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帥帳裏,兩位皇子一個昭平令全都看著地圖,神情專注。


    金楓鎮,一個巴掌大小的鎮子,在地圖上隻不過是一個小點,不細看還以為是個螞蟻趴在地圖上,此刻卻被重點圈畫出來。


    申屠景炎平靜地問道:


    “糧草都運進去了?”


    “蒽。”


    百裏曦微微點頭:


    “從朔州各地征收上來的軍糧大部分都運往了金楓鎮,剩下來的就分配到各營作為隨軍糧草吧。”


    申屠景炎托著下巴,皺著眉頭:


    “你覺得涼軍真的會上鉤嗎?”


    “不一定。”


    百裏曦苦笑著搖了搖頭:


    “對麵那位鳳安侯絕非庸人,輕易不會上鉤的。


    但涼軍缺糧是真的,從咱們斥候的探報來看,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新的軍糧運到前線,估摸著涼軍的糧草快吃完了。


    如果這位顧大將軍不想讓那麽多兵馬餓肚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咱們糧草的主意。


    金楓鎮這個誘餌,足夠誘惑。”


    “咳咳。”


    申屠策在一旁輕聲說道:


    “皇兄,貌似近期已經有涼軍遊弩手在金楓鎮周邊出沒了~


    不管他們打不打,至少已經注意到了這裏。”


    “噢?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申屠景炎突然看向百裏曦:


    “你在金楓鎮擺了八千兵馬,外圍巡查嚴密,甚至還建起了寨牆。


    這麽大陣仗,就不怕嚇到涼軍?到時候他們覺得防守太過嚴密,豈不是會心生退意?”


    “哎,殿下。”


    百裏曦微微一笑:


    “戰場本就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以顧思年的性子,防衛越森嚴,他來的可能性就越大!”


    “有道理啊~”


    申屠景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咱們就等著魚兒咬鉤吧~”


    ……


    “進攻!”


    “殺啊!”


    “當當當!”


    “噗嗤噗嗤~”


    天狼關的攻城戰已經來到了第二十一天,繡著“涼”字的邊軍大旗始終高懸在城頭。


    但從城內的弓弩用盡之後,每一天、每一個時辰對守軍來說都極為難熬。


    因為燕軍可以相當輕鬆地爬上城牆,接著與涼軍展開肉搏,傷亡比之前要大得多。


    時不時就有燕軍爬上城頭,與涼軍近身砍殺,雙方都殺紅了眼,渾身血跡也無一人後撤。


    仗打到這個份上,就看誰能撐住這最後一口氣。


    拓跋烈今日更是親臨一線觀戰,從緊皺的眉頭中可以看出他對攻城的進展並不滿意:


    “怎麽搞的,之前你們說涼軍的強弓硬弩殺傷力巨大,攻城步卒損失慘重也就罷了。


    那現在呢?


    他們的雨箭早已用完,你們還是啃不下城頭怎麽解釋?”


    身後那些將軍們你看我我看你,一人壯著膽子迴話道:


    “將軍,那些涼軍簡直不是人,都是瘋子,咱們攻上城頭的步卒一次次被打退,死了很多人。


    末將麾下兩名千戶、十三個百戶全都戰死。


    實在是攻不上去……”


    涼軍在死戰,燕軍也不容易啊。


    “一群廢物!


    陛下養你們這麽多年,平日裏耀武揚威,真遇到硬仗了隻會叫屈?


    飯桶!”


    拓跋烈罕見的暴怒,破口大罵。要知道帶兵這麽多年,他一向以沉穩著稱,很少失態。


    隻因為天狼關戰局太過重要,影響整個幽州乃至北荒的局麵。


    一群武將是一罵一個不吭聲,都是拓跋烈一手帶出來的武將,誰敢反駁半個字?


    不過他們確實憋屈,明明已經打得很賣力了,不少將領都親自提著刀去攻城,就是攻不下能怎麽辦?


    “咳咳,將軍息怒。”


    唯一不算下屬的拉圖罕打起了圓場:


    “諸位將軍拚死殺敵咱們都是看在眼裏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破城在即,還是該以激勵士氣為主。”


    拓跋烈努了努嘴,沒有再罵,畢竟拉圖罕的麵子是要給的。


    拉圖罕猶豫一會兒之後輕聲問道:


    “距離殿下限定的破城日期還有些時日,以天狼關目前的防守力量來看,完全來得及在殿下給的日期之前破城。


    再說了,幽州城城高牆堅,數萬大軍拒城堅守,守個一年半載沒問題的,咱們早一天晚一天破城無傷大雅。


    將軍何故如此著急?”


    “因為我覺得幽州城守不到一年半載,甚至可能連幾天都守不住了。”


    拓跋烈的一句話讓拉圖罕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將,將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涼軍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攻破幽州城吧?”


    “那你想想,為何圍攻天狼關至今,他們一兵一卒的援兵都沒有?”


    拓跋烈冷聲道:


    “褚北瞻不可能不知道天狼關位置的重要,我大軍一旦入關,涼軍必敗。


    為何他增援?


    答案隻有一個!


    那就是幽州城戰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隨時都可能破城,他們的主力大軍騰不出手來!”


    拉圖罕呆若木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都給我聽著!”


    拓跋烈伸手往城頭一指:


    “那裏,還有那兒,城牆相對低矮,這些日子的攻城已經讓牆磚出現破碎。


    給我集中所有投石車,對著這些地方猛砸。


    再給我從全軍抽調兩千死士,我有用!”


    “諾!”


    ……


    軍帳中坐滿了人,整整齊齊兩排武將紋絲不動,目光淩厲。


    幽州前線的主帥,琅州白衣褚北瞻正背著手在軍帳中來迴踱步。


    看似神態輕鬆,實則莫大的壓力壓在他的肩膀上。


    從昨天晚上開始天空中就在積攢烏雲,狂風漸起,朔雲滿天,但就是不下雨。


    天狼關已經守了二十三天,隨時都有破城的可能,幽州戰局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候。


    帳中無人說話,氣氛極為壓抑。


    “轟!”


    一道驚雷劃破天際,震耳欲聾。


    所有人幾乎是同時轉頭看向帳外,目光中滿是驚喜。


    “淅淅瀝瀝~”


    “嘩啦啦~”


    “劈裏啪啦。”


    從蒙蒙細雨到傾盆大雨不過短短片刻,黃豆般大小的雨點砸在頭頂的軍帳上劈啪作響,雨勢大到連視線都被模糊了。


    “唿~”


    褚北瞻長出了一口氣,冷聲喝道:


    “軍令!”


    “轟!”


    幾十號漢子蹭蹭蹭全站了起來,胸中戰意升騰。


    “破城之後,負隅頑抗者皆殺,速戰速決!


    水淹堅城,難免傷及無辜,要盡一切可能救助百姓!”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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