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南山又如何?

    是啊,當年名聲再大,曾經成就再高,在這梅嶺之巔,目前來看,還是憑拳頭說話。

    雲落心中又是一驚,父親當年到底都幹了些什麽,怎麽哪兒都有他的故人。

    又或者當真是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將自己牽引到了這些地方?

    不過無論如何,事情又變得複雜起來了。

    雲落看著虎視眈眈的尉遲老頭和袁鈺,腦海中迴想起祝融秘境裏,自己所見的滿地屍骸,心中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腦補出了當時的畫麵,一群合道境大修士們湧入秘境之中,搶奪火神仙格,最終被一個人得到。

    當他煉化成功之後,突然實力大增,原本勢均力敵的場麵,瞬間變成了單方虐殺,於是這才遺留下了滿地屍骸。

    至於這種實力大增是永久的還是暫時的,雲落不清楚,但隻要有這樣的情況就好了,他要對付的,也就那麽兩個或者三個人。

    他聚音成線快速對庾南山說了一句。

    庾南山眼睛一眯,以心聲對梅晴雪說了一句。

    梅晴雪楞在原地,庾南山又道:“相信我。”

    梅晴雪心念一動,一根梅枝出現在她的手上,稍一遲疑,最終遞給了庾南山。

    尉遲老頭此刻並沒有大開殺戒的意思,不過既然遇見了庾南山,順手帶迴去,試試看能不能有什麽收獲,自然是可以的。

    至於這個雲落嘛。

    幹脆幫陛下順手殺了吧。

    就是不知道陸家那個問天境巔峰的陸績和身旁這個問天境上品的袁鈺,會不會阻攔自己。

    他想試探一下。

    於是他向前邁出一步,打破了這種沉默的平衡。

    雲落也一步移出,護在幾人身前。

    尉遲老頭嗬嗬一笑,“怎麽,你這種廢物還想朝我出手?”

    他的視線躍過雲落,落在庾南山身上,“我對你的有些事還挺感興趣,跟我走吧。”

    庾南山霍然起身,雙手交疊,虛空中頓時出現一座山嶽,朝著尉遲老頭狠狠壓下。

    與此同時,雲落手中瞬間握緊一柄“山河”,劍氣畫符,井字符瞬間降臨在尉遲老頭身上,雲落猛然前衝,以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長劍出手,“大日淩空”、“星河漫天”、“驚濤拍岸”、“鐵騎鑿陣”、“長河飛瀑”,雲落竟是一口氣揮出五個劍式,渾然一體,漫天的劍氣飛舞,蔚為壯觀。

    饒是知道尉遲大人的修為,鬱南旁觀著也是心中略有緊張,畢竟這陣勢看起來太過嚇人。

    尉遲老頭覺得身上微微有一點緊,嗤笑一身,一拳將頭頂的山嶽擊碎,大袖一甩,四周劍氣瞬間消弭散落,順勢一腳踹在猛衝而來的雲落身上,將其踹得倒飛出好遠。

    剛好砸向孫大運和溫涼所在的方位。

    孫大運將溫涼一腳踹開,死死接住雲落,重重地撞在背後的牆上,噴出一口鮮血。

    溫涼連忙衝過來,“淩公子,沒事吧?”

    雲落眼神堅毅,搖了搖頭,“一會兒你們好好待著。”

    他默默調息,準備煉化那最後一絲仙格。

    尉遲老頭也在搖頭,“算是有那麽點雕蟲小技,未來可以不當廢物,可終究還是廢物,不是靠著自家父親的名聲就能耀武揚威逞英雄的。”

    一時間,場中俱靜,所有人都震撼於尉遲老頭的強大,此局似乎已經無解。

    忽然,尉遲老頭心頭一動,望向山下的石階。

    一個白衣身影緩緩從石階上走出。

    陸績重新坐迴了座位,心情放鬆之下,還讓一個後輩給他端來了一盞茶水。

    雲落放鬆下來,將丹田上那最後一絲碧綠重新牢牢封住。

    庾南山苦笑一聲,不曾想,重逢之際是如此境遇。

    袁鈺偷偷朝著一旁挪步,他還有大好榮華,沒必要重蹈袁鏑的覆轍。

    尉遲老頭轉身看著,看著那個身影朝著主廳之中走去。

    雲落掙紮著起身,剛才尉遲老頭沒有下死手,自己的傷不重,但確實有點疼。

    楊清伸手查探了一下傷勢,將雲落按住,“沒事,歇會兒。”

    他走到庾南山身旁,與之肩並肩站著,“有些時間沒見了。幸好你及時打開了護山大陣。”

    “我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麽多事。”庾南山的神情有些落寞感慨。

    “節哀。”楊清拍了拍庾南山的肩膀。

    看似順暢的對話,實際上說的是兩件事。

    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些不耐煩和蔑視,“你就是楊清啊?”

    尉遲老頭看著楊清旁若無人的樣子,心中並無絲毫畏懼。

    因為他實際上,並非合道境下品,而是在一年前,已經悄悄突破到了合道境中品。

    隻是為了某些想法,一直以合道境下品示人而已。

    那晚在梅嶺要塞,如果他鐵了心要殺死雲落,一個陸績是攔不下來的。

    他的方寸物中還隨身攜帶有一件難得的防禦重寶,至少能保障他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他看著同樣是合道境中品,卻能夠名列天榜第五的楊清,很不服氣,你沒什麽好厲害的。

    楊清眯著眼,“聽說你說我是喪家之犬、過街之鼠?”

    “聽說你想好好會會我?”

    尉遲老頭霍然轉頭,盯著陸績。

    陸績舉起茶盞,旁若無人地喝著。

    平日裏,你個老不死的,沒少給我陸家使絆子,現在給你上點眼藥又怎麽了?

    你先活下來再說。

    尉遲老頭突然一笑,“那又如何?”

    楊清扭頭,看著庾南山,“當年我們可沒少收拾這些頭鐵的憨貨。”

    庾南山哈哈一笑。

    楊清不見動作,尉遲老頭忽然如臨大敵,心念一動,一個通體金黃的古鍾懸在他的頭頂。

    一旁觀戰的袁鈺瞳孔微縮,“東皇鍾?”

    楊清心中冷哼,一個東皇鍾的仿製品就是你的倚仗麽?

    一抹晶瑩的劍光從楊清身體中掠出,驟然大放光芒,化作一柄巨劍,四周繚繞著雲霧,那是楊清幾乎凝如實質的劍氣。

    雲落瞪大了眼,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楊清的本命飛劍。

    巨劍猛地砸落在古鍾之上,發出轟然的震動和響聲,陸績和袁鈺默契地揮手布下一個結界,擋住對圍觀眾人的衝擊。

    楊清這邊劍氣外放,化作一道劍氣牆,將身後的梅晴雪幾人和雲落幾人牢牢擋住。

    古鍾之上驟然出現了一道裂紋,看得尉遲老頭心疼不已。

    楊清看著他,神色鄙夷,“怎麽?就你這種廢物還想朝我出手?”

    庾南山聽得心中快意,楊清還是如多年前一樣,要說心眼小起來的時候是真小。

    楊清看著尉遲老頭的神色,“怎麽,不服?不服就幹啊!”

    說完,本命飛劍再次光芒大作,巨劍以更誇張的姿態猛然斬下。

    尉遲老頭苦著臉,連忙將古鍾重新祭起。

    巨劍和古鍾的碰撞發出比之前更大的聲音,讓陸績和袁鈺都覺得有些吃力。

    轟地一聲,古鍾碎成兩半。

    尉遲老頭須發淩亂,衣衫破碎,吐出一口鮮血。

    這被他心血祭練的古鍾被楊清兩劍斬碎,讓自己也受了不小的牽連。

    而如今,他終於意識到天榜的排名不是亂排的,像自己這樣的問道境中品,楊清估摸著一個人打兩三個都沒問題,畢竟是劍修啊。

    他看著再次升空的飛劍,他漲紅著臉,終於擠出一句屈辱的道歉,“尉遲重華有眼無珠,得罪了白衣劍仙和雲公子,還請白衣劍仙見諒。”

    鬱南呆呆地看著在他心中算無遺策宛若天神的尉遲大人,有些不敢相信。

    尉遲重華心裏也苦啊,不過再苦能有小命重要嗎?

    修行到現在,老夫也不容易啊。

    楊清笑道:“這就對了嘛,我和雲落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尉遲重華長出一口氣,趕緊拱手,“多謝白衣劍仙。”

    但場中更多的人,卻在為另一個稱唿震驚,雲落?!

    那個少年是雲落?

    袁樞望著站在大殿一角的青衫身影,不敢相信。

    鬱南倒是早就知道,可楊清此刻公然說出,那自己和尉遲大人本來還有的一些隱秘謀劃也沒辦法實施了。

    謝宇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他在楊清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了雲落的身份。

    隻有陸瑜呆呆地看著那個青衫身影,想起在南山居的客棧中,他為姐姐出頭的情景,想起剛才敢朝著尉遲重華出劍的樣子,他搖著頭,吐出一句,“可還是配不上我姐啊!”

    頭上挨了個淩空板栗,得!二叔肯定事先知道。

    對於場中那些不知情的圍觀群眾而言,就更是誇張了,大端王朝對雲落的懸賞是貫徹到了每一處郡縣,力爭讓天下皆知。

    行走的王爵這個稱唿更是深入人心。

    不過看著那個白衣仗劍的身影,還是算了,哪怕是皇帝位子也不敢去搶啊。

    庾南山目光呆滯,他雖偏居此地,但消息還算是靈通,陶貴專門有渠道從四處搜集。

    所以,他知道雲落是誰,望著楊清,聲音微顫,“他是青雲的兒子?”

    楊清沉默著點了點頭。

    庾南山苦笑一聲,若非楊清及時出現,自己差點闖下大禍,將本已逃出生天的雲落帶迴來,讓他置身在這樣的絕境之中。

    若真的出了什麽事,自己又事後得知的話,估計終身都將在悔恨中度過吧。

    他此刻才終於明白,那日在大庾嶺的某一處山頭上,少年的糾結有多麽沉重,最後的決定又有多麽偉大。

    他喃喃道:“他真的很像青雲,不愧是青雲的兒子。”

    楊清傲嬌地點點頭,“那是。”

    他看著如釋重負的尉遲重華,扭頭對庾南山道:“說完我們的事,該說你的事了。”

    當二人隨意的話語傳到尉遲重華的耳中,他瞳孔猛縮,汗毛倒豎,多年未曾有過的生死一線的感覺再度浮上心間。

    在他的頭頂,一柄飛劍在盤旋著,楊清冷漠開口,“你這兒還打死了我未來的嫂子,這事兒還沒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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