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靖成坊


    這裏有一座早已荒廢的高門大宅,高牆紅瓦,占地極廣,乃是大涼平陵王府的舊址。


    自從平陵王府因為謀逆一案被滿門抄斬之後此地就成了京城的一處禁地,尋常富貴人家也不敢買下這座宅子,導致宅院日漸荒蕪,連帶著街麵上的商鋪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不過王府門口矗立的兩尊石獅子依舊那麽威風凜凜,哪怕爬滿了蜘蛛網都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


    居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說,每到晚間都能感到這兒陰森森一片,私底下都在議論,說是平陵王府的舊人冤魂不散,在鳴冤。


    但從今天一早開始這裏就變得熱鬧起來,起因是附近的百姓發現一直被貼著封條的王府大門被人推開了,要知道撕開官府封條可是大罪,這裏更是反賊的家宅,誰敢這麽幹?


    膽子大的就走進去看了看,卻發現有上百具死屍躺在院落中,鮮血四處流散,那家夥當場就嚇得魂不附體,飛一樣地去報官了。


    很快京兆尹府的衙役就唿啦啦來了幾百人,將整座王府圍得水泄不通,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接著刑部的人也到了。


    刑部左侍郎蔡象樞呆愣愣地站在院子裏,這裏整整齊齊擺放著上百具屍體,還有不少兵器散落一旁,死屍全都穿著一身舊式軍服,稍微有點眼力的都知道這是曾經平陵王麾下親軍特有的軍服。


    平陵王姓塵名淵,麾下親軍號曰淵龍營,足有一萬五千之眾,乃是清一色的騎軍,軍中士卒都是從各道招募來的敢戰青壯,戰力驚人。這支精銳在二十年前對戰北燕、征戰沙場,不敢說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至少是勝多敗少,力壓燕軍精銳一頭。


    可惜,平陵王案發後這支親軍隨即解散,軍中牙將以上軍官以謀逆罪被盡數抄斬,尋常士卒大多逐出軍伍,少部分編入其他京營,曾經盛極一時淵龍營煙消雲散。


    “真是見了鬼了。”


    蔡象樞眉頭緊皺:“都多少年了,這些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死掉的這些人年紀都在四五十歲上下,傷口或在脖頸或者腰腹處,以蔡象樞的眼力來看,這些人好像都是自殺。


    上百人集中在一個地方自殺,這事說出去都沒人信,這種場麵連蔡象樞也是第一次見到。


    “大人。”


    一名小吏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苦著臉說道:


    “仵作大概驗了一遍,看起來確實是自殺,總計有一百零三具屍體,這事也太蹊蹺了。”


    “還真是自殺。”


    蔡象樞眉頭緊皺:“去走訪一下附近的百姓,看昨夜有沒有可疑人進出王府,上百號人進來,總該有人見到吧?”


    “已經問過了,沒人見過,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平陵王府這地方大晚上的沒人敢來,罕有目擊者。”


    小吏支支吾吾的說道:


    “不過,不過下官倒是聽聞了一些風聲。”


    “噢?說說看。”


    刑部小吏眼珠子咕嚕一轉,低聲道:


    “附近的百姓都說,當年平陵王畢生之誌就是率領大軍收複北荒,如今三州光複,這些淵龍營的舊部們就自發地集結起來,自刎於王府舊址,告慰,告慰平陵王的……”


    這家夥說著說著就閉嘴了,他本想說告慰平陵王的在天之靈,但一想這又是個反賊,說這個似乎不合適。


    蔡象樞冷著臉不說話,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反倒是這個小吏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個逆賊當真有些本事啊,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麾下親軍依舊對他忠心耿耿,甚至以死明誌。


    嘖嘖,怪不得犯了謀逆大罪呢。”


    “住口!”


    蔡象樞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查案就是查案,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這些話也是咱們能議論的?


    當心掉腦袋!”


    “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小的知罪。”


    小吏嘴角一抽,連連點頭不再多言。


    “多調集些捕快來,封鎖現場,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些屍體都運迴刑部,好生查驗!”


    “明白!”


    布置完這一切,蔡象樞這才抬起頭來,喃喃道:


    “這事情不好弄了啊~”


    ……


    夢迴閣內,第五南山找了間僻靜的書房待著,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古書,看起來悠閑得很。


    這些天他也沒有迴鳳安侯府去住,就待在夢迴閣裏,便於第一時間接收各種消息,反正夢迴閣大得很,多他一個也不多。


    “嘎吱~”


    “蹬蹬蹬!”


    房門被推開,塵風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還沒坐下就打開了話匣子:


    “查清楚了,死者全都是曾經淵龍營的舊部,而且都是自殺。”


    “唔,都是自殺嗎。”


    第五南山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上百人湊在一起自殺,還真是天下第一奇聞啊。”


    “你怎麽這麽淡定?”


    塵風眉頭緊皺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城中的百姓是怎麽說的?


    都說是北荒收複,這些曾經的親軍們以死明誌,告慰平陵王的英靈。”


    “聽起來不是好事嗎?”


    第五南山笑了笑:“這正說明在這些親軍、百姓們的眼裏平陵王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咱們該高興才是。”


    “高興?怎麽高興得起來!”


    塵風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


    “你怎麽還不明白,此案一出,當年平陵王一案就會被陛下重新想起來。這麽多年過去了,淵龍營舊部竟然還對一個反賊忠心耿耿,父皇疑心病重,到時候又會覺得不該讓武將手握太重的兵權。


    眼下正是顧兄等著封王拜將的時候,若是陛下疑慮重重,這個王位肯定是沒了!”


    “唔,殿下這兩年確實成長了不少啊。”


    第五南山頗為詫異的笑道:


    “能想到這一層,很好。”


    “哎啊,你別開玩笑了。”


    塵風推了第五南山一把:“你說說,現在可怎麽辦,刑部一定會將此案上報陛下,到時候父皇盛怒之下,事情會怎麽發展還真說不準。”


    第五南山終於換了副認真的表情:


    “殿下不覺得好奇嗎?


    咱們剛在城中散出先帝遺詔的消息,為大將軍謀取王位,平陵王府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是不是太巧了?”


    塵風兩撮眉頭擰到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此事有人刻意為之?”


    “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第五南山冷笑一聲:


    “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請刑部蔡大人了,自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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