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官道上多出了一條蜿蜒而行的長龍,皇旗軍旗林立,在風中瑟瑟作響;仆從婢女無數,人影紛紛;文武百官的車駕相隨,場麵奢華;兩側還有數不清的甲士隨行護衛。


    今天聖駕正式離開涼州,兩千鳳字營精騎隨行護衛,會一路把皇帝送出嘉隆關,畢竟這是在北涼的地界,皇帝的安全的由他們負責。


    顧思年、褚北瞻幾人駐足官道一側,目送著聖駕遠行,心中繃著的那根弦總算可以鬆一鬆了。皇帝在北涼一天,他們這些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萬事都不能出錯。


    累啊~


    “嘎吱嘎吱~”


    突然有一輛馬車偏離了官道,停在了路邊,一名老者在下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下了車駕,滿頭白發在春風的吹拂下緩緩飄動。


    顧思年打眼一瞧趕忙迎了上去,臉上立馬出現了一抹親切的笑容:


    “太傅大人,怎麽停下了?”


    “嗬嗬,在北涼逗留了這麽多天給王爺添了不少麻煩,這不得來道個別?”


    老人隨和一笑:


    “不然傳出去要說老夫倚老賣老、不懂禮數了。”


    “哎呦,老大人言重了。”


    顧思年很客氣地打起了招唿:“前幾日我派人給您老送去了一些涼州今年新產的山茶,收到了嗎?”


    “都已經嚐過了,入口雖然有些澀,但後香十足,提神醒腦,確實是好茶,謝王爺的厚禮了。”


    “哈哈,些許茶葉算得什麽厚禮又不是貴重之物,隻要您老喜歡,隨時差人給您送到京城。”


    “哎,王爺客氣了。”


    司馬仲騫雪白的胡須隨風飄散,話鋒一轉:


    “聽說王爺過了今年就要入京了,到時候定要請王爺來府上一敘,我那兒也有揚州特產的茶葉,甚是不錯。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嘛,讓老夫盡一下地主之誼。”


    顧思年眉頭微挑:


    “老大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他去京城的消息是昨天皇帝剛說的,就連齊王秦王都不知道,反倒是這個老家夥清清楚楚。


    “嗬嗬,聽陛下隨口一說罷了。”


    老人後退了一步,難得的雙手作揖:


    “那老夫就在京城等著王爺!”


    “老大人慢走,京城再見!”


    待那輛馬車緩緩遠行,顧思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冷聲喝道:


    “走,我們迴城!”


    ……


    北涼王府,顧思年麾下的幾名親信全都到了,蘇晏清伸了個懶腰,長舒一口氣:


    “媽呀,總算是把這幫人送走了,這些天我與翁老大人忙得腳不離地,明天我就要睡個大懶覺。”


    “誰說不是呢,你以為我輕鬆?”


    褚北瞻撇了撇嘴道:


    “自從出了血柳那檔子事,我每天都得去營中巡邏啊,生怕出一點點問題威脅到陛下的安危,鬼知道有沒有血柳暗探潛入軍營。”


    “知道你們辛苦,今天王府可是備下了好酒好菜,犒勞你們一番!”


    “呦,這算是個好消息,哈哈哈!”


    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輕鬆愜意,個個翹起了二郎腿,毫無封疆大吏那種刻板嚴肅。


    第五南山往椅背上一躺:


    “咱們悠閑的日子可不多啊,過了今年王爺就得遠赴京城,怕是短時間內難再迴到北涼。”


    “哼,司馬仲騫這個老東西,壞得很。”


    顧思年冷笑道:


    “他以為裝得若無其事咱們就不知道了?實際上宋大人早就給我們透過口風,就是這個老東西在陛下麵前嚼舌根。”


    “陛下此舉有深意啊。”


    褚北瞻唏噓一聲:


    “明麵上對王爺信任有加,不管是汪從峰身死還是近一年來鬧出的各種亂子,陛下都沒有責罰王爺,哪怕連一句斥責都沒有,在群臣看來這已經是極盡恩寵。


    但實際上卻讓王爺赴京,無疑是暫時去掉了王爺手中的兵權,雖然看起來依舊是遙領北涼道軍政大權,但是人在京城,就算想做什麽也不可能。


    這就相當於在監視王爺的一舉一動了。”


    “所謂聖心難測就是這個道理。”


    蘇晏清豎起一根手指分析道:


    “列土封疆,手握二十萬精銳悍卒,換做任何一位帝王都睡不安穩,隻要把王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發生了這麽多事沒有責罰是聖恩浩蕩、調去京城是聖意難違,陛下這一手以退為進巧妙得很啊。”


    “我們還是輸了。”


    第五南山苦笑一聲:


    “咱們揪出了血柳、扳倒了汪從峰,與幕後勢力的那股較量看起來贏得酣暢淋漓,但其實輸了。


    王爺離開北涼道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一個好結果。”


    大廳之中略微陷入了沉默,第五南山說得很對,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這一輪較量最終還是以顧思年調離北涼道收官。


    “也不用那麽悲觀嘛。”


    顧思年的神色還算正常,平靜地說道:


    “我去京城也是北涼王,又不是蹲大牢,怕什麽?


    陛下不是說了嗎,他想要推行合銀法,如果此舉能成,我在京城逗留兩年也無所謂。


    你們換個思路想想,陛下讓我去京城會不會是想通過我去製衡一些人?”


    褚北瞻眉頭一挑:


    “王爺的意思是,司馬家?”


    “沒錯。”


    顧思年很認真地分析道:


    “年前咱們陪同陛下去朔州巡視秋收,陛下特地叫上了司馬仲騫,看似是無意閑聊,實際上多次提到了合銀法。


    別忘了,司馬家代表的是江南文官集團的利益,在水土豐美的江南之地,那些文官商賈的地是最多的,推行合銀法對他們極為不利。


    放眼整座朝堂,誰敢對著老太傅說一個不字?”


    “哈哈,那就隻能是王爺了。”


    眾人齊齊笑道:“當初收複北荒,司馬極力阻止,還是王爺舌戰群臣,力主出兵。”


    “所以此行任重道遠啊。”


    顧思年輕聲道:


    “還是和以前一樣,南山陪我去京城,涼州的事情就交給你們打理了,有事情多和翁大人、郭大人商議,這兩位一個老成持重,一個剛正不阿,是能臣。”


    “明白!”


    “還有,血柳那邊也要采取動作。”


    顧思年冷聲道:


    “讓安涼閣將已經查出來的血柳暗哨盡數拔除,能殺就殺,一個不留,既然我要去京城,總得把北涼清理幹淨吧?


    我們就是要給他們背後那群人一個警告,北涼三州可由不得他們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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