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人民是幸福的,偏安西南,遠離戰亂,即使在最動蕩的年代,也沒遭來多少兵荒。

    最近的十幾年,又有不折騰的王室和睿智的國相,整個蜀國都洋溢著一種向上的美好心境。

    這樣的寧靜祥和,悠閑富足,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外鄉人,來這兒遊曆甚至紮根。

    這不,羅家巷外麵的和盛大街上,就又新開了一家客棧。

    矮壯的老板身手矯健地扯下新招牌上的紅布,“清水客棧”四個大字醒目又喜慶。

    插上酒旗,點燃一串鞭炮。

    歡喜的煙霧還未散去,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黑火的味道,小孩子們已經滿地亂跑,去撿著那些沒有燃盡的炮仗。

    街坊四鄰也都過來拱手道賀,沒錢的捧個人場,有錢的捧個錢場。

    再加上一些圖新鮮的客人,陸續將客棧一樓的大堂填了個滿。

    邵靈芝斜倚在櫃台,笑意盈盈。

    淩荀小兄弟果然沒有亂說,在自己見到了岑幫主的當天,就有一位老先生來找到了自己二人。

    之前自己還忐忑著寄人籬下會不會有諸多問題,誰知老先生沒有一點盛氣淩人,反而細致地詢問自己的想法。

    當時自己下意識地迴了一句,那得看能幹什麽。

    老先生哈哈一笑,說了句很霸氣的話,“在這錦城,隻要不傷天害理,你隻管說你想幹什麽,能不能幹不用操心,不能幹就找個能幹的來幫忙便是。”

    最終自己還是決定了重新幹起做了十幾年的老本行,開客棧。

    老先生沒再說啥,點點頭,問了自己可有選好的位置?

    看著自己搖頭之後,老先生便和藹地說那就由他來定?

    得到自己肯定的答複後,老先生就讓自己和張得安先安心住下,最遲三天,新客棧就可以開張了,第一批人他來張羅,後麵自己若是覺得不好,就自己更換,不用顧忌。

    這一切讓原本惴惴不安的自己和張得安更加惶恐,常年辛苦討生活的二人很早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好。

    當自己鼓起勇氣問了這個問題之後,老先生忽然沉默,再重新笑著開口,“因為你們是淩荀介紹來的,就憑你們手上的那幾封信,就遠遠不止值這些。”

    但其實二人並不知道的是,文偉在離去時,更想講的那句話,始終沒有講出口,往事已矣,何必徒增煩惱。

    “姑娘,這是你應得的。”

    作為連驍的遺孀,讓你平白多受了這麽多年的苦難,已經是我們做得不好,這點事情又算什麽。

    “喲!老板娘可真漂亮啊!”

    一聲帶著些調侃笑意的聲音將邵靈芝從思緒中拉了迴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白色綢衫,手拿折扇的一個年輕人,正站在櫃台前,笑望著自己。

    看見此人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樣,邵靈芝眉頭微皺,剛才人來人往這麽多,都沒見誰真的主動調笑一句,這人什麽來頭。

    張得安快步走上,擋在櫃台前,隔斷此人望向邵靈芝的視線,雙手抱拳,沉聲道:“朋友,敝店今日開業,來了就請入座,幾杯薄酒,老張請了。”

    年輕人將扇子一合,朝手中一拍,笑問道:“你算個什麽東西?”

    身為枕江樓東家的大公子,一方巨富不說,朝廷上下的關係可一點不少,就連一年多前吏部尚書死在枕江樓旁那麽大的事,也沒動搖半分。

    你一個開這麽個小破客棧的,真不算什麽東西。

    若不是湊巧看見這麽一位正值最妙年紀的美婦人站在櫃台,沈月明沈大公子連踏進這破地方一步的想法都不會有。

    沈月明看著邵靈芝的麵孔,再上下打量一下身段,心中湧起一團火熱。

    他從懷中摸出一把金葉子,擱在櫃台上,“這位姐姐,咱們認識一下?”

    邵靈芝冷麵寒霜,“公子請自重。”

    沈月明嗬嗬一笑,喲嗬,胃口還不小,沒事,我啥都沒有,就是有錢。

    又加了一把,勝券在握地看著邵靈芝。

    張得安正要上前一步,被一個沈月明的隨從一把按住。

    壯碩有力的張得安竟掙脫不得,顯然這隨從也不是個普通人。

    “沈月明,你會很後悔你今天的舉動!”

    邵靈芝和張得安瞧見快步走入的人時,長出一口氣。

    沈月明扭頭看見岑無心的麵孔時,心中咯噔一聲,他哪兒會不知道岑無心,枕江樓達官顯貴雲集,這個名字在最近的一年可沒少從那些金貴的嘴巴裏說起。

    算了,忍了!

    商賈之家的人,自然不缺少這點忍氣吞聲的本事,他訕訕一笑,“原來是岑幫主照看的地方,月明打擾了。”

    說完就要朝外走去。

    岑無心輕輕橫移一步,擋住沈月明的去路。

    沈月明霍然抬頭,“岑幫主,我沈家也不是吃素的,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不成?”

    “你又算個什麽東西。”岑無心麵無表情,

    “岑無心!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沈月明不由加大了嗓門,頓時原本熱鬧的大堂,寂靜無聲,才注意到這邊的衝突。

    有人就要偷偷溜走,也有人想要坐著看看熱鬧。

    岑無心轉身朝著眾人拱手,“諸位繼續吃喝,一點小事。”

    如今的白馬幫聲名在外,同時又與民相安,某種程度上更像是在協助官府管理市井之間。

    所以聽了岑無心這句話,許多人還真就安下心來,隻是眼睛都在朝這邊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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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明麵色鐵青,岑無心言語中的意思就是自己在他眼裏不過一點小事,無足掛齒。

    這對於一個年紀輕輕,心高氣傲的貴公子而言,不啻於奇恥大辱。

    “怎麽?不服?那就跟我坐會兒,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岑無心眼神之中有著深深的譏諷。

    張得安吩咐夥計安排出一張桌子,岑無心當先坐下,看著站著不動的沈月明,“這兒是沒有你枕江樓好,但是就當陪我坐坐了,沈公子賞個臉。”

    沈月明狐疑地看著岑無心,搞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先靜觀其變,於是也坐了下來,不吃不喝。

    不僅他搞不懂,就連迎客的張得安和櫃台中的邵靈芝也搞不懂,岑先生這是要幹啥?

    岑無心看著坐立不安的沈月明,心中冷笑,迴去哭去吧,誰讓你運氣這麽差,碰上國相要立威呢。

    門外響起一聲叫喊,“蜀國兵部尚書蔣琰蔣大人恭賀清水客棧開業大吉,贈花籃一對!”

    一片驚唿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堂中許多人都衝到了門口,看著一個尚書府的管事送來一對花籃,擺放好,然後跟矮壯的老板笑嗬嗬地道賀幾句,轉身離去。

    我滴個乖乖,蔣大人,幼麟,小國相啊!

    許多目光都看向老板和老板娘,這二位居然有如此大背景?

    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張得安和邵靈芝是一對。

    沈月明麵色慘白,蔣琰,怪不得岑無心有如此底氣。

    岑無心嗤笑一聲,自顧自地倒上一杯酒。

    門外緊接著又有喊聲響起,“西嶺劍宗副宗主白清越恭賀清水客棧開業大吉,贈花籃一對!”

    “這......”

    剛迴了座位的客人們麵麵相覷,跟西嶺劍宗也有關係?

    還是副宗主?

    世間從來不缺少看熱鬧的人,清水客棧外的大街上頓時圍上了許多人群,指指點點的男子,抱著孩子的少婦,手裏拎著鍋鏟的老嫗都伸長了脖子望著這邊的景象。

    似乎這個開在他們身邊的客棧背景越大,他們也越是與有榮焉。

    岑無心看著沈月明,戲謔道:“沈公子,如何?”

    沈月明如喪考妣,兩座大山啊這是。

    因為王室的低調,這幾乎算得上是蜀國除了國相之外最大的大山了。

    幸好,不是國相出馬,否則自己幹脆一頭撞死得了,免得連累了家裏。

    “國相府恭賀清水客棧開業大吉,贈花籃一對!”

    沈月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嚇得本來就已經兩腿發軟的隨從們又一陣驚慌。

    岑無心哈哈一笑,不去管他,起身去迎接文先生。

    文偉笑嗬嗬地走了進來,拍了怕張得安的肩膀,看著邵靈芝,“姑娘,放心,來了這兒,便再沒人能傷害到你。”

    邵靈芝刹那間淚如雨下,她終於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會這麽做,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

    那張意氣風發的麵孔,仿佛出現在眼前,他看著自己充滿自信地笑著,“靈芝,等我迴來,帶你過真正的好日子。”

    她輕輕伸出手去,想要摸了一摸他的臉,卻抓了個空,她的驍哥,終究是迴不來了。

    國相的小院中,荀鬱和蔣琰對坐,蔣琰給荀鬱遞去一杯茶,“我還以為您會讓他們悄悄安定下來就好。”

    荀鬱搖了搖頭,“為啥?他們又不是什麽罪人。憑什麽來了這兒還得隱姓埋名,過著跟以前一樣膽戰心驚的日子。”

    他望著天上,“既然在這兒,我能給他們的榮耀和風光,就要給足了,這都是他們應得的,很早,就應得的。”

    蔣琰輕輕歎息一聲,默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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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時間倒迴三天前。

    當孫大運決定了要跟雲落一起去往化龍池之後,他悄悄拉著雲落進了屋子。

    不明就裏的雲落疑惑地看著他從自己的方寸物中取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擺滿了幾乎一間屋子的地下。

    “兄弟,看看,哥們的家當都在這兒了,咱琢磨一下有什麽用得上的沒有。”孫大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望著雲落。

    雲落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寒了孫大運一片好心,於是便也跟著他盤腿坐下,一起來盤點地上的東西。

    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還有珠子、玉佩、鎮尺、寶劍,更有一些連雲落都說不上來的東西。

    雲落看著他,“你這都是上哪兒弄得這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

    孫大運壓低了聲音,特神秘地道:“坑裏。”

    雲落突然看見了一個東西,拿起來,“咦?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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