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都籠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月黑風高、暗流湧動。


    柴家的正堂內搖曳著微弱的灼火,在晚風的吹拂下上下躍動,昏暗的燈光映襯在三位大掌櫃的臉上,讓他們緊張的神情彰顯無遺。


    魏遲還算鎮定,斜靠在椅子上閉目小憩,好像睡著了一般,但偶爾顫動的眼眸表麵這位幽州第一糧商的神誌十分清醒;


    卓華則眉頭緊皺、坐立不安,一顆小心髒七上八下的懸著;


    柴冬允是最緊張的那一個,在屋中來迴踱步,時不時的就站在門口向遠處張望著,憂心如焚的問道:


    “魏兄,此事能行嗎?青林村離城牆這麽近,得手的可能性不大吧?”


    “哎,離城牆近又如何?”


    魏遲依舊閉著眼眸,冷笑道:


    “此時又不是戰時,巡防營哪會兒徹夜巡查?就江門那幾個夥計能頂什麽用處?再說了,咱們又不是殺人,隻是去放火,放完就跑,誰也攔不住、誰也查不到。


    而且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了,如果事不可為就直接撤走,安全重要。”


    “可都這個時辰了,城外怎麽還沒有起火的跡象?算算時辰應該得手了啊~”


    柴冬允憂心忡忡,青林村的糧倉一旦起火必定是衝天大火,整座涼州城都看得見,可現在城內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平日裏他性子還算沉穩,行事做派也是成熟穩重,但這次不一樣。


    這可是在官軍眼皮子底下焚燒軍糧,可以說是與北涼王府作對。一旦失手被抓住,柴家自己滿門上吊就行了,絕無活路。


    卓華也抬起了頭,神色隱隱不安:


    “魏兄,派出去的人可靠嗎?萬一搞砸了咱們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啊。”


    “放心吧,肯定沒問題。”


    魏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直到現在還微閉著眼,神情自若,這副樣子讓柴冬允與卓華越發的摸不著頭腦。


    他倆總覺得這個魏遲神神秘秘。


    “咚咚~”


    “公子!公子!”


    房門外總算響起了低沉的喝聲,語氣中帶著焦急。


    魏遲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急步走到門口一聲低喝:


    “說!”


    在兩人焦急不安的目光中,門外的黑衣人在魏遲耳邊低語了許久,不知道說了什麽,但能察覺到魏遲的神情越發凝重。


    “知道了,退下吧。”


    半晌之後,魏遲才揮揮手讓人退下,柴冬允忙不迭地問道:


    “怎麽樣?”


    “失手了,派出去的人一個都沒迴來。


    巡防營都統肖煒親自帶兵守在那兒,青林村就是個陷阱!”


    魏遲臉上那抹淡然終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狠,他萬萬沒想到會有巡防營的人會提前藏在那兒。


    “完,完了。”


    柴冬允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肖煒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隻要落到他手裏,一定會把咱們供出來的。


    事情敗露,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卓華目光呆滯,十分恐慌:


    “怎,怎麽辦。要不咱們連夜出城,先跑吧!”


    為了將三家綁在一根繩上,此次行動的人手三家都有份,也就是說出了事一個都跑不了。


    “柴兄卓兄,何必如此慌亂?”


    魏遲的眉頭微皺,語氣冰冷的說道:


    “不管魏三他們有沒有供出我們,人已經都被我滅口了,絕無任何呈堂證供。


    就算供出來又如何?”


    “原來被滅口了,早說啊,嚇死我了!”


    柴冬允努力地平複著胸口的唿吸,惴惴不安地問道:


    “魏兄,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柴冬允雖然年長,但他隱約間發現這個魏遲做起事來比他要沉穩得多。


    “想想,讓我想想。”


    魏遲看向青林村的方向喃喃道:


    “燒糧失敗,歪路已經走不通了~”


    ……


    青林村


    從涼州城內緊急調撥來的五百巡防營精銳已經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叢林四周皆有悍卒持刀搜查,就好像出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甚至連北涼王顧思年與經略使蘇晏清都到場了。


    青林村的糧倉是真的,但是江門夥計醉酒完全是故意演的一出戲,因為蘇晏清與江玉風猜到三大糧商會使陰招,但現在抓住活口卻又被殺了,讓他們大為惱火。


    巡防營都統肖煒手指著村內一排排破敗的民房說道:


    “當時魏三那夥人就跪在那個位置,從四周的角度來看暗箭隻能從這個位置射出,其他地方皆會被樹木或民房遮擋,但詭異的是我們已經搜過這一片,完全沒有發現有人停留的痕跡。”


    肖煒眉頭緊皺,這件事真是太蹊蹺了,魏三一夥人本已經被生擒,卻在最後關頭被不知名的人給殺了,人就死在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極為憋屈。


    “從這裏


    到村裏,距離不短啊。”


    顧思年順著肖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麽遠的距離,瞬間射殺十幾人,箭術不是一般的好。”


    “是的,就連尋常邊軍士卒都達不到這種程度。”


    肖煒沉聲道:


    “箭雨一共兩波,末將數了現場遺留的箭頭,總計就隻有三十支箭,也就是說對方最多隻有十五人,我在第一時間就帶人追了過來,卻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箭呢?”


    “在這。”


    肖煒恭恭敬敬地遞過一根箭矢,顧思年皺著眉頭仔細端詳:


    “這不是北涼軍的製式羽箭,也不是兵部督造的弓弩,樣式倒是從未見過。”


    征戰多年,顧思年對軍中的製式兵器不可謂不熟悉,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不是軍中用物。


    蘇晏清喃喃道:


    “也就是說他們在派人燒毀糧倉的同時還暗中潛藏了一批殺手,防止出現意外,用來滅口?


    從囚犯起身到射殺,機會隻有那麽一瞬間,他們不僅把握得剛剛好,還在第一時間撤離並抹除了藏身的痕跡,就連一點腳印都沒留下?”


    “對。”


    肖煒苦笑著點了點頭:


    “依末將的判斷,這夥人定然非同尋常,至少普通的家丁護衛做不到這般程度。”


    “這下事情可就難辦了。”


    蘇晏清無奈地說道:


    “咱們知道是三大糧商幹的,但人證全部被殺,口供也沒有,想給他們定罪都不行。”


    “沒事,狐狸的尾巴露出來一次,總會露出來第二次的。”


    顧思年冷聲道:


    “這個魏家或者說三大糧商倒是讓本王越發好奇了,這夥神秘殺手到底是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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