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輛平板車沿著山路一字排開,每輛車邊上都有兩名車夫推著,貌似其中一些人的腰間還掛著刀。


    當上百禁軍出現在前方時,這些車夫的臉色明顯就變了,瞳孔深處多出了恐懼與不安,推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他們不認識這些是禁軍,但知道一定是官府的人。


    如果現在路邊有岔路,他們肯定一個拐彎就躲開了。


    領頭的是一名白發老者,眼中也閃過一抹恐慌,低喝了一句:


    “趕緊走,不要亂看!”


    塵洛昭皺著眉頭,用一種極為困惑的眼神看向車隊,坐下的戰馬還在緩緩往前移動。


    顧思年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奇了怪了,深山老林裏怎麽會有運貨的商隊?”


    太子沒有表示,但這句話被他記在了心裏。


    “嘎吱嘎吱~”


    兩撥人互相靠近,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一撥一邊,將並不算寬敞的山路擠得滿滿當當。


    禁軍士卒好奇地掃視車隊,不知道車上那麽多口袋裏裝的是什麽。


    幾十名車夫全低著個頭,隻顧悶頭往前走,壓根不敢抬頭直視禁軍們的目光。


    兩撥人就在這種死一般的寂靜中擦肩而過,不少車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等到車隊行至禁軍尾部時領頭的老者才鬆了口氣,心中不停地念叨著老天保佑。


    “等等。”


    塵洛昭淡淡的低喝聲突然響了起來,讓領頭老人渾身一哆嗦,牙一咬、心一橫,不理不睬隻顧往前走,整支隊伍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站住!”


    “蹭蹭蹭!”


    “讓你們停下,沒聽見嗎!”


    落在後方的一群禁軍紛紛拔刀,直接堵住了這群人的去路,老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塵洛昭從隊伍前方策馬而來,順著車隊不停打量,顧思年就跟在身後默不作聲,眼眶中有異樣的光芒閃過。


    高頭大馬最後停在了領頭老者的身邊:


    “你們是幹什麽的?”


    “運,運貨去京城裏賣的商隊。”


    “運貨?運什麽貨需要在深山老林中穿行?石鹽鎮外圍不是有條現成的官道嗎?”


    “迴,迴大人。”


    白發老者強裝鎮定,躬身行禮:


    “都是些紅棗之類的蔬果,不是什麽值錢物件,官道太遠了,小人們抄近路,能省下些時間。”


    老人殊不知就是他這一躬身出賣了自己,讓塵洛昭陡然生疑。


    這是典型官府人家的禮節,尋常商賈可不是這樣行禮的。


    “紅棗?嗬嗬,有意思。”


    塵洛昭譏諷一笑,手掌輕輕一揮。


    十幾名禁軍不由分說,極為蠻橫地將那些車夫驅趕到一旁,一刀接著一刀捅破了那些嚴嚴實實的口袋。


    “嘩啦啦~”


    雪白的鹽粒如流水般傾斜而下,亂人眼簾。


    “竟然是鹽!”


    塵洛昭冷喝道:


    “大膽刁民!竟敢販運私鹽!知不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


    塵洛昭都不用問就知道是私鹽,假如是官鹽你老老實實拿出通關路引就行了,何必鬼鬼祟祟?


    “蹭蹭蹭!”


    上百號禁軍同時拔刀,怒目圓睜的漢子將那些車夫們直接嚇癱了,跪倒在地渾身發抖。


    “饒命,大人饒命啊!”


    白發老者再也扛不住了,拚了命的磕頭:


    “求大人饒命啊!”


    “把頭抬起來!”


    塵洛昭看著這張溝壑縱橫的臉頰,問了一句:


    “你主子是官府的人吧?是誰?”


    “我,我……”


    老人支支吾吾,不敢迴話。


    “大膽!”


    邊上一名禁軍統領厲聲喝道:


    “這位乃是當朝太子!拒不迴話,你九族上下有多少顆腦袋夠砍!”


    老人的腦袋整個嗡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是當朝太子。


    刀鋒就架在他脖子上,隨時就是一刀落下。


    “殿下,此人我好像見過。”


    人群中突然有一名禁軍不太確定的說道:


    “前陣子刑部侍郎沙大人派人來送尋陽縣一案的狀紙,好像就是他。”


    “噢?”


    塵洛昭的臉上多了一分詫異:


    “你真是沙大人府上的?


    老老實實迴答,本太子或許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眼瞅著走上絕路,白發老人麵如死灰的迴道:


    “迴,迴殿下。小人名為李純,沙府管事。”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塵洛昭大笑出聲:


    “堂堂刑部侍郎,竟然敢差使家仆販賣私鹽。


    嘖嘖,顧兄,你說這是不是知法犯法?”


    顧思年猶豫著說道:


    “殿下,是不是與沙大人有關還說不準吧?”


    “哎,顧兄太謹慎了不是。”


    塵洛昭冷笑道:“區區一個管事,哪來的膽子販運私鹽?背後一定有人撐腰!”


    不等顧思年迴話太子厲聲喝道:


    “說!你們的私鹽是從哪兒來的!”


    “鹽,鹽運司裏弄出來的。”


    塵洛昭眼皮子咕嚕一轉就猜了個大概:


    “鹽運司?石鹽鎮上那片鹽田?怪不得你們會從深山老林裏過。”


    禁軍統領低聲道:


    “殿下,貌似沙義的妻弟就是石鹽鎮鹽田的主簿。”


    老人又是一暈,這下一個都跑不了。


    “噢?嘖嘖,那這不就全串起來了?”


    塵洛昭就差笑開花了:


    “一個鹽運司的主簿與沙義裏應外合,將官鹽偷運出來變成私鹽,獲取暴利!


    簡直罪大惡極!視國法於無物!


    今日若不是被本太子撞見,還真被你們躲過去了。”


    現在塵洛昭的心思完全不在狩獵上了,最大的獵物這不自己就跳出來了?


    癱倒在地的沙府老管家眼皮一翻就暈了過去,他知道沙家的日子過到頭了,自己也活到頭了。


    塵洛昭轉頭看向顧思年:


    “顧兄,本太子身負監國重任,麵對這等罪行豈能坐視不理?


    所謂捉賊捉贓,人贓俱獲。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石鹽鎮,將賀賓這些貪贓枉法之徒盡數抓獲?”


    這時候太子一定要拉上顧思年做個見證,不然看起來倒像是自己在針對沙義了。


    “殿下有令,微臣安敢不從?”


    顧思年躬身抱拳:


    “麾下親兵,聽從殿下調遣!”


    “好,我們走!”


    早已急不可耐的塵洛昭一揮馬鞭,也不等顧思年,拍馬而去。


    落後一步的顧思年麵帶微笑,將小六子叫到了身邊,低聲道:


    “去齊王府一趟,就說沙義的事被太子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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