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瀾頓了頓,剛剛興奮的目光也逐漸黯淡:


    “可就在這時,朝廷下旨,停止進軍,全軍撤迴雍州。”


    “這算個什麽事!”


    褚北瞻氣得臉都紅了:


    “大好機會就在眼前,為何要停止進攻?這一仗隻要打,最起碼能保證不敗,若是進展順利就可以一戰平定三州!”


    “我們不知道當時陛下出於各種原因做出了這個決定,相信平陵王也想不通。”


    雲依瀾惋惜道:


    “一向極為聽從皇帝旨意的平陵王這次破天荒的沒有遵命行事,而是多次上奏京城,請求出兵攻打北荒,還希望將邊軍六鎮的主力盡數調往嘉隆關,與燕軍傾力一戰。


    可惜每一次上奏都被駁迴,每一次駁迴之後平陵王不甘心,便再次上奏,君與臣拉拉迴迴地拉扯了好幾次,前線戰事愣是停滯了數月。


    京城傳言,因為平陵王拒不撤兵,甚至還在奏折中與陛下發生了些許爭執,傳言皇帝心中已經十分不滿。”


    “唉,戰機稍縱即逝,牽連幾個月,哪還有機會?”


    褚北瞻歎了口氣,作為領軍之將他知道,拖延這麽久,就算朝廷同意攻打北荒也很難獲勝了。


    “沒錯。在皇帝與平陵王來迴爭執的時候,北燕援軍主力已至,他們先下手為強,趁夜偷襲平陵王大軍駐地,大獲全勝,我軍折損萬餘兵馬。


    平陵王無奈之下隻好率軍撤迴雍州,全線保持守勢,與燕軍對峙。”


    “唉!”


    幾人齊齊歎了口氣,從勝利到失敗的這種差距當真讓人難以接受。


    “敗報傳到京城,陛下派出太子塵洛昭,親自率領一千禁軍、手握聖旨趕赴雍州,召平陵王還朝!並且與燕軍議和停戰,止息兵戈。”


    “太子親至,還帶了一千禁軍。”


    蘇晏清苦笑一聲:


    “皇帝陛下這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動怒了。”


    “對。”


    雲依瀾默默的說道:


    “平陵王迴京之後隨即就被軟禁在府中,再也不得外出一步,麾下兵馬也被安置在京城之外,不允許隨行入城。”


    “軟禁了嗎~”


    顧思年喃喃道:


    “應該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皇帝陛下動了殺心吧。”


    顧思年隱約從腦海深處翻出了一些記憶,好像那時候的王府被官軍圍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整座府邸內都彌漫著一股低沉的氛圍。


    蘇晏清默默地嘟囔了幾句:


    “估計陛下當時還念及一些兄弟情義吧,不可能因為抗拒聖旨就想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平陵王這麽多年領軍征戰、戰功赫赫、在朝中頗有威望,就這麽殺了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雲依瀾無奈的說道:


    “據說平陵王被軟禁之後朝中有許多大臣上奏為其說情,皇帝不理不睬,不殺人也不放人,就這麽拖著。


    我猜那時候陛下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吧。”


    “繼續說吧。”顧思年揮了揮手:


    “然後呢?”


    雲依瀾輕聲道:


    “平陵王這麽多年領軍征戰,麾下兵馬主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乃是自己的親軍,一部分是從邊關六鎮抽調的精銳士卒。


    邊關六鎮的兵馬就不提了,那些人隻有在戰時才會服從平陵王的指揮,平日裏都有各自的總兵。


    而平陵王的親軍主要分為兩支:


    淵龍營與風淩軍!”


    “淵龍營,風淩軍?”


    淵龍營這個稱謂他們聽過,因為去年在京城就有一些人偽裝成淵龍營舊部,死在了平陵王府內,至於這個風淩軍就很陌生了,但既然能與淵龍營齊名,想必也是一支精銳。


    “淵龍營乃騎軍,軍中士卒皆是從各郡縣州府征召入軍的農家子弟,征戰多年,戰功赫赫,巔峰時總兵力近兩萬人。


    而風淩軍乃是清一色的步卒,也都是從戰火中磨煉出來的老兵,一直維持在四五萬人的規模。


    淵龍營與風淩軍一騎一步,戰力強悍,每次與北燕開戰這兩軍都是絕對主力,也是平陵王能戰勝燕軍的底氣所在。”


    幾人靜靜地聽著,雲依瀾的語氣逐漸凝重起來:


    “平陵王被軟禁之後,兩支大軍一直安紮在京城郊外大營,真正的變故就發生在正隆二年。


    這一年的春天,準確地說是四月初四的夜裏,淵龍營副帥歐陽馴一紙密信送到了京城,說平陵王暗中傳令:


    假借城內有反賊欲行謀逆之事,命淵龍營、風淩軍全軍開拔,攻打京城,以勤王之命推翻當今陛下,擁立平陵王為帝!


    行動時間定在了四月初五的半夜。”


    “什麽!”


    幾人目光同時一變,淵龍營的副帥,應該稱得上是平陵王心腹中的心腹了。


    先不提此人密信的內容是真是假,但他這種位高權重的將軍密報朝廷,朝廷一定會信。


    “然後呢?”


    顧思年眉頭緊皺:


    “陛下接到密報之後是如何處置的?總不能光憑軍中武將的一封信就給皇族親王定下謀反之罪吧?”


    “準確地說,接到密報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塵洛昭與太傅司馬仲騫。”


    “什麽?怎麽會是這兩個人?”


    蘇晏清滿臉愕然:


    “這可是造反啊,為何消息沒有直達天聽,送至陛下手中,反而到了他們兩手裏?”


    “安涼閣秘密查過此事,據說那幾夜陛下感染風寒,重病在身、神誌不清、臥床不起,朝政一直由塵洛昭與司馬仲騫掌管。


    歐陽馴呈上密報之後兩人並未第一時間上報陛下,而是自行處置了。”


    “塵洛昭和司馬仲騫是怎麽處置的?”


    “四月初五一整天,京城始終風平浪靜,無事發生,一直等到四月五日深夜,二人終於有所行動。


    一麵緊閉京城各門,加派重兵駐守;


    另一麵抽調駐紮於京郊附近的四衛兵馬,命令他們向風淩軍、淵龍營駐地移動。


    四月初五的深夜,兵部下屬的一處軍械庫陡然巨響,隨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徹底拉開了一場大亂的帷幕。”


    屋中無人說話,全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軍械庫起火之後就有一批神秘的黑衣人冒了出來,偷襲軍械庫奪走了大部分軍械。


    隨後城中更是多處起火,混亂不堪,這批黑衣人攻占軍械庫之後轉頭就殺向了平陵王府,與守在那裏的官軍激烈交戰。”


    顧思年的瞳孔一震,這些黑衣人與官軍交戰,明擺著就是去營救平陵王的啊,那豈不是坐實了造反的罪名?


    “這還不止。”


    雲依瀾知道顧思年心裏在想什麽,冷聲說道:


    “在京城暴亂的同時,駐紮在城外的風淩軍沒有接到任何兵部旨意,突然全軍開拔,向京城移動。


    四萬餘兵馬剛好進入了京畿四衛的包圍圈,兩軍撞了個正著。


    塵洛昭沒有宣旨、沒有招降,直接下令開戰,風淩軍前鋒誤以為京畿駐軍已成叛軍,本能反抗,兩軍激戰。


    隨著風淩軍主力抵達戰場,戰事規模越發龐大,最後以京軍的勝利而告終,風淩軍上下全軍覆沒。”


    雲依瀾的聲音在屋內悠悠迴蕩著,全軍覆沒短短的四個字,卻是無數生命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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