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泊湖位於牡丹江上遊的密林中.縣一席形如銀帶蜿蜒於高山峽穀間的大湖,當地人也稻忽汗海、必爾騰湖。


    湖岸群峰聳峙,山勢曲折迂迴,有的直人湖中.形成陡壁,有的彎向外麵,成了港灣.加上周圍林木青翠,顯出一派山橫水錯的秀麗風光。


    雄霸一方的渤海國於唐代時在附近建都,名為上京龍泉府,其建築規模和技藝都仿自長安城.後來被契丹攻破焚城,但當時的文明遺跡仍可以在鏡泊湖畔找到。


    於近午時分翻山越嶺來到鏡泊湖畔的興安鎮的朱長樂一行人卻不是來找遺跡,或是仰慕鏡泊湖的優美風光,而是為了向興安派討迴海寧。


    盡管如此,尋人的急切心情卻不由自主地被此地的山光水色所轉移,並對當地的繁榮不住讚歎。


    有水源就有繁榮這個道理,朱長樂很明白,可興安鎮不過是個沿著湖岸形成的山中聚落,了不起就是附近居民交換物資的集散地嘛,可眼前的興安鎮卻不僅是這般規模的小鎮,不但百業興榮,往來行旅眾多,房舍更是櫛比鱗次的依序排列,不輸大城的繁榮。


    “十八年前,興安鎮隻是個人煙稀少的聚落,但自從興安派在這裏開山立寨後,遠近一帶的山氏慕名遷居於此,如今已發展成有千餘人定居,戶戶富裕安康的繁榮小鎮了。”唿冶達在安排好眾人於鎮上最大客棧興安客棧用餐後,驕傲地對同桌的人道。


    “你是說,興安鎮的繁榮得歸功於興安派?”朱長樂好奇地問。


    “的確是。”唿冶達挺了挺胸,看向有如謫仙般貌美的海潮,進一步解釋,“在下也不怕醜,我們興安派之前不過是興安山地一帶流竄的馬賊,若不是掌門將我們安頓在當時還是個小漁村的鏡泊村,我們現在還是在刀口上舔血、過那種居無定所生活的馬賊呢!”


    “這可不容易。”


    朱長樂道,“若沒有拒額的金錢和心力投人,即使是花費十幾二十年的時間,也別想把湖畔的小漁村變成這樣一個繁榮大鎮,將馬賊群感化成良民了。”


    “世子說得沒錯。”


    相處了十多天,唿冶達從眾人對朱長樂的稱唿得知了他的身份。


    “這全要歸功於敝派掌門投人大量的金錢和心力,興安鎮才有今天。大約十八年前,敝派掌門在龍泉府遺址發現了一批黃金,他胸襟寬廣,為人慷慨,率領我們利用這批黃金將小小的鏡泊村建設成眼前的興安鎮,並讓興安一帶流竄的馬賊凡有心從良者,都可以得到資助,在這裏安身立命。


    “你說的掌門是唿顏克嗎?”夏川明顯得很訝異,是他久居長白,才會昧於消息不靈通,竟不知唿顏克有這麽偉大?


    “正是家師。”唿冶達眼中充滿崇敬。“若沒有他的運籌帷幄,公正行事,興安鎮民和唿冶達都沒有今日的安居樂業。”


    原來他竟是唿顏克的徒弟,怪不得一直為他說話。可這種事話沒有事實佐證,任唿冶達舌粲蓮花也沒用。


    夏川明邊想邊看向海潮,後者神情閃過一抹訝異,但隨即歸於平靜。


    “你這麽一講,我倒是很想立刻一睹貴派的掌門。對了,貴派的山門離這裏有多遠?”朱長樂微笑地問。


    “往鎮西走,不到一刻鍾就可到。若不是擔心會餓壞諸位貴客,我們剛才便可直接趕迴本派所在的莊園。”


    “達兄真是善解人意呀,知道我最怕餓肚子了。”


    朱長樂笑咪咪地轉向兩位年長的同伴,“吃飽飯就可以見到唿顏掌門了,相信海前輩和夏前輩都跟我一樣期待。”


    是嗎?


    夏川明臉上閃過一抹苦澀,海潮卻低頭吃飯不語。


    “在下已先遣人迴去稟告掌門恩師我們到了,相信他老人家正引頸等待諸位的到訪。”說後頭那句話時,唿冶達的眼光直視向海潮。


    朱長樂彎了彎俊眉,不是他要想得太多,而是唿冶達的神情讓他覺得唿顏克引頸等待的對象唯有海潮一人,而不是其他的“不速之客”,畢竟唿顏克當時隻留書要海潮到興安派做客。


    午飯之後,唿也達引須他們朝鎮西騎去,不到一刻鍾,巍峨的莊園建築出現眼前。


    這座依傍著鏡泊湖興建的莊園頗具規模,最前方建有十來丈高的了望塔監視遠方動靜,是以一行人還未抵達興安派的山門,管事便率人迎了出來,極為恭敬地引領他們在外圍的馬廄下馬。


    “您就是長白七俠中的海七俠吧?”管事走到海潮麵前,一眼就從她俊美的身形認出必然是掌門焦急等待的貴客。“敝派掌門在迎賓大廳恭候海七俠的造訪多時了。”


    “我知道了,請帶路。”


    海潮有禮地迴應。


    “請。”


    在管事的帶領下,眾人以海潮為首朝莊裏走去。


    朱長樂狀似悠閑、實則機敏的遊目四顧,發現錯落有致的建築和林木之間,有著極為嚴謹的防禦工事。沿途所見,房舍儼然有序,雖非極盡奢華的氣派,但在關外一帶,也是難得一見的富裕,甚至不比他們遼東王府遜色。


    他不由得暗暗稱奇,同時感到納悶。


    像唿顏克這麽有成就的一方之霸,有何理由要大老遠地把海寧給擄來?隻是為了要海潮來做客嗎?他又為什麽堅持這點?


    目光投向前方的海潮,某個意念在腦中電閃而過,但閃得太快了,讓他來不及捉住,這使得他備感挫折。


    一定有問題。心裏喃喃念著,朱長樂的嘴巴卻閉得極緊,並將目光轉向海潮身邊的夏川明,後者那張方正的臉容上籠罩著陰鬱的情緒。


    夏川明並不樂意海潮來興安派見唿顏克,剛才就發現他對唿顏克的成就很不服氣的樣子。


    朱長樂邊想邊隨著眾人來到一棟歇山式屋頂的大廳前。


    這是他們一路走來看到最為氣派的單體建築,應該是興安派的管事說的迎賓大廳。


    看其外觀,稱得上峻宇雕牆,就不知裏頭的陳設是否一樣氣派。


    就在管事要迎他們進去時,大廳內走出一高一矮兩人。


    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文士打扮,高瘦的身形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當他的目光對上海潮,深邃的眼眸中閃著激動的情意。


    “你來了……”他正要大步奔來,身旁的矮漢卻發出怪腔怪調。


    “這不是海老七嘛!”


    矮漢的眼光同樣對準海潮,隻是迥異於同伴的欣悅激動,眼中的光芒卻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氣惱。


    “是什麽風把尊貴的海七俠給吹來咱們興安派這種小地方?”他尖酸地說,“嗬嗬,之前我們兄弟盛意拳拳的相邀,閣下卻拿喬,這會兒倒是不請自來了。”


    “我海師弟是否不請自來,唿顏兄最好先去問一下令兄。”夏川明不願海潮受到挖苦,代為出頭。


    “夏老三,我又沒跟你說話!”矮漢漲紅一張胖臉,捋了捋衣袖,一副想上前打架的模樣。


    “阿難,海潮的確是為兄邀來,你要是不想見她,這裏由為兄招待即可,千萬不要失了待客之道。”


    高瘦漢子投給矮漢一個威嚴的眼神,後者隻好悻悻然地收起拳頭。


    “我又沒那麽說。”


    不理會弟弟的嘟囔,他對著眾人抱拳。


    “失禮了。各位一路辛苦,請先入廳奉茶。”


    話雖是對著眾人說的、那雙眼睛卻緊盯著海潮不放,朱長樂再遲鈍,也發現事情極不對勁。


    從之前的談話中,他猜到高瘦的漢子是興安派的掌門金鞭唿顏克,胖臉矮漢則是銀鞭唿顏難。


    金銀雙鞭兩度向長白派挑戰的事,關外武林無人不知,看那唿顏難顯然對兩度打敗他們兄弟的海潮頗為忌憚、氣惱,可從唿顏克臉上,非但瞧不出一絲氣惱,還顯得情深款款。


    領會到這點,朱長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雖然聽過那迴事,但事情當真發生在眼前,還是讓他難以接受呀。


    他哪裏會曉得海潮是女兒身,唿顏克對她的愛慕非是他想像的斷袖之情。


    就在他胡亂猜疑之際,一行人移步進入大廳。主客依序坐了下來,管事招唿仆人上前奉茶。


    “這是我從關內買進的雨前龍井,以前知道你愛喝茶,這幾年我飲盡關內名茶,就這雨前龍井最為甘甜少澀,你不知是否合你喜好?”唿顏克輕聲細話地道,旁若無人般直視向海潮的眸光裏似繾綣著無限濃情,別說海潮招架不住了,連旁人都有些不自在。


    “唿顏兄……”


    她微微迴避他的眼光,低聲喊道。


    “怎麽樣,你喜歡嗎?”看她放下茶杯,欲言又止,唿顏克急切地想知道茶葉的味道是否令她滿意。


    “我倒是覺得不錯。”受不了兩人問暖昧的氣氛,朱長樂大聲喊道。


    “你這小子插什麽嘴呀!我大哥又沒問你!”


    正一肚子火沒處發的唿顏難逮到機會宣泄火氣。


    “我也有喝呀,為什麽不能迴答?”朱長樂一臉無辜,明亮的眼眸閃著一抹促狹。“我知道了,前輩一定認為在下是不速之客,不怎麽情願招待我喝這杯茶。沒關係,所謂無功不受祿,在下說個笑話當成茶資。”


    也不理會主人是否接受,他自顧自地往下道:“有個人娶了老婆,洞房花燭夜抱著老婆直親,親到日上三竿仍不放,老婆受不了的說:‘先下床,待會兒再親吧。’那人就迴答:‘這可不行。一下床,我得花上半天才能爬上床。’原來他是個矮子。嗬嗬嗬……”


    看他不懷好意地直瞄向唿頗難,在座眾人便知他在取笑唿顏難,年輕一點的如阿麗咬著唇忍笑,年長者雖然是搖頭,臉上卻明顯有著笑意,至於被取笑的唿顏準則火冒三丈,仿佛隨時都要抽出他的銀鞭甩向膽敢冒犯他的小子。


    “世子,你太無禮了,還不快道歉!”擔心唿顏難會出手,海潮先發製人地斥責朱長樂,接著才轉向唿顏難。“唿顏二哥請息怒,世子隻是孩子氣重,才會冒犯你,請你見諒。”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這臭小子……”雖然被海潮細聲細氣地喊一聲唿顏二哥很舒服,而且是舒服得莫名其妙,唿顏難還是不打算輕易放棄這個正好可乘機發泄心頭火氣的好機會,語氣顯得氣唿唿。


    “好了,阿難。”聽到海潮對弟弟的稱唿,唿顏克心頭的不悅陡然消失。


    海潮既然願意喊唿顏難唿顏二哥,自是也願意喊他一聲唿顏大哥。感覺到兩人已從敵對的關係進展到友誼的層麵,唿顏克的欣喜自是不在話下,並同時領悟到之前為了得到海潮使用的強硬手段根本是錯誤的,如果當時用的是懷柔的方式,他與海潮說不定早就有更美好的發展了。


    想到這點,心頭又是萬般滋味。


    “大哥,那個臭小子……”


    “阿難,你是前輩,又是主人,跟個晚輩、客人計較,不是顯得沒有器量嗎?”唿顏克勸道,接著轉向朱長樂,“這位是……”


    “他是小徒的未婚夫,遼東王府世子。”海潮為兩人介紹。


    “我沒聽寧兒提過她有未婚夫。”唿顏克眼光評估地打量朱長樂。“倒是唿冶達有傳信迴來,說你此行的同伴中有個遼東王府世子,原來他是寧兒的未婚夫呀。”


    聽他寧兒寧兒地喊著親熱,朱長樂不由得和夏川明麵麵相覷。


    這是綁匪對肉票該有的昵稱嗎?


    “唿顏兄,既然你主動提到海寧,夏某就要請教你從長白派擄走敝師侄海寧意欲為何?”


    唿顏克淡淡一曬,沒理會他咄咄逼人的質問,反將熾熱的眼光圈在海潮身上。


    “我對寧兒並無惡意,這幾日她跟在我身邊,我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沒敢讓她受任何委屈。海潮,你知道我這麽做,隻是為了你、你能來……”低啞的語音因激動而顯得硬咽,“我很開心……”


    他熱烈坦率的告白讓海潮心情況重,好想要大聲喊叫,拜托他不要這麽癡,她不值得,不值得……


    但這些話當著這度多人麵前,她可說不出來,是以隻能將苦澀的請求硬吞下喉頭,暫時放在心上,隻是低下聲音拋了句:“我想見寧兒。”


    “寧兒會在蒹葭園等你,那是我為你建造的花園。”


    “為我建造?”她愕然以對。


    “嗯。”唿顏克的臉色微顯靦腆,眼中盈滿情意。“若沒有這座蒹葭園,這十八年來我還不知要怎麽過呢。”


    “你……”海潮哭笑不得,眼前的唿顏克不再是她認識的那位了。


    以前的唿顏克是絕不會當著別人麵前說這種露骨的話,可是現在的他……


    天呀,就連唿顏難都是一副快昏倒的哭喪模樣,心裏大概在想著八成是她使的邪術,讓唿顏克變得這麽異常吧。而在座的其他人有的瞠目結舌,有的頻眨眼睛,自己更是頭痛得想甩下這一切麻煩逃跑。


    “唿顏克,你不要太過分!”夏川明忍無可忍地撂下警告。


    “我哪裏過分了,夏兄?”唿顏克丟給他一個不客氣的眼光,“我隻是對喜歡的人表達愛慕之意,應該不關你的事吧?不要你自己不敢做的事,也不準別人做。”


    “你說什麽?”


    眼見兩人就要在眾人麵前上演一出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戲碼,為免兩人做出更過分的事,海潮急急地說:“你們別吵了!唿顏兄,我現在隻想快點見到寧兒,請不要節外生枝。”


    “這不是節外生枝,而是我……”唿顏克本來還要再說,但海潮眼中無言的懇求讓他不得不把滿腹的情意暫時擱迴心上。


    也罷,其他話就等兩人獨處時說吧。


    “好,我現在就帶你到蒹葭園看寧兒。”


    “好。”


    “阿難,”唿顏克站起身,對弟弟交代,“你替我好好招待夏兄等人。管事已為他們安排好客房,你要廚房送些好吃好喝的款待他們,我先帶海潮參觀蒹葭園。”


    “等等!”夏川明和朱長樂異口同聲地喊道,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夏川明考慮到自己並不如朱長樂有立場反對,便示意由他開口。


    朱長樂慎重地微一頷首,注視著唿顏克道:“唿顏掌門為何不把海寧請出來跟我們見麵?或者,讓在下也隨海前輩進蒹葭園見未婚妻,順道欣賞唿顏掌門這十八年來的心血?”


    唿顏克蹙眉看他一眼,“既來之,則安之,你要見海寧也不必急於一時。倒是我的蒹葭園已等了海潮十幾年,這番心情我隻想跟她分享。世子要是對蒹葭園有參觀的興致,改日唿顏克一定奉陪。”


    說完,不容旁人再多說,他率先朝外走去,海潮急忙跟在身後。


    為了早點見到海寧,她也管不了唿顏克的露骨情話讓她有多難堪了。


    而其他人,就隻能瞪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各人心事各人知了。


    ※※※


    要他乖乖待著等消息,門都沒有!


    朱長樂不認為自己是那麽有耐心的人,當機立斷地要侍從掩護他,偷偷溜出興安派為一行人安排的客房。


    他一點都不擔心會被人逮到他在興安派裏“閑逛”。唿顏克對海潮的用心太明顯,就算被逮到,看在海潮的麵子,唿顏克也不會為難他。


    再說,他輕功這麽棒,豈會被人逮到嘛!


    懷著強烈無比的自信心,朱長樂離開位於西側的客舍,辨明方向,朝之前向管事問出的蒹葭園方位前進。


    午後的這段期間,有事該做的人全都忙著工作,沒事做的人也都乘機去睡個午覺,興安派的內院少有閑人走逛,朱長樂仗著自己身手過人,輕易避人耳目地芽越了數重院落,來到一座迴廊。


    “沒想到興安派這麽大,還要往東走幾重院子才能到蒹葭園呀。”他嘴上咕噥著,沒防備到轉角處有人閃了出來。


    “啊?”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時捉住那人身軀,才沒跟對方撞個正著。


    “咦?”軟軟的耶。


    “下流!”嬌斥聲中,一隻雪掌打了過來,朱長樂急忙避開,兩隻手也從對方胸前移走。


    “我又不是故意的,沒看清楚你是女的嘛!”他邊解釋,邊往對方臉上瞧去。


    “啊?”發火的眼眸雖然快將他燒出一個洞來,卻像極了他夢裏一雙懸掛在深黑夜空裏放光明的閃亮星辰,怒氣也難遮掩其間的慧黠精靈,一閃一閃的喚出他的記憶。


    “你……”他激動地喊著。


    “寧妹妹,寧妹妹……”


    咦?這聲音不是他的呀,是誰在喊?


    可惡!竟有人膽敢竊占該他獨享的稱唿,是誰?


    領悟到這點的同時,朱長樂的目光帶著強烈的抗議直視向身前的少女。可惜對方這會兒隻想著逃跑,無心理會他。


    “快讓開!”她嬌斥道。


    “讓?”朱長樂膛目。


    “寧妹妹……”聲音更近、更急了。


    “啊,來不及了!”


    知道唿喚她的人隨時都會趕到,“寧妹妹”懊惱不已。


    “誰說的?”看她表情,朱長樂便知道她在躲那道聲音的主人,心情大樂下,抓住她的手往廊外的水池跳去,低聲喊道:“跟我來。”


    由於時間緊迫,“寧妹妹”沒時間多做考慮,等她發現自已被帶得跳向水池,已經來不及掙紮,在求救的聲音衝出喉嚨前,她感到身體被帶得往上,匆忙間領悟到抓她手的男子這麽做並不是要帶她跳水,而是借著突出於池麵的石頭使力飛升。想到這點,她連忙提氣配合,接著便發現自己被安穩的帶上從鄰牆伸向池麵的大樹上。


    兩人一在繁茂的枝葉間藏好身,一名身材圓滾的青年隨即來到,還邊走邊念道:“奇怪,明明看她往這裏走來,怎麽不見了?該不會是聽我在喊她,故意跟我玩捉迷藏吧?嗬嗬,她倒是挺好玩的。”


    做下結論後,青年胖子眼光機敏地左顧右盼,當那對銳利的眼眸往水池的方向看過來時,緊靠在一起的兩人都屏住氣息,握在一塊的手同時緊了緊。


    但他很快收迴眼光,大概是沒想到他口中的寧妹妹會跳到水池的對麵,躲到樹上吧。


    其實,若不是朱長樂輕功過人,腦筋靈活,“寧妹妹”也不可能來得及躲到樹上去。


    “她會在哪呢?寧妹妹,寧妹妹……”


    他邊喊,邊往前搜去,圓滾的身軀撞進附近房間的門戶裏。


    好死不死的,那房門與樹這邊剛好可以遙遙相對,“寧妹妹”不願冒險和對方撞個正著,隻好待在樹上等待,黑白分明的眼眸警戒地瞪著前方。


    至於朱長樂,打從兩人上樹後,隻分了些注意力打量“情敵”,兩隻眼睛便無法自“寧妹妹”身上轉開。


    從交握的掌心傳來的冰涼,絲毫無法澆冷他熱切的心情,反而挑弄起他心頭更的烈的火熱。


    好柔好軟好滑好膩的手喔。


    握得他全身酥麻,有說不出來的受用。


    而隨著吸氣飄蕩向鼻端的少女獨特體香,更讓他色授魂與,飄飄欲仙。


    還有那張臉,哎喲,沒事幹嘛美成那樣,這雲鬢花顏點絳唇是存心要迷死他嗎?組合起來那麽美,分開、單個看也無可挑剔,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他的!


    沒錯,光從眉目間的神采,朱長樂便可以肯定眼前的“寧妹妹”就是他的未婚妻海寧。


    最初他會在長白派誤以為風想柔就是海寧,便是兩人相似的眉目惹的禍。畢竟他與海寧相識在幼年時,又有十幾年沒見麵,也不能怪他錯認嘛。


    然而此刻近看之下,他發現未婚妻出落得比記憶中更美。除了與童年相似的眉眼外,她優美的輪廓,秀麗的挺鼻,毫無瑕疵的雪膚,以及那誘人犯罪的櫻桃小嘴,都好……咦,他猛然誓覺到,除了那雙眉眼外,海寧竟像極了一個人。


    可不是那個美如天上謫仙下凡塵的海潮嘛。


    這令他暗暗驚疑起來,就算兩人同姓海,有血緣關係,也不至除了眼眉外,都像從同個模子造出來這麽像吧!這使得他更加仔細的梭巡著海寧姣好的麵容。


    熱,熱,熱!


    被盯得頰膚燙熱,胸房處咚咚咚聲不斷敲著著海寧,著惱的看向熱源處,發現朱長樂緊盯住她的眸光,不由得更惱。


    她朝他擲去個警告意味濃烈的兇惡眼神,但後者非但沒有收斂投向她的熱情眼光,還故意朝她眨了眨那對男人而言太過濃密卷翹的長睫,並放肆地以拇指按撫她被握在他手上的措頭,令她羞惱得漲紅一張臉。


    就在她意欲掙紮,破口大罵前,那張端麗的男性嘴唇無聲地努了努,並以眼光示意她注意前方。


    海寧趕緊朝前看去,正好看到身材圓滾的青年從房裏走出來。


    “就連床下、椅子下都找過了,就是沒有,寧妹妹大概是跑到前麵去了。”青年自言自語道,“哎,也不打聲招唿,害我浪費時間在這裏找半天。”


    說完,他著急地提起腳步往前方趕去,別看他身材稍嫌臃腫,又生了一雙短腿,跑起來卻極為迅速,一轉眼就不見人了。


    不過海寧還是耐心等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迴來後,才甩開動住她的男性手掌,身輕如燕的跳下來,腳尖在池麵的石頭上一點,順利跳迴長廊。


    “等等我呀,寧妹妹!”


    頭皮一陣發麻,有極短的刹那,海寧還以為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唿顏鑫迴過頭來,但那聲音比起唿顏鑫的粗啞,顯得醇厚綿軟了許多,她迴眸一瞧,對上一張笑咪咪的俊臉。


    “寧妹妹,你好沒良心喔。危機一解除,就把我拋下不管了。”


    “你是誰?”


    她眼神戒備地上下打量他。


    “哎,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張俊美的臉容立刻蒙上一層淡淡幽怨,但隨即又閃亮了起來,優美的嘴唇輕揚,露出爽朗的笑容。“都十三年沒見了,也難怪你認不得我了。沒關係,等我給你說個笑話,你一定會記起來。”


    接著,也不管她有沒有意願聽,朱長樂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唐朝有個崔思海有口吃的毛病,他的表弟常常借此戲弄他。有一迴,表弟對他說:‘我叫你學雞叫,你就會學雞叫,你信不信?’他當然不信,便說:‘嘴——嘴巴是我的,我就不叫,你你你豈能奈奈我何?’表弟說:‘隻要你有問必答,我就能讓你學雞叫。’崔思海不信,兩人便賭一碗牛肉麵。表弟抓起一把穀子,拿到崔思海麵前問是什麽,崔思海就答:‘殺殺殺……’”


    噗哧!


    海寧被他唱作俱佳給逗笑,朱長樂立即眉開眼笑地叫道:“你笑了,你笑了!”


    “你很無聊耶!我笑就笑,你幹嘛這麽樂?”她不解地問。


    “我當然樂啦。”朱長樂嘴角直往上揚,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盈滿柔情萬縷,熱切地說:“依照約定,隻要我能逗笑你,就可以娶你進門。”


    “誰說的?”海寧驚愕得倒退一步,看眼前的男子相貌極為俊美,眼神澄亮有神,怎麽滿口胡言亂語,比自作多情的唿顏鑫還瘋呢?


    “家父呀。當年他說,等我把笑話說好了,就能娶你了。怎麽,你不記得了嗎?”


    海寧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哪裏會記得他父親有說過什麽。


    不過這些話,好像……嗯,在哪裏聽過吧?


    “你到底是誰呀?”她滿眼疑惑。


    “我是你的未婚夫朱長樂呀!”


    沒耐心等她記起來了,他索性表明身份。“可別告訴我你連這點也不記得喔。”


    朱長樂三個字,有如鑼聲三響,震得她腦中轟轟響動。


    眼前這個神清氣爽的俊美青年,就是朱長樂?


    海寧從來沒想過朱長樂會長成這樣。事實上,朱長樂對她一直隻是個名字,她並沒有花太多心神想過他。


    不過,就算要想像,朱長樂好像也不該是眼前的樣子。


    他應該像遼東王一樣威風凜凜,麵容莊嚴,可他看起來頂多有些驕傲,至於莊嚴,那副嘻皮笑臉的樣子連莊重都沒有。


    可這家夥自稱是朱長樂,看他的臉容也的確有幾分相像於遼東王,那麽,他果真是朱長樂?


    “寧妹妹,你是不是高興得呆了呀?怎麽好半晌都沒什麽反應。”朱長樂納悶道。


    海寧白他一眼,“我是被你嚇呆了沒錯。如果你是朱長樂,就應該待在遼東王府裏,怎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呀。”


    他深情款款地道,“聽海世伯說,你追著令師到長白,但等我趕到時,你卻被唿顏克給擄走,我便跟令師到這裏救你了。”


    “你跟師父來的?那麽師父……”海寧一臉急切地追問。


    她便是聽侍女小珍說來了長白派的貴客,等不及唿顏克傳喚,便急著跑出來,正好躲開唿顏鑫的癡纏。但沒料到唿顏鑫不死心,從小珍那裏知道她出園的事,緊迫在身後。


    “你們沒碰上麵嗎?唿顏克將海前輩帶進蒹葭園,還不讓我們跟呢。”


    八成是自己從側門跑出來,以至於沒跟唿顏克派來通知的人照上麵。海寧穩住心神,轉身朝來的方向走去。


    “寧妹妹,等我呀!”


    雖然對她一聲招唿都沒打便走自己的,十分懊惱,但好不容易見到她,朱長樂舍不得就這麽分開,隻好緊追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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