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解氣,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


    “何大人啊何大人,沒想到您一位文人,竟然能讓北燕九皇子吃癟,痛快!


    等捷報送到京城,想必兵部的那些大員們一定會很開心!


    哈哈哈!”


    總兵府內笑聲不斷,遊峰的嘴角都快揚上天了。


    三路兵馬出城偷襲燕軍,本以為會是苗字營拔得頭籌,誰料到會是何先儒贏了。


    這不正合他的心意嗎?遊峰到現在都忘不了苗鷹聽到軍報時那臉黑得,就差滴出墨汁了。


    而且這一戰的過程極為曲折,因為三路兵馬發起偷襲之後全被燕軍給識破、包了餃子。


    苗字營與壽字營是在鋒刃營的營救下才安然撤出戰場,沒遭受大的損失,鳳字營卻是實打實的攻占了淮川堡,還殺敵近千。


    眼下燕軍已經盡數拔營後撤,完全達到了戰前的目的,自開年以來的頹勢被一掃而空,遊峰能不開心嗎?


    三位指揮僉事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神情各異。


    最開心的自然是何先儒了,在努力抑製上揚的嘴角,這兩天他做夢都會笑醒;


    臉色最差的當屬苗仁楓,穩操勝券的一場仗打成了這幅鬼樣子,苗字營死了上百號人,他不明白自己攻打的小石峰為何會有燕軍埋伏;


    不應該啊~


    至於董壽,臉上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因為在戰場上他不幸摔下馬背,差點把命留在關,官位不官位的這次就算了吧。


    還有一個苗鷹,老人的臉上毫無表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現在心情很差。


    “咳咳。”


    遊峰終於止住了笑聲,談起了正事:


    “諸位同僚,開戰之前咱們已經說好,哪位僉事大人可以擊敗燕軍,攻占敵營,哪位就是我琅州衛的副總兵。


    如今何大人立下大功,自然該身居此位。


    正好兵部也一直在等本官推薦的人選,若是大家都沒有異議,本官就擬奏上書,連同捷報一起送往京城了!”


    雖說遊峰沒有權力直接任命副總兵,但隻要是他提上去的名字,兵部基本上是照批不誤,尤其何先儒現在還有一場勝仗在身。


    議事廳內很安靜,無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看向了那位像是在閉目小憩的老人。


    有資格提出異議的,也隻有他了。


    “苗老將軍。”


    遊峰很是客氣的問道:


    “您有什麽要說的嗎?”


    “嗬嗬,既然是戰前定好的,那就按規矩辦事即可,總兵大人看人很準啊。”


    老人笑了笑,轉眼看向何先儒:


    “何大人,老夫年邁,身子骨不中用了,琅州衛的軍務以後可就得您多操心了。”


    苗仁楓欲哭無淚,事到如今就算是他爹都迴天無力,隻恨自己不爭氣。


    “下官不敢。”


    何先儒趕忙躬身抱拳:


    “官位是其次,隻求能擊退燕賊,都是為朝廷效力罷了!”


    “既然都無異議,那就這麽定了。”


    遊峰滿心歡喜,大手一揮:


    “顧將軍,你部此戰也是立了大功,本官重重有賞。但燕軍剛退,賊心不死,保不齊會卷土重來。


    鳳字營士卒暫且駐守在淮川堡附近,扼守要害!”


    “謝總兵大人,鳳字營領命!”


    顧思年沉聲抱拳道:


    “大人,卑職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此戰雖勝,但大人與諸位將軍不覺得蹊蹺嗎?


    我軍兵分三路奇襲燕軍要害,此乃軍中絕密。就算他申屠空料事如神猜出點什麽,也不至於剛剛好三路大軍都中了埋伏吧?


    末將在戰場上與燕將交了手,隱隱從他口中聽聞,燕軍提前知道了咱們的部署。


    此事,疑點重重啊~”


    顧思年的尾音拖得老長,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剛剛光顧著享受勝利的喜悅了,沒細細琢磨,經顧思年這麽一提醒大家才意識到問題很大。


    都是老狐狸,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泄露了軍機。


    難不成軍中有內奸?


    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掃視身旁的同僚,該不是這裏的人有問題吧?


    遊峰目光冷厲,掃過所有人的臉龐:


    “此事本官會派人好好詳查,給大家一個交代,但我得提醒一句。


    叛國之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


    一晃幾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鳳字營按照命令原地駐守在了淮川堡。


    遊峰果然沒有食言,給了顧思年不少的糧餉軍械,其中有一部分是賞給那些北荒鄉勇的,畢竟這些人也算殺敵立功了。


    眼下謝連山那三百人雖然還是鄉勇,但衣食住行幾乎和鳳字營一模一樣,甚至還分配了一些涼刀涼矛。


    “嗬嗬,舒坦啊~”


    顧思年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


    “隻等兵部的旨意一到,何大人就算坐穩了副總兵的位置,到時候苗家那囂張的氣焰想必會收斂不少。”


    “哼,苗家。”


    褚北瞻冷哼一聲:


    “若是我沒猜錯,消息就是這個苗仁楓泄露出去的!”


    “沒有證據,沒人會信的。”


    顧思年目光微凝:


    “我已經送信去了琅州,讓安春閣那邊幫我暗中查訪,看是不是苗家在搞鬼。


    若真是他,咱們那些戰死的兄弟可都得算在他頭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嘮叨著,成為顧思年幕僚沒幾天的第五南山卻一聲不吭,隻顧著看地圖。


    他換上了一身青衣素袍,洗了澡理了發,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書卷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一眼洞穿人的靈魂。


    白皙的麵龐配上挺拔的身姿,好一位佳公子,往這一站總給人一種萬事皆在掌握的感覺。


    這兩天他別的事沒有,整天就拉著人到處打探消息,短短兩天的功夫就把琅州衛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還有那些山頭勢力的分布。


    “不管怎麽說,這終究是一場勝仗。”


    褚北瞻微微一笑:


    “現在兄弟們的心氣可高啊,從過完年到現在,咱們鳳字營可是出盡了風頭。”


    不等顧思年附和幾句,一道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就從第五南山的嘴裏冒了出來:


    “驕兵必敗!兩位將軍高興的太早了吧~”


    “額~”


    顧思年訕訕的迴道:


    “驕狂之氣是不好,但打了勝仗嘛,總歸要讓將士們開心一下。”


    “若是連兩位都這麽想,那離打敗仗就不遠了!”


    第五南山說起話來是半點情麵也不留,目光鋒銳的看向地圖。


    褚北瞻眉頭微皺:


    “你是說燕軍很快就會再起戰事?”


    “對!”


    第五南山沉聲道:


    “我看了這兩天哨騎的探報,燕軍後撤的距離並不遠,且主力似乎有意無意的靠近淮川堡的正北麵。


    精銳士卒一個奔襲,一晚上就到了。


    試想,假如今晚燕軍就來襲,鳳字營防得住嗎?”


    兩人愕然,顧思年躊躇許久說道:


    “你有些危言聳聽了吧?燕軍的動作會有這麽快?”


    “你看,連你都覺得不可能,申屠空會怎麽想?”


    第五南山振振有詞:


    “迴憶一下自從他領兵以來做了哪些事?


    先是趁著新年撕毀議和協定,同時包圍崇北關三城,逼迫琅州衛主力盡出,以一支奇兵直搗後方,差點打爛琅州全境。


    而後看穿我軍謀劃,在左屯城將計就計,全殲山城營,殺我副總兵。


    現在又差點圍殲我琅州衛三營兵馬。


    細細看來,他每一步走得都是險招,每一步都出人意料,這時候還能小覷他?”


    聽著他的分析,顧思年與褚北瞻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申屠空可是北燕皇子,自有皇子的傲氣。


    淮川堡這一戰我們讓他吃了癟,心中定有怨恨,視鳳字營為心腹大患。


    我若是他,不惜一戰也要滅了鳳字營,將琅州衛的希望扼殺在萌芽之中!”


    第五南山重重的一拍地圖:


    “他在淮川堡跌倒,就一定會在這裏重新站起來!”


    顧思年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分析的很對,但全都是猜測啊,打仗總不能靠硬猜吧?


    眼下斥候並沒有迴報任何燕軍要出兵的消息。”


    “不,這不是猜測!”


    第五南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這是人性!


    至於斥候,等斥候打探到燕軍出動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顧思年心中的不安逐漸濃鬱,咬了咬牙道:


    “你說得對,不怕一萬也怕萬一。


    北瞻,現在就讓所有將士停止休整,立刻原地構築防線,以淮川堡為中心,準備拒敵!”


    “不,這樣不行。”


    第五南山搖了搖頭:


    “淮川堡雖然易守難攻,可山坡上的堡寨撐死了駐紮四五百人,咱們手裏連營兵加鄉勇,近兩千兵馬。


    剩下的人怎麽辦?在平原上等待燕軍騎兵的衝擊嗎?這樣傷亡有多大,不用我說了吧。


    若是時間足夠還可以修建大量的陷坑、鹿角,但現在時間倉促,來不及。”


    褚北瞻心頭一顫:


    “你說的對,這樣傷亡太大。


    我立刻派人去崇北關報信,讓總兵大人派兵相救!”


    “派兵相救?”


    顧思年苦笑著搖頭道:


    “沒有軍報,隻靠猜測,很難讓主力出兵的,隻能靠咱們自己。”


    褚北瞻目瞪口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棄守淮川堡?


    那我鳳字營的臉可就丟幹淨了!”


    第五南山抄著手、嘴角掛著笑,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看兩人愁眉苦臉,好像也不是很緊張。


    顧思年瞪了他一眼:


    “都啥時候了,有法子趕緊說,不然今晚沒飯吃!”


    “嘿嘿,急什麽嘛。”


    第五南山詭異一笑:


    “若是將軍信得過,可否將鳳字營的指揮權暫時交與我?”


    “全營的指揮權?”


    顧思年很是疑惑:


    “你想做什麽?”


    青衣男子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的說道:


    “初來乍到的,就送鳳字營一場全勝,權當見麵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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