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赫連青山看著慕容克遠去的背影,將一封本來寫好準備讓慕容克帶給他父親的書信點燃,看著它燒成灰燼。

    暗道一聲,好險,這要拿出去未來隱患就大了。

    圓滿完成父親所交待任務的慕容克點齊一萬幽雲州軍士,帶著對這一場戰事的美好記憶,興衝衝地直奔幽雲州幽雲城而去。

    赫連青山留下五千幽雲州軍士處理未盡事項,好整以暇地領著剩餘三萬人,帶著備好的幹糧,追上了征北軍的步伐。

    將近一月前,南征失敗的北淵大軍,也曾這般灰溜溜地返迴故土。

    那時候,誌得意滿的黃大興和杜若言領著兩萬人遙遙墜在對方身後,仿佛趕羊迴圈的牧民,目送著敵人遠去,一路收複失地。

    如今輪到他們膽戰心驚地看著身後的追兵,頹喪向前。

    赫連青山默默地控製著整個隊伍的前行速度,不近也不遠。

    隻要大端征北軍試圖要帶走戰利品,他就會作勢佯攻。

    一來二去,黃大興和杜若言也明白了那個意思,埋著頭跑路。

    不僅沒帶什麽戰利品,甚至為了加快行軍速度,還扔下了許多輜重。

    兩支軍隊就這樣默默過了雄州。

    殤陽關前,黃大興果斷轉身列陣,杜若言領著一小隊人,去城中帶兵接應。

    赫連青山勒馬停步,心頭暗歎,已知事不可為。

    這兩個人雖說兵敗,卻也真當得起一個名將之稱。

    目送著征北軍殘兵退迴殤陽關中,將數百名北淵人質留在了城門口。

    似乎是一種無聲的感謝或者說報答。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麽?”

    赫連青山冷笑一聲。

    那些被俘獲的人質連忙朝著自家軍隊衝來。

    當中不乏各城的城主、守將等大人物。

    更有一個小小驚喜藏在其中。

    赫連青山看著被親衛帶到麵前的那個賊眉鼠眼的漢子,笑著道:“你就是哈古?”

    “帖木達大人帳下小臣哈古,拜見大將軍。”

    哈古直接行起了大禮。

    赫連青山眼神一凝,聲音驟冷,“我隻聽說過陛下之臣,何來旁人之臣!”

    哈古嚇得伏跪在地,磕頭如搗蒜,“大將軍恕罪大將軍恕罪。末將無心之失,無心之失。”

    赫連青山像是有些心灰意冷,“我也知道,這些事情哪兒是一天兩天能改得過來的。起來吧!”

    哈古戰戰兢兢地起身,隻聽見赫連青山又道:“陛下對這些邊城防衛安排的旨意很快就會下來,你這個守將肯定是做不成了。不過此番相逢是緣,我帶你去長生城見個人。”

    哈古心頭一喜,若是能攀上赫連大將軍這跟高枝,那可比跟著帖木達大人好多了啊!

    連忙感謝一番,然後問道:“不知大將軍想帶末將去見誰?”

    赫連青山看著他,麵帶微笑,“吳提。”

    哈古腦袋一歪,暈了過去,股間滲出一股黃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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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京城似乎永遠都是那般安定,因為那裏有著高聳的城牆,有著完備的防禦,有著長安劍仙;

    也似乎永遠都那般繁華,隻因那裏有一座皇宮,於是就有令人趨之若鶩的權力和利益。

    這些權力和利益匯聚的最核心,就是大端王朝的永定皇帝,楊灝。

    最近他的日子過得很是不錯,心情也很好。

    隨著朱綠鎮大戰的落幕,這場南北國戰注定是以大端的勝利而告終。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雄心勃勃的薛律竟然還因此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這讓楊灝又記起那封國書,看著那句“提兵百萬雲水上”,開懷大笑。

    關於那場戰事,明麵上的封賞早已賜下,居頭功的韓飛龍一步跨過兩人,封威遠侯、驃騎大將軍。

    在大將軍胡律光老朽不堪的情況下,韓飛龍成為事實上的大端軍方第一人。

    飛龍在天,勢不可擋。

    暗地裏的賞賜,楊灝也沒有忘記。

    對於屈尊為韓飛龍護衛的青衣閣主秦璃,楊灝此番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在慣常的丹藥、財寶之外,不僅送上了自己親筆題寫的“青衣閣”牌匾,事實上放棄了對青衣閣的滲透,準許其將清音閣改迴青衣閣。

    而且在離青衣閣宗門不遠處賜下了一座山頭,交由青衣閣自行使用。

    兩位曾經的四聖,如今的合道境高手,也收到了來自陛下的關懷。

    金銀財寶、虛銜爵位,更關鍵是,還有一大堆的美婢。

    北堂望和南宮霖撚須微笑,為陛下的貼心感到溫暖。

    同時,楊灝還給二人送去了一道口諭,準許二人建立自己的江湖勢力,但前提條件是......

    口諭上沒說,但大家都懂。

    這就像是一場豐收,人人皆可笑逐顏開。

    虎夏街,向來沒什麽閑人敢來瞎晃悠,因為這條不大的街上,有一座衙門。

    大端兵部衙門。

    所以當兵部衙門口台階下的守衛聽見那些鬧哄哄的聲音,也壓根沒往心裏去。

    更是壓根沒想到,這幫人居然敢就這麽拐進了虎夏街!

    頓時有一個持槍守衛快步上前,伸手一指,點向那幫大多是些年輕人的隊伍。

    “幹什麽的!不知道這裏是兵部衙門嗎?滾蛋!”

    說到最後,配上瀟灑的一揮手,是獨屬於這些權貴重地的盛氣淩人。

    人群頓時為之一滯,隻一瞬之後,便猛地爆發出一陣更大的怒吼。

    “找的就是你們這幫廢物!”

    “北淵蠻子騎在我們腦門撒尿你不管,在自己人麵前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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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麽厲害,怎麽不見你去西北趕北淵蠻子啊!”

    伴隨著這些怒吼,人群一湧而上,那個守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腳踹翻在地,承受著來自社會民眾的毒打。

    門口剩下幾個守衛見勢不妙,立刻躲進了大門內,將大門緊緊關上。

    憤怒的民眾拍打著大門,嘭嘭嘭的響聲,是民意沸騰的聲音。

    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將西北遺忘了。

    兵部的官員皆出了自己的公房,呆呆地看著大門處。

    耳中的聲音似有些虛幻,這可是兵部啊!

    也有一些人聽清了那些喊叫,默然無語,然後瞥一眼正中大堂背後的方向,長長一歎,轉身迴了桌旁。

    大堂背後的那間屋子裏,年事已高的兵部尚書譚倫看了一眼麵帶焦急的兵部侍郎鄭玄,輕輕揮了揮手,“該忙啥忙啥去!”

    他輕輕捋著胡子,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看不清是苦澀還是嘲諷的笑容。

    “駕!駕!駕!”

    一匹快馬衝到了虎夏街上,馬上一身紅衣背插兩支三角小旗的騎手看著衙門外烏泱泱的人群,先是一愣,旋即斷喝道:“六百裏軍情加急!速速讓路!”

    有人下意識就要如先前一般先是張口怒罵,再是動手毒打,好在身邊也有那沒被熱血衝垮頭腦之人,連忙扯了扯袖子。

    六百裏軍情加急是什麽意思,總歸還是有懂行的。

    人群還真就乖乖讓開了道路,讓那個紅衣信使進入了大門。

    然後繼續拍打著重新關好的大門,再次開罵。

    不論何時,分寸都很重要。

    拿捏好了分寸,就出不了大事。

    眼看紅衣信使才剛進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兵部大門便被人猛地從中拉開。

    一個老頭身著官服,站在門內。

    不知有誰喊了一聲,“這就是那尚書老兒!”

    人群頓時朝裏一擠,就要逾越那道界限,闖入衙門之中。

    兵部尚書譚倫須發皆白,身材已經漸漸縮水了些。

    但獨身一人,麵對這洶湧人群,竟一步不讓。

    沉聲喝道:“現有緊急軍情送達,本官需麵呈陛下,誰敢阻攔!若誤軍機,以叛國論處!”

    他圓瞪著雙眼,“現在,讓路!”

    吼完這一聲,他便邁步前行,眼前眾人似不存在一般。

    人群被這股氣勢一攝,呆呆地分開,目送老尚書走出衙門,登上匆匆趕來候在一旁的馬車,朝著皇宮中疾馳而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又覺得今天這一鬧騰好像不是那個味道。

    不知誰帶頭,人群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散去。

    人群邊上,王四娃子端著個破碗,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皇宮中,禦書房。

    除開和荀憂的單獨議事,楊灝基本不會帶旁人去那處偏殿,大多都是在禦書房中。

    此刻他坐在禦書房的軟塌上,麵前坐著的,是頭發油亮,腦門突出的衛紅衣。

    衛紅衣兩片厚嘴唇上下翻飛,“迴陛下,對那個跑堂小二的審問已經完畢,他的確隻是個人言語,並無他人指使。”

    楊灝默不吭聲,衛紅衣心頭一涼,咬著牙道:“和宗人府一起聯合審問,晉王那邊也沒有後續線索。”

    楊灝繼續默不吭聲,深秋時節,衛紅衣的汗一顆顆留下,“進宮之前,司聞曹已有情報,可能會有一些年輕學子和一些閑漢前往兵部衙門示威,為的是西北軍情,陛下您看?”

    等待的每一瞬都是痛苦的,好在楊灝終於開口了。

    楊灝嘴角輕輕一扯,兩撇修剪得精致的胡子跟著一動,冷哼一聲,“一群蠢貨,鼠目寸光!”

    “不必管他們,成不了什麽事。如今無非就是在挑動我們的耐心而已。”

    聽了楊灝的吩咐,衛紅衣連忙應下,接著跟楊灝匯報了些別的情況就準備退下。

    忽然,一個宦官匆匆跑到門口,低聲通傳道:“陛下,兵部尚書譚大人求見。”

    楊灝笑了笑,“這個譚倫,一把年紀了,還這般沉不住氣,真是的,讓他進來吧。”

    他又看著衛紅衣,“你也先別走,一塊聽聽。”

    譚倫匆匆走進,微微詫異地看了一眼衛紅衣,然後識趣地低下了頭,連忙拜倒,“臣兵部尚書譚倫拜見陛下!”

    楊灝笑著擺了擺手,“行啦!事情朕都知道了,多大點事兒,有什麽好慌張的!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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