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大半個月就過去了,炙熱的驕陽總算是黯淡了一些,空氣中多了幾分涼意。


    汪從峰自殺的傳言在北涼道上傳了好久才迴歸平靜,畢竟平日裏汪從峰待人和善,在涼州城內贏得了不少好名聲,他的死讓很多百姓悲痛不已。


    還有,在牢房裏待了好久的皇甫琰也迴到了軍中重新領兵,郭震更是親自登門道歉,以示愧疚,皇甫琰自然不會多加計較,一場風波就算是過去了。


    但對於北涼道的一眾文武來說,血柳依舊是潛藏在暗中的一條毒蛇,不得不防。


    顧思年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房裏,雲依瀾輕聲細語地匯報著最近追查血柳的成果:


    “咱們在涼幽朔三州的首府以及一些重要城鎮內都發現了血柳藏身的痕跡,一部分重要的聯絡點我都派人盯住了,可以說他們的手腳伸得很長。


    但是自從血五、汪大人兩人身死之後,這些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全都撤離了原本的住所,隻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雜柳被我們給抓了,也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最近這段時間三州境內風平浪靜,再也沒人搞什麽幺蛾子了。”


    褚北瞻饒有所思地問道:


    “雲閣主,如果是安涼閣在某地的管事人被抓了或者身死,你下一步會怎麽做?


    讓所有人撤離嗎?”


    “不會。”


    雲依瀾直截了當地搖頭否認:


    “所有暗探諜子會立刻轉移到暗處,等待新的人來指揮他們。”


    “我相信他們隻是在蟄伏待機,絕不是因為害怕而退出北涼。”


    顧思年沉聲道:


    “汪大人身死之後各種流言頻出,明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說明三州境內依舊有血柳存在。”


    “這件事還真是難辦啊。”


    第五南山苦笑一聲:


    “咱們不可能去向老百姓解釋什麽血柳、什麽殺手,隻能盡力去控製流言的傳播。”


    “沒錯,好在天子巡邊的消息已經傳開了,百姓們會漸漸遺忘此事。”


    顧思年雙手一攤:


    “汪大人一案詳情咱們已經如實匯報給陛下了,至於陛下心裏怎麽想我們無能為力。


    接下來一段時間咱們還是各司其職,安涼閣負責監視那些血柳的探子,避免生亂;


    經略使府著手準備秋收事宜,確保今年的收成高於去年,咱們得向陛下展示一下合銀法的益處;


    至於鎮撫使府與按察司還是該練兵練兵,該查案查案。


    隻要安安穩穩地等到陛下駕到就可以了。”


    眾人齊聲應喝:


    “明白!”


    “就這樣,都忙去吧。”


    “哎哎,別走別走啊。”


    大家剛要起身離去,翁文濟老大人就擋在了屋門口,揮舞著手中的卷軸道:


    “陛下的旨意到了!”


    “噢?看看!”


    顧思年趕忙從翁大人手中接過了卷軸攤開,目光匆匆掃視,然後臉色就出現了一些變幻。


    “怎麽了?”


    雲依瀾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莫非陛下責問王爺了?”


    “那倒沒有。”


    顧思年略帶猶疑地說道:


    “聖旨中隻字未提汪從峰一案,隻是任命了郭震接任北涼道按察使一職,至於按察副使的人選讓我自己定。”


    “這麽簡單?”


    褚北瞻愕然道:“死了一個按察使,算是封疆大吏了,陛下的反應是不是太過於平淡了一些?”


    按照大家的預料,皇帝至少會派刑部、吏部的人提前過來看看才對,了解一下詳細情況,結果直接任命了新的按察使。


    “聖旨中還說了另外一件事。”


    顧思年沉聲道:


    “陛下決意,調邊軍六鎮指揮使率麾下精銳趕赴北涼,溝通戰法、互相學習,並一同巡視北涼邊關,讓咱們提前一步準備大軍營地和接駕事宜。”


    “什麽?邊軍六鎮的指揮使都要來北涼?”


    這一道旨意讓大家都很是錯愕,要知道此前還從未出現過各地邊軍主帥全都湊在一起的情況。


    顧思年緩緩收起聖旨,目光微凝:


    “陛下突然下了這麽道旨意肯定不是一時興起,背後定有用意。”


    郭震猶猶豫豫地說道:


    “會不會是咱們想多了,陛下要有此打算也不一定啊。”


    “不會的。”


    褚北瞻撇了撇嘴:“這道旨意早不發早不發,偏偏等發生了這樁案子才發出來,太巧了吧?


    郭大人,咱們還是應該謹慎為上。”


    第五南山單手拖著下巴,思索許久說道:


    “看來咱們的陛下來了一手恩威並施啊。


    點頭同意王爺舉薦的按察使人選,並讓王爺自己決定副使,這是一種信任、是聖恩浩蕩;


    但抽調六鎮指揮使趕赴北涼又是一種敲打,每位指揮使率兵兩千,說多不多,但真不少了。


    這是在提醒王爺和咱們北涼軍,北涼道的背後是邊關六鎮,大涼也不是隻有咱們一支邊軍。


    咱們做事要有分寸。”


    眾人的神情都凝重了許多,郭震更是苦笑一聲:


    “看來陛下還是因為此事起了疑心了,隻不過沒有明說,而是做給王爺看。”


    “對!正是此理!”


    “有疑心太正常不過了。”


    顧思年無奈道:“不明不白死了一個按察使,不懷疑才怪。


    至於我們秘密奏報的血柳一事,陛下也不會明著查,信與不信都不一定。”


    血柳的存在以及暗地裏做的那些勾當顧思年沒有寫在聖旨裏,而是另外附了一封密信,請陛下親啟。


    因為他知道幕後之人定然勢力極大,指不定就身處朝堂中樞,擬成奏折指不定就泄露了。


    “唉。”


    褚北瞻長歎一口氣:


    “不幸被汪大人言中,真的用他一條命挑起了陛下的疑心。


    說起來咱們滅了血五,卻輸了一籌。”


    如果汪從峰不死,那皇帝抵達北涼後顧思年可以壓著汪從峰去認罪,讓他來解釋這是怎麽一迴事,甚至還能挖出幕後元兇。


    可汪從峰死了,燕人細作與李四這些人也死了,沒有人證隻有證詞,所有事情在皇帝看來都可能是你顧思年偽造的。


    “聖心難測啊。”


    顧思年苦笑一聲:


    “罷了,事情已經這樣,咱們就遵旨行事吧。


    北瞻、晏清,你們趕緊去新建一些軍營,預留給六鎮兵馬駐紮,備足幹糧、馬料等物,別到時候說咱們北涼道待客不周。”


    “明白!”


    顧思年突然悠哉悠哉地看向地圖,饒有趣味的說道:


    “正好我也想看看六鎮的總兵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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