽點好,太真實了麻煩就多。”


    女鬼說,“你說做鬼有什麽好的,每天活得這麽累。”


    她張姐說,“誰讓咱們就是這鬼命呢!能將就,就將就著點吧。”


    阿春又聽著他們拉了一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時間過得真快。


    隻聽乘務鬼喊了一聲,“終點站奈河橋南站到了,乘客請到門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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