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心裏也是明白和清楚的。

    很多事情。別開先例。

    就好像整容。整容這種事情,從來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沒有人會想著說我就拉一個雙眼皮然後就完事了。

    拉了雙眼皮,會覺得山根不夠高,墊高了山根,會覺得額頭不夠飽滿,會覺得下巴肉太多,會覺得臉頰太寬,會覺得眉間距太窄.......

    等等等等,然後沒有迴頭路。

    所以很多事情,其實永遠都不要去踏出第一步。

    容若在還沒有走到老書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覺得沈柏良說的有道理了。

    沈柏良不光說了這一句話,他還講了別的。

    “這事情有因必有果,存在便有理。既然這個明亮能夠來到這個人間,必然冥冥之中會有所安排。”

    容若當時還有點不服氣,反駁他說:“可是又怎麽說,讓那個十九歲的明亮遇到我,不算是老天的安排呢?”

    “讓十九歲的明亮遇到你,是那個明亮蓄謀已久的。若非如今這個明亮不愛成言了,那個十九歲的明亮也不會來找你。”

    “......”

    沈柏良看了容若一眼,也知道他不服氣,也不挑破,隻說:“成言是你的班主任.....那個明亮仗著自己可以被所有人無視,肯定大搖大擺光明正大的各種窺視他。你開眼的時間也不是很短,可是你卻從來沒有講過你在學校裏遇到一個偷窺鬼。這表示什麽,你不知道嗎?”

    “......表示什麽?”

    沈柏良無語:“表示那個明亮一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和身份,她躲著你,有意避開你,她在這之前,根本不想讓你來插手這件事情。她就像是看一幅以自己為藍本的畫冊,她當時非常滿意畫冊中的劇情和自己的人設,所以任何可以攪局的存在和人物她都不需要。直到明亮變心。”

    容若無語:“你這樣的打比方,說的那個明亮就好像是個不滿意電視劇劇情就給編劇寄刀片的腦殘一樣。”

    沈柏良笑:“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有這樣想過。”

    容若閉嘴了。他可不單單是這樣想,他還直接吐槽給了那個明亮呢。

    十五歲的少年有十五歲的自尊心。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很少會痛痛快快承認大人的話其實是有道理的。

    哪怕是大人說,南牆撞了很痛哦。他撞了,疼得眼淚汪汪額頭腫了個大包,也要讓自己發聲:也就一點點感覺罷了!你居然覺得疼,是你太弱了吧大叔!

    ——這個時候的過來人的諸如沈柏良,立刻點頭:好厲害!

    然後敷衍性的鼓掌。

    這事就過去了。

    小孩要的不是妥協,不是逞能,不是認輸。其實就是純粹的,要這件事情過去罷了。

    作為大人,就應該盡快讓這件事情過去。

    因為反正小孩子也知道南牆撞了會疼,額頭磕到了會腫包,反正,小孩子也不會再去撞第二次了。

    目的達到了不是嗎?

    這就夠了呀。

    ......

    沈柏良去找容家的大伯喝茶。

    喝茶之前送容若去老書屋,留他自己做決定。

    沈柏良問他:“如果你想要這一切物歸原主的話....那這個明亮你準備如何辦呢?”

    容若一愣。

    沈柏良很奇怪於容若的反應,他說:“沒想過?不是渡化嗎?”

    容若說:“她壽命又沒有到。”

    這下沈柏良就不說話了。

    容若也沉默下來。

    明亮的肉身又不是一碗飯。還能分兩個人吃。也不是一塊蛋糕,你一口我一口的,沒吃飽還能點一杯奶茶。

    容若想到這裏,其實心裏還是挺不舒服的,其實那個穿越來的明亮也沒什麽錯,人家也不屬於知情者,估計和十九歲的明亮一樣,真以為是穿越過來的呢。就大大方方用了人家的軀殼。何況也沒哪一本的穿越書提到過原軀殼的人權問題,讀者也沒有,似乎大家就默認了這個軀殼不過是個工具,美麗的工具軀殼是可以給穿越的女主提供外掛的,僅此而已。

    可是在容若的麵前,卻明晃晃擺著,他要正式這個軀殼的人權問題。

    他還不曾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他要恢複十幾歲的明亮的人權,就要先奪走二十九歲的明亮的生命權。要徹底地,先殺掉那個從平行世界而來的明亮。

    軀殼......有人權嗎?

    容若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始翻閱家裏那些書籍。

    視線還沒有落到字麵上呢,一隻體型龐大的橘貓就跳上了桌子。

    還好容若沒反應過來。若是思維稍微敏捷一番。他手下再一抖,那他手上的古董那就要遭殃了。

    容若看清來客:“將軍大人?你怎麽來了?”

    橘貓將軍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它如今已經非常良好的適應了自己的這一具身體。

    它懶洋洋在老書屋的書桌邊緣踱步。

    書桌很大,一整塊的紅木。這裏平時不太來人,難免會積灰。橘貓將軍走了這幾個來迴,就在紅木的桌上留了幾個梅花樣子的貓爪印。

    容若的視線,黏在這幾個貓爪印子上移動不了。

    他發覺,自己好像無意中解開了自己貓奴的封印是怎麽迴事.......

    不會吧不會吧?一直以為自己犬係的呀。

    容若陷入了大危機。

    他盯著眼前的橘貓將軍不放。

    看著那個大尾巴甩來甩去。

    容若冷不丁來一句:“將軍大人,有沒有想過再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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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貓將軍冷冷迴頭瞥了他一眼。

    容若說:“當貓好......還是做人好呢?”

    “貓!”

    容若一愣,沒想到橘貓大人居然反應的這麽迅速,還這麽堅決。

    “為什麽?”

    這和小說和電視裏演的不一樣啊,連妖怪都想著一心一意當人呢。怎麽這位將軍大人卻想著做個貓就好了呢?這麽知足嗎?

    橘貓將軍的理由非常充分:“當人太累了.......”

    “......”

    橘貓將軍懶洋洋撓耳朵:“而且還要上班。”

    “......”

    橘貓將軍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揚起一陣灰:“而且我還不會說英語。”

    “......”

    “而且我也不懂藝術。”

    “......這和藝術有什麽關係?”

    橘貓將軍嚴肅一張貓臉,說道:“當然有。你們如果替我找了個軀殼重返人間,不管那個人之前是做什麽職業的,我肯定都是不能勝任的。然後你們容家或者沈家就會好人做到底,給我重新找一份工作。最大可能,就是去沈柏良的藝術館給我找個工作。”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聽著覺得橘貓將軍的如果肯定之說挺離譜,可是容若居然一時半會找不到反駁的。

    容若想了想,可能真的會這樣。因為首先容家和沈家都不缺錢,其次這事是容家辦的,作為掌燈人的沈柏良,職業技能就是善後。沈家和容家這兩家在申城很有名。

    以藝術有名。他們兩家的房子坐落在申城最為繁華的地段。人說富在深山有遠親。笑話,哪個富人要跑去深山老林隱居的?

    看那些霸道總裁文裏寫,很多總裁都喜歡清靜,故意把房子買在偏僻人少的市區邊上的地段。一看就是沒見過真正總裁的生活方式的。

    大概燕窩漱口,鮑魚當飯了。

    既然想隱居,為什麽不在市中心建一個桃花源呢?

    畢竟容家和沈家就是這樣做的。

    容家的對麵不遠的鄰居,就是申城著名的綢緞大王青氏公館。

    那個公館甚至都可以被當做古董。儼然一個市中心的花園。私有,獨家。青家的人進進出出,圍牆並沒有加厚加高,路人也看不到裏麵的情況:裏麵過牆就是湖水,再來竹林,再過一個花廊,是保姆園丁保安的住宅區。再往後,才是主人家的房子。

    怎麽看?

    容氏也是這樣。

    所以你要說雅致也雅致,說銅臭也沒得反駁。

    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既然不是問題,那就好好解決嘛。

    .......

    這個容若問出來的問題,沈柏良也問過。

    橘貓將軍給的迴答和解釋一樣。

    可是沈柏良的反應卻和容若不太一樣了。

    沈柏良說:“所以你果然是有想過這個問題的哦........”

    橘貓將軍:“.......”

    沈柏良:“.......”

    橘貓將軍說:“確實想過的........”

    橘貓將軍嚴肅地想過再世為人的這個想法。這要怪罪當初的那個離姬小姐。

    容若從小學裏麵跑了就跑了,拐走了將軍大人就怪走了。

    可是他不能一走了事,把壁壘符咒留在那裏。

    那個壁壘符咒天長日久,升級成為了擴大化。把整個小學校都保護了起來。

    一時之間,學校下鎮壓的亡魂鬼哭狼嚎。跑的跑,搬家的搬家,走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下一個離姬小姐躲在小學校旁邊的廢棄小賣部裏哀哀怨怨。

    直到橘貓將軍背著倉鼠路過。

    這才看到了哭哭啼啼的離姬小姐。

    離姬小姐哭過之後好多了。拒絕了倉鼠的提議。

    離姬小姐不願意當一隻倉鼠。也不願意當一隻貓,或者一隻畫眉鳥。而且她對容若粉轉黑了。也不願意去見容若。她怕看到了就會動搖她不喜歡容若的這個決心,可是喜歡有什麽用?自己一頭腦熱,人家倒過來正眼都不給自己,還把自己給屏蔽了。

    離姬小姐越想越難過。哭哭啼啼的。

    離姬小姐想的沒錯。即便是去見容若,容若也不會答應給她找個人體複活的。

    想得美。

    離姬小姐想的通透,也知道自己想得美。

    可是卻在橘貓將軍的心裏種下了一個念頭。

    橘貓將軍想:做人難道不比貓好嗎?做了人,能大大方方去那個意大利小館。不用專門坐著貓包,讓沈柏良給提溜進去。

    橘貓將軍在一個上班日,嚴肅的開始觀察沈柏良藝術館工作人員的日常。

    沈柏良答應它中午帶他去吃意大利小館的蔬菜雜燴。

    這個是橘貓將軍在料理鼠王裏看到的。橘貓將軍眼前是揮之不去的那位動畫片客人食物進嘴之後的閃光。

    結果真的有這道菜。

    沈柏良就答應了。

    沈柏良挺好說話,又有錢和時間。比較一直不知道在瞎忙什麽的容若,看著和藹可親多了。

    沈柏良告訴橘貓將軍:容若是去上課。

    上課,它知道。他當烏鴉的時候,也見過上課的小學生。

    ——那下課了呢?

    ——下課了就要去寫作業和晚自習。

    ——小學生不需要晚自習。

    ——孩子長大,課業就會越來越忙和繁重。

    ——如果是這樣,那還是大人好。大人不上課。

    沈柏良笑了:“大人要上班啊。”

    橘貓將軍說:“我想去參觀上班。”

    “可以啊。”沈柏良同意了。

    在這之前,橘貓將軍去參觀了一下容若寫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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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是寫功課的。哪怕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他還是會寫功課。

    那天的功課是三張六開的卷子。展開比電視劇上太監宣讀的聖旨還要長。

    容若是英文課代表。這表示他可以不需要寫英文作業。但是最經常布置功課的是數學。

    容若覺得有必要來年競爭一下數學課代表的位置了。

    容若寫的眼花,橘貓將軍看得繚亂。

    這是啥?這是什麽東西?

    橘貓將軍在容若寫累了甩手的功夫試探性問道:“學生都要這樣嗎?”

    容若頭也沒抬得點頭。

    橘貓將軍心涼了。

    第二天跟著沈柏良上班。

    沈柏良的藝術館的工作人員很優雅,穿著非常舒服的工作裝自信滿滿的微笑。他們不會打擾客人,除非客人主動詢問。

    他們大多時候,都是在原地站著。

    這看著挺輕鬆的。

    直到橘貓將軍來到辦公室,看到員工在寫ppt。

    橘貓將軍風中淩亂:“這是啥?這又是啥?”

    橘貓將軍正好站在一個出風口上,吹得它的長毛如風中鼇拜。

    風中的鼇拜問沈柏良:“那是幹嘛?”

    沈柏良順著橘貓將軍的爪子望過去:“做ppt啊。待會要開會。”

    橘貓將軍不太懂什麽是皮皮踢,也不知開會具體是做什麽。他心如死灰,問道:“大人都要這樣嗎?”

    沈柏良點頭點的挺快的。跟昨天的容若那樣。

    橘貓將軍的心,再一次死了。

    隔壁在聊天。說那家意大利的小館推出了新菜。要不要去打牙祭。

    一個捧著熱水的女生說:“那家店好貴!我一個月都不一定有這個勇氣進去一次!”

    正好路過的橘貓將軍:“!!!”

    原來做人已經這麽艱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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