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涼王正在殿外候旨。”


    “進來吧~”


    “微臣顧思年,叩見陛下!


    恭請陛下聖安!”


    還是禦書房的大殿,地上依舊鋪著一幅巨大的天下疆域圖,但看成色應該是剛換了一幅新的。


    和之前唯一的區別是北荒二字已經改成了北涼。


    顧思年跪伏在地,額頭輕輕觸地,這是他受封北涼王之後第一次進宮麵聖。


    “行了,別跪著了,起來吧。”


    塵堯背對著顧思年,很隨和地說道:


    “以後進禦書房,你就不用跪了。”


    “謝陛下隆恩!”


    高渝和小全子的目光皆是一震,麵聖不跪,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啊。


    若是仔細看你會發現,躬身侍立在旁的高渝總會不自覺地多看顧思年幾眼,沿著蟒袍上下掃視頻目光中帶著幾絲疑惑與驚訝。


    隻不過眼神被他掩藏得極好,無人察覺。


    皇帝不說話,顧思年就安靜地等著,過了許久塵堯才轉過身來,剛要開口就愣住了,眼神恍惚。


    黑金蟒袍再配上挺拔又不那麽壯碩的身形,威嚴中既帶著年輕人的鋒銳又帶著領軍主帥的成熟、穩重。


    此刻的顧思年給了塵堯一種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殿中極為安靜,顧思年暗自嘀咕塵堯到底在看什麽,難道與身上的蟒袍有關?


    皇帝陛下目光閃爍、眼神深邃,過了很久神色才恢複正常,笑著問道:


    “王袍看起來挺合身的,是朕親自為你選的,喜歡嗎?”


    “迴陛下!


    喜歡得很。”


    顧思年輕輕彎腰:


    “陛下獨具慧眼、眼光絕佳,若是讓微臣自己選,定沒有這般合身。”


    “哈哈哈。”


    塵堯笑了起來:“北涼王也會拍馬屁了,朕怎麽不知道?


    哪怕王袍不合身,普天之下也無人敢說不喜歡吧。”


    “微臣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心裏話,安敢欺瞞陛下?”


    顧思年一本正經的說道:


    “邊軍軍服皆乃黑色,野戰騎軍所配甲胄也是精良黑甲,黑金蟒袍正好與邊軍服飾相配。


    此外,黑色有成熟、穩重之意。陛下是要借黑金之色提醒微臣,王爵雖然尊貴,但北涼三州的擔子壓在臣身上,幹係莫大。


    行事做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切莫焦躁,時刻要牢記肩負之責。


    請陛下放心,臣定謹記陛下教誨!”


    “哈哈哈!”


    塵堯樂得放聲大笑:


    “顧將軍倒是會說話啊,朕忘了,你可是能文能武,京城有名的大才子!


    哈哈哈!”


    “陛下過獎,臣愧不敢當!”


    塵堯笑得很開心,身上渾然不見麵對其他臣子時端著的那種威嚴氣勢。


    “行了,咱們說正事。”


    塵堯在地圖上緩步而行,最終站在了北涼的位置旁:


    “北涼三州雖已收複,但畢竟失陷四十餘年,想必那裏的情況是極差的。


    朕也從未去看過,北涼王要不給朕講講,那兒的風土人情,還有民生吏治?”


    其實在塵堯還是懵懂嬰兒時,北涼三州就被燕人搶占了去,這麽多年來更是成為了涼朝的禁地,對他這位皇帝而言三州土地隻是在地圖上寥寥的幾道線,沒有清晰的概念。


    皇帝治理天下,對這個地方一竅不通,如何治理?


    “那微臣就說說自己在北涼的所見所聞。”


    顧思年緩緩道來:


    “北涼三州疆域遼闊,人口眾多,據臣粗略統計,三州百姓不下百萬戶。


    因地處邊、飽經風霜、生活貧苦,所以北涼百姓大多性格堅韌、不畏困苦,幾十年的苦難讓他們習慣了在風霜雨雪中前行。


    大軍北伐,所過之處百姓揭竿而起,隨軍反抗燕賊,正說明了這麽多年來他們依舊心向大涼、心向陛下。


    數十年的苦難,他們能不忘初心,這樣的品行實在難能可貴。”


    “臣說苦難二字,或許陛下乃至滿朝文武都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臣可以換一種描述,大軍北伐之初,涼地各縣流民成群、災民遍野,大量農田荒廢,無人耕種。


    別說是糧食野菜了,就連地裏的樹皮、老鼠都已經被百姓吃絕了。


    城裏的百姓還好些,生活在鄉野的那些貧苦人家家戶戶都有人餓死,路邊森森白骨,隨處可見。


    更有荒軍、燕人胡亂征發徭役、不加節製,消耗民力,致使三州境內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還有陛下剛剛提及的吏治,三州各郡縣毫無律法可言,是非黑白全憑所謂的大小城主一言斷之、草菅人命,天理難容!


    ……”


    顧思年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自始至終塵堯都沒有打斷他,就安靜地聽著,直到最後才長歎了一口氣:


    “唉,都是我大涼的子民啊,落難至此,朕心有愧,是朕的責任啊~


    如今戰亂平息,北涼三州的民生吏治必須盡快恢複,這個擔子就得愛卿來扛了。


    愛卿若是有什麽困難需要幫忙,盡管開口,朕能答應你的,一定答應你!”


    “請陛下放心。”


    顧思年沉聲道:


    “這一年多以來,各地流民已經陸續返鄉,墾荒種田,大多數百姓已經能吃上飯、穿上衣。


    隻要燕軍不再卷土重來,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至於困難,還真有。”


    “噢?”


    塵堯好奇地問道:“說說看。”


    “大軍北伐時,前線將士征戰,後方一直在著手恢複各郡縣吏治,派往北涼的官員大多都是從琅州、雍州兩地抽調,但兩州官員人數本就有限,三州大小上百城,每一城都需要官吏,所以官員的缺口還很大。


    微臣想請陛下調派些官吏進入北涼,協助臣管理各縣。”


    “唔,顧將軍考慮得確實周全啊。”


    塵堯笑了笑:“放心,此事朕會交給吏部去辦的。”


    “謝陛下!”


    塵堯背著手緩緩而行,隨意地問了一句:


    “北涼道領軍的鎮撫使朕已經幫你選好了,白衣兵仙之名連朕都有所耳聞;


    負責政務的經略使同樣是重中之重,愛卿心中可有人選?”


    “暫時還沒有。”


    顧思年輕聲道:“微臣拿不準主意,陛下可有建議?”


    “嗬嗬,不需要朕來建議?”


    塵堯笑了笑:


    “愛卿是北涼王,受封三州之地,有便宜行事之權,整個北涼道境內的大小事務都由你說了算,任命官員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微臣豈敢。越權”


    顧思年恭恭敬敬地說道:


    “經略使主管一道政務,責任重大,臣一向隻知領軍征戰,政務卻一竅不通。


    讓微臣決定人選,豈不是置三州民生於不顧?


    臣懇請陛下,幫臣選一位賢能!”


    這位北涼王情真意切,好像一定要皇帝說出個人名來。


    “也罷,北涼王有此請,那朕也不好推辭。”


    塵堯背著手緩慢踱步:


    “現在負責北涼政務的是琅州別駕蘇晏清吧?


    大軍北伐之後他就隨軍入涼,勤勤懇懇、日夜操勞、穩固後方、運輸輜重,兩年多來一直紮根北涼,辦事極為得力,據說北涼百姓對其稱讚有加。


    論對北涼的熟悉程度,朝中無人能及他,他當經略使,最合適。”


    顧思年眉頭微皺,這個人選出乎了他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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