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之上,火神宮中。

    景玉衡安靜地坐著,盯著眼前的案幾,似要把它看出一朵花來。

    一身火紅,霸氣無比的祝融坐姿隨意,但也默不吭聲。

    一個身著碧綠色長裙的女子拎著兩壇子酒緩緩走出,笑著道:“我要不來你們是不是準備一直這麽僵下去?”

    景玉衡臉上瞬間浮現出笑容,起身一拜,“還未恭喜明順夫人重塑金身。”

    明順也不矯情,將酒壇子往景玉衡桌上一放,“就這一壇,火神前些日子為了我的事,可沒少被那些心黑的敲詐好酒,這庫存都快見底了。”

    說完將另一壇子放在祝融的案幾上,然後就在他身邊坐下。

    景玉衡迴到座位上,打開一聞,嘿嘿一笑,灌了一口,心滿意足。

    罷了,就看在美酒仙釀的份上吧。

    他再次起身,來到祝融麵前,鄭重行禮,“謝過火神及明順夫人贈予雲落仙格之恩。”

    祝融看了他一眼,就又要低下頭去,被明順一肘子敲在肋間,隻好開口,“玉衡不必客氣。”

    看著景玉衡馬上迴到座位上,開始一口一口地喝著自己珍藏的仙釀時,祝融有點鬱悶,於是,也狠狠灌了一大口,一抹嘴巴,說道:“那仙格是好,可對現在的他而言,卻不一定是好事。”

    景玉衡瞬間一凜,正色問道:“火神此言何意?”

    景玉衡不拿範兒了,祝融自然也就不擺架子了,他輕叩著麵前的案幾,“玉衡可知道仙格到底是何物?”

    景玉衡搖搖頭,“天庭初開,我是第一批飛升之人,沒用過仙格。不過據我當年殘存意誌的感知,似乎有大道規則。”

    祝融點頭又搖頭,“不全是大道規則,大道規則在合道境中品就已有接觸,仙格中有原本仙人對大道規則的明悟自然不假,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類似天地認可的資格。就如此刻人間的合道境巔峰修士,你說他們的實力跟天庭上這些真仙有什麽區別,沒有,甚至比普通真仙還要強,而且越往後,靈氣越稀薄時的合道境巔峰修士就越強,畢竟門檻高了。”

    景玉衡眉頭皺起,“可為什麽當年那些修士一旦拿到了仙格,就能反過頭來虐殺原本勢均力敵之人”

    “聽我說完。”祝融瞥了景玉衡一眼,沒點眼力勁啊,“對於這些人來說,就如同在宗門裏任職,能力夠了,資曆也夠了,可就是位置升不上去。而你那傳承弟子如今卻是能力不足,卻給硬推到某個位置,這就會出現幾個問題。”

    祝融再灌了一口,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就是得不到天地認可,被直接滅殺。”

    明順夫人瞬間神情緊張起來,她還挺喜歡那個孩子的。

    祝融連忙道:“當然這個幾乎不可能。”

    腰上便又挨了一肘子。

    祝融再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境界不穩,直接被仙格煉化完成後降臨的天地偉力震散,這個也不大可能,你那傳承弟子的基礎還是打得極好。”

    這次祝融不敢再大喘氣,一口氣說了出來。

    “這個天地偉力,就是你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了,仙格一旦煉化,天地偉力降臨,提升仙格擁有者的體質,並且會讓其體驗一段時間的天地偉力,在這個時間內,實力等同於天仙,不過時間很短,並且限定了地理範圍,主要是感悟。”

    他再伸出一根手指,“這第三點,就比較關鍵了,一旦得到天地認可了,他的境界就麻煩了。”

    景玉衡和明順夫人都麵露疑惑。

    祝融朝後一仰,還是癱坐著舒服啊。

    這次不是手肘了,明順夫人笑望著景玉衡,偷偷在某人大腿上一擰。

    祝融連忙坐起,喝口酒掩飾了尷尬,“這事你們都沒遇見過,隻有當初訂立天地規矩時的那批天仙還知道些,恰好這其中就有我。”

    說完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明順,娘子啊,你夫君好歹也是老牌天仙,給點麵子啊。

    明順麵無表情,輕輕捏了捏手指。

    祝融隻好一語道破天機,“得了仙格,修的便是仙元了!”

    景玉衡神色一變。

    明順疑惑道:“挺好的啊,仙元比起如今人間的真元什麽的厲害多了啊,雲落到時基本都能越境戰鬥了。等他修到合道境巔峰,那豈不是堪比天仙?”

    祝融沉聲道:“隻要他成仙,戰力一定就是天仙戰力。”

    明順更加疑惑了,不過他還沒開口,景玉衡便為她解開了疑惑,“明順夫人有所不知,如今天地靈氣早已稀薄不堪,如今人間的合道境,不超過二十之數。比起當年成百上千之盛況,判若雲泥。”

    這個情況,明順倒是頭一次聽說,她便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麽呢?”

    景玉衡瞥了祝融一眼,心道,你丈夫的事,還是他自己說吧,

    祝融麵無表情,“當年水火之戰,天柱倒塌,雖說補天成功,但靈氣便開始泄露,千年過去,早已大不如前。”

    明順忽然抱著祝融,也不顧及景玉衡,在祝融的臉上使勁親了一口,笑著道:“夫君,你好帥呀!”

    景玉衡如遭雷擊,這兩口子,搞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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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嶺古道的夜色已濃,但對於修行者而言並無太大影響。

    當那柄悄無聲息的劍和那道挾風雷而落的掌,驟然偷襲之時,雲落的身形已經瞬間衝過了門洞,隨著心念一動,長劍瞬間握在手中,轉身嗬嗬一笑,“沒想到光明磊落的鬱公子也喜歡幹這樣的肮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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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洞的黑暗中,鬱南和一個黑衣中年人,默默走出。

    鬱南手中的長劍一震,發出一聲輕吟,他看著雲落,微微一笑,“擋我路者,殺無赦。”

    話音一落,風帶著梅花的香味盤旋而來,那是天地元氣的震蕩。

    鬱南神意境巔峰的真元噴薄而出,化作一頭瑞獸咆哮著抓向雲落,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正是那傳說中的神獸麒麟。

    雲落輕笑一聲,“連劍意都要弄成麒麟,你真是太騷包了。”

    他腳尖一擰,腳掌撐地,身形倏地激射而出,長劍平刺,劍尖吞吐著劍光,以“鐵騎鑿陣式”朝鬱南衝去。

    麒麟被雲落一劍穿透,氣勢不減,直衝鬱南而來。

    鬱南眼神一凜,這倒是出人意料的打法,若非有著劍氣、劍光,竟像是江湖武夫的招式。

    他也不是庸才,身形瞬間倒滑而出,消減雲落的氣勢,同時長劍急速揮出,一道道劍氣迅速織就一張細密的網,借以阻攔雲落的來勢。

    按說他的應對不可謂不迅速,但他遇上的是雲落,跟慘的是,他還用劍。

    薑太虛在指點雲落練習這一式時曾說過,騎兵策馬奔騰,要的就是一個一往無前,追亡逐北。用此劍招則必須要有此氣勢。

    如今,鬱南麵對雲落的鐵騎鑿陣,選擇了避讓,而最不應該的,就是避讓。

    當鬱南退出一截,眼看後背就要貼上門洞的青磚之時,他駭然發現,雲落不僅氣勢絲毫未減,反而愈加雄渾,劍尖更是在飛速接近自己,直指咽喉。

    就在此時,一隻手驟然伸出,將鬱南朝旁邊一扯,正是那個黑衣人,他另一隻手上真元流轉,就等著雲落收不住氣勢,撞上青石,稍有遲滯之時,就會一掌壓下。

    雲落的左手驟然變化出另一柄劍,正是他最熟悉的“山河”,右手的“千鈞”在青石上一點,身子瞬間在空中旋轉,帶動著左手順勢劈出。

    一道雪白劍氣如瀑布,從空中直掛而下,劈向一旁的黑衣人。

    景玉衡劍式第六式,“長河飛瀑”。

    黑衣人心中叫苦,這少年隻有神意境下品境界,實力怎生如此之強,早知道剛才便不該讓鬱公子單獨殺敵。

    不然以自己通玄境下品和鬱公子神意境巔峰的實力,一起出手圍殺,少年豈能有還手之力。

    他雙手迅速交織,渾厚的真元在手中幻化出一張藤條盾牌。

    盾牌剛一成型,那道劍氣飛瀑就砸落下來,發出一聲金石交擊的聲音,然後盾牌轟然破碎。

    黑衣人大驚失色,鬱南終於反應過來,長劍橫舉,取守勢,然後二人便一起被砸飛出去。

    鬱南首當其衝,噴出一口鮮血,黑衣人還好,隻受了些皮外傷。

    黑衣人看著鬱南的樣子,想起出發前師父的吩咐,心中既懊惱又憤怒,雙手平舉,真元流轉,一柄長槍迅速成型。

    雲落看了看鬱南現在的樣子,必須速戰速決,否則誰知道還有沒有什麽變故。

    顧不得許多了,他手中長劍微微一顫,劍氣吞吐,在空中迅速畫出幾筆,隨著最後一筆落下,幾條白色的劍符線轟然一震,消失在原地。

    黑衣人凝聚的長槍到了緊要關頭,正要朝雲落擲,忽然渾身一緊,動彈不得,然後眼前便閃過一道白色的光亮。

    他在人間的最後一眼,就是看見自己無頭的屍首旁,那杆長槍在緩緩消散,一個青衫少年的劍尖,滴落幾滴鮮血。

    鬱南驚唿,“劍符道!你是雲落!”

    作為吳越之地的第一天才,胸懷大誌,身負重任的鬱南對目前整座天下其餘知名天才都曾有過細致的分析,而他背後的勢力也有足夠的能力為他提供詳盡的資料。

    這其中,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雲落在西嶺劍冠大比上對陣清溪劍池韋星耀的最後一戰中,那橫空出世,近乎妖術的一擊。

    莫名其妙地對手就被禁錮住了,雖然這時間隻有一瞬,但對於高手而言,這一瞬,便足夠改變戰局,或者擊殺對手。

    後來,慢慢就有人給這一擊取了個名字,劍符道。

    雖然不知道是誰最先想出來的,但大家都覺得很貼切,便這麽用了。

    其中一個後續影響便是,四象山的聲勢為之一振,許多人似乎這才想起,符籙之道的神奇。

    雲落茫然道:“雲落是誰?你個心黑的小人一肚子壞水可別往我腦袋上潑!”

    鬱南噴出一口老血,神情陰險,“敢在這兒現身,你死定了!”

    “放屁,雲落明明在那扶胥鎮,少給小爺挖坑。”雲落長劍一抖,“看你不爽很久了!”

    鬱南看著雲落,神色惶恐,“別殺我!”

    “現在知道怕了?晚了!”雲落朝著鬱南走去,走到他麵前,長劍斜舉,就要一劍結果了他。

    就在即將落在鬱南頭顱上時,雲落突然用力朝著旁邊一斬。

    那裏瞬間出現的一個錦衣老者揮手輕輕一拍,雲落便如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

    鬱南起身,朝著老者恭謹一拜,“鬱南無能,勞動大人出手。”

    原來他剛才的惶恐都是裝出來的。

    不過,其實雲落的單純也是裝出來的,他早就猜到還有埋伏,否則也避不開錦衣老者那一擊。

    錦袍老者擺了擺手,看著地上頭身分離的弟子,“可惜了,剛才那陣風雲變幻,沒有下出一場雨來,否則暴雨黑夜,才是個毀屍滅跡好時候。”

    他看著雲落,“你能躲過我的第一擊,就已經很不簡單。”

    雲落一聲嗤笑。

    錦袍老者繼續道:“不管你是不是雲落,你都得死。”

    雲落笑著問道:“我要真是雲落,你就不怕白衣劍仙出來一劍砍了你個老不死的?”

    錦袍老者哈哈一笑,“楊清?不過喪家之犬,過街之鼠而已,我倒是想好好會會他。”

    雲落心中一凜,隻能賭上一賭了,方才自己在煉化到最後時,天地變色,自己似乎有種感覺,若是完全煉化,定然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

    根據自己的猜測,大概率這情況會是好的,所以自己也才敢來赴這個明知有鬼的約。

    他正要念動口訣,煉化最後一絲仙格。

    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在他的身後,“尉遲老兒,你羞也不羞,竟敢放如此大話。”

    錦袍老者聽見這個聲音,幹脆帶著鬱南轉身便走。

    雲落眼前一花,一個穿著一件青色綢衫的老頭站在自己麵前,笑著道:“姑爺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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