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正堂端坐著十幾道身影,看他們身上穿著的華衣錦袍就知道身份不凡。


    這些人都是葫蘆城中叫得出名號的富商,幾乎掌握著城裏絕大部分的財富。


    用杜成鳴的話說他們與王福一樣,都是城內的地頭蛇,也是前幾日暗中跟著王福造謠生事的那撥人。


    屋中寂靜無聲,縣令大人還沒有來,這些富商一個個地焦躁不安、坐立不安,東張西望。


    要知道他們之前對縣衙官府的態度和王福一樣,囂張無比,杜成鳴派人去問話都是隨意打發了事,但今天全都成了霜打了的茄子,戰戰兢兢,麵色惶惶。


    原因隻有一個,昨天城內巡防營出動,將王福一家滿門抄斬。


    真正意義上的滿門抄斬,從王福一家老小到底下的家丁、護衛全都斬殺一空,王福的屍體現在還被擺在縣衙正門外。


    此事已經在城裏引起了軒然大波,滿城的老百姓都察覺到官府要對這幫冥頑不靈的商賈出手了。


    剛剛這些富商走進縣衙,剛好路過王福的屍體,膽子小的雙腿都在打擺子。


    這些人怕了,幾百條人命說殺就殺,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後一個小小的文人縣令對抗,而是在對抗一個偌大的王朝。


    “劉,劉老,您說杜縣令找我們過來做什麽?該不會想把咱們也殺了吧?”


    “咱們說到底不過是想掙幾兩碎銀子,可不想掉腦袋啊。”


    “咱們怎麽辦啊?”


    “都是王福這個混蛋!口口聲聲說天塌下來都他頂著,現在呢?


    他頂個屁他!”


    掌櫃們憂心忡忡,七嘴八舌,都把目光投向了一位滿頭白發的老頭。


    此人姓劉,一直在經營布匹、糧食生意,算是城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


    而且杜成鳴剛到葫蘆城時就是此人接待的,這次鬧事他也沒參與,算是多少與杜成鳴有點交情。


    劉掌櫃滿臉苦笑:


    “我這個糟老頭子哪有這個本事知道縣令大人要做什麽?


    當初老夫勸你們一個個收收心,不要跟著王福蠻幹,全都不聽。


    這下好了吧?全都掉火坑裏去了。”


    “哎呦,劉老前輩,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


    還是趕緊想個法子,怎麽保住命吧?”


    “唉!”


    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


    “想要活命,就隻能老老實實聽話了,總之,一個個的都別胡來!”


    “縣令大人到!”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郎喝聲,身穿官袍的杜成鳴背著手緩步走進屋中,身後還跟著兩名小吏。


    “蹭!”


    十幾人唿啦啦全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齊聲大喝:


    “草民等見過杜大人!”


    “草民?諸位掌櫃的可不是草民啊,都是葫蘆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杜成鳴漫不經心地往椅子上一坐:


    “我杜某想要在葫蘆城立足,還得仰仗你們,該是我向你們行禮才對。”


    富商們滿臉苦澀,這開場白不是想要他們的命嗎?


    資曆最長的劉掌櫃硬著頭皮說道:


    “縣令大人說笑了,咱們這些人還不得仰仗大人的照拂在能在葫蘆城立足。


    若是小人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大人盡管直言便好,這等玩笑可開不得。”


    “嗬嗬,行了,都坐吧。”


    杜成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幾天前這些人可沒這麽客氣啊。


    眾人雖然坐下了,但一個個心裏都不安穩,誰也不敢吱聲。


    杜成鳴翹起了二郎腿,環視屋內一圈:


    “哪位是陳掌櫃。”


    “我,我是。”


    一名屁股都還沒坐穩的中年男子立馬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人有何吩咐?”


    杜成鳴就這麽看著他:


    “昨天在城裏抓到幾名造謠生事的潑皮,說我杜成鳴是天下第一號大貪官,向城中大大小小幾十名商賈勒索錢財。


    他們已經招供,是你陳掌櫃出銀子讓他們這麽說的。


    來吧,現在讓你的下人迴府取三千兩白銀來,沒有銀子,你陳掌櫃今天就別想活著出去了。”


    “撲通!”


    陳掌櫃往地上一跪,拚了命地磕頭:


    “大人饒命,饒命啊,小人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聽信了王福的鬼話,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舉。


    杜大人您寬容大量,饒了小人這一次吧!”


    杜成鳴沒有管他,移開了目光又問了一句:


    “哪位是董掌櫃?”


    “撲通!”


    這次壓根就不用杜成鳴開口說話,一個中年男子倒頭便跪:


    “大人饒命,饒命啊!


    小人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砰砰砰!”


    兩人接二連三地磕頭,頭皮都已經滲出了血絲依舊未停。


    還坐著的那些人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下一刻杜成鳴就點出自己的名字。


    “劉掌櫃,您幫我們求求情啊,求杜大人饒我們一條小命。


    咱們以後再也不敢了,縣衙但有差使,定唯命是從!”


    兩個家夥最後用求助似的目光看向了劉老掌櫃,這是他們唯一能指望的救命稻草。


    “唉。”


    老人又長歎一口氣,厚著臉皮站了起來:


    “杜大人,您就莫要為難我們了。


    王福帶頭鬧事,這些掌櫃得跟著幹確實不對,老夫也沒那個臉麵替他們求情。


    隻想說一句,杜大人要殺要剮也好、抄家抄族也罷,給他們一個痛快話,莫要再折磨他們。


    如果大人寬宏大量,願意對他們網開一麵那就更好了。


    小人相信,他們絕無膽子再與縣衙、再與杜大人您作對。”


    一群人小雞啄米似的點起了頭,個個乖巧得很。


    杜成鳴冷著臉,一個個看過去:


    “劉老前輩在葫蘆城德高望重,我杜成鳴一個晚輩,也不好不給麵子。


    行了,你們倆先起來吧。”


    磕了半天頭的兩人如釋重負,顫顫巍巍地坐迴了椅子。


    “在今天的談話開始之前,我杜某人先送諸位一句話。”


    杜成鳴緩緩舉起一根手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今日的北荒已經是大涼的國土了,以前北荒是什麽樣我管不著,但是從今天起,從現在起,做事皆有國法。


    觸犯國法者,我杜某人絕不會心慈手軟!”


    一聲重喝讓滿座的掌櫃心頭一顫,他們明白,這位年輕的縣令絕非外表看起來那麽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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