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存宣識趣兒沒和裴隱年再坐一倆車,上了個黃包車就說要去新開的樓裏找什麽翠翠姑娘談心,還不忘揶揄看眼好友。


    裴隱年權當沒看見,他沒有正形也不是一天兩天。


    車裏。


    錦辰還在琢磨那“吃個晚飯”是不是什麽北平暗話,但原身到底是從滬城來的,記憶裏壓根沒這邊的習俗,遂放棄。


    倒是琢磨出別的東西來。


    原以為老婆位高權重的,喜歡清純小白花類型,沒想到那一番失算還誤打誤撞了。


    那就做個造作的小妖精!


    【您本來就是。】零滾滾小聲逼逼。


    錦辰側眸,毫不掩飾看著裴隱年,有些暗的車窗裏也顯得眉眼光焰奪目。


    “今年多大了。”裴隱年突然問。


    錦辰笑著迴:“過19生日了,不小的。”


    他容顏昳麗,倒是不顯小,卻也比裴隱年以為到要小些年歲,原以為怎麽也過20了。


    裴隱年的年紀倒不是什麽秘密,23歲坐鎮裴家擔任掌權人,如今已過3年。


    裴隱年嗯了聲,修長手指輕撚佛珠,又問:“學戲多久。”


    “半個月。”錦辰說,突然又說了句,“小時候也學過的。”


    裴隱年抬了抬眉梢,算不上多驚訝,但也終於轉頭看他。


    錦辰又對他笑一下,主動把在戲班子之前的來曆和盤托出,反正裴隱年也會調查。


    同樣是從滬城來尋親的故事,這般光景日子裏,誰死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錦辰還是歎了口氣,說:“所以班主把我撿了迴去……”


    “還好遇見了裴先生。”


    錦辰摟住裴隱年的手臂,狀似依偎。


    “為什麽要我捧你。”


    裴隱年問出第三個問題。


    錦辰聽出些話裏隱喻,一瞬後毫不掩飾眸底璀璨野心,豔態中難以言喻的冷感在瞬間溢出,讓人不容忽視。


    “因為不想被壓一頭,我打聽過的,您是北平最厲害的人。”


    裴隱年心中遲疑消退些許,欣賞點頭,“倒是誠實。”


    他不再詢問,仿佛從三個問題裏已經窺出此人心中所想。


    錦辰也沒有再找話題,在他身邊安穩坐著。


    裴隱年半撐著窗戶垂眼,又多了幾分慵懶倦意。


    隻是過了一會兒,錦辰又挪了挪,靠得離裴隱年更近了。


    “裴先生,我也有個問題想要問問您。”


    “說。”


    裴隱年懶懶睜眼看他。


    “您說要捧我,雲少爺又說讓我跟您迴家吃晚飯,是要留宿…睡覺的意思嗎。”


    錦辰望著他時極長的睫羽輕顫,漫不經心就能透出勾魂奪魄的侵略惑人。


    裴隱年驀地挪開視線,穩了下心神,“不是。”


    下一秒,錦辰眸中湧現委屈,“您嫌棄我。”


    裴隱年默然。


    話題怎麽引到這裏來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帶迴了個麻煩。


    “沒有,”裴隱年難得有耐心迴應,眼底似清泉無任何晦意,“你年紀尚小,不用想這些。”


    錦辰恍然般勾唇,含情眼底流光溢彩,“那我年紀再大些,就可以跟在您身邊了,對嗎。”


    裴隱年:“……”


    這個年紀的少年理解能力這麽獨特嗎。


    他沒好氣推開錦辰湊過來的腦袋,“再問就下車。”


    “我不說話了。”錦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因著這幾日還有些事沒解決,別克汽車沒有迴裴宅,停在一棟小洋樓前,管家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先生。”管家迎上來,這才看見跟在裴隱年身後的錦辰,驚了一瞬,“這位是……”


    “未央院的角兒。”裴隱年隻說。


    “我叫錦辰。”


    管家又看了眼裴隱年,笑了聲對錦辰道:“您好,這邊請。”


    管家心思熟絡,打眼就能瞧出來些什麽,但到底了解先生的性子,這還是頭一遭呢。


    小洋樓裏一切都精致又大氣,水晶燈罩色彩透亮,喇叭花樣的留聲機擺在桌上,彩窗下是讓人看不懂的西洋畫。


    西洋傳來的各種玩意都是北平普通百姓見都沒有見過的,在錦辰眼裏雖然都是些古董,但還是適時表現出來了點驚訝。


    裴隱年坐在客廳梨花木沙發上,側搭著手臂,見錦辰亦步亦趨跟在身側落座,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來這裏膽子就變小了?”


    錦辰彎起嘴角,“我膽子本來就不大的。”


    裴隱年倒是也沒有戳穿他,吩咐管家讓廚房上菜。


    上午要登場唱戲,錦辰醒來後就被班主勒令什麽都不能吃,才能保證有好身段,現在早就餓了。


    午飯過後,管家拿著一封電報信來給裴隱年,“先生,小少爺五日後迴北平,這是他給您報喜的信。”


    “報喜?”


    裴隱年眼神從正在長廊裏走來走去消食的錦辰身上挪開,接過電報抄信。


    逐漸的,他神色沉了下來。


    怎麽就這麽巧,裴以青留洋迴來隻在滬城中轉不到半個月,恰好就遇到同時北平的知己好友,還“心意相通”到旁人所不能企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查一查以青說的這人。”


    “是,先生。”管家看完信件,點頭離開。


    偷聽的錦辰步伐緩了下來,他沒法阻止裴以青和肖泊風的相遇,這個時候裴以青已經許下心意,若是要打斷原劇情,就隻能從裴以青迴到裴宅後再做打算。


    無法也就兩種解法。


    先從中作梗,提前讓裴以青得知肖泊風究竟是個什麽貨色。


    裴以青若是實在拎不清,勸阻不成,那就不能讓他活到出事之前,拿不成那封對裴隱年來說至關重要的賬單。


    若不是對裴隱年而言,裴以青是個值得培養的弟弟,還是暗殺了比較劃得來。


    錦辰暗戳戳想著,餘光突然掃到走近的裴隱年,收斂心神,輕哼著曲調繼續踱步消食。


    “你這是做什麽。”裴隱年問。


    錦辰轉身停下腳步,故作哀怨。


    “消食呢,班主說我身段太長了,要再瘦些才扮著好看。”


    當然,聽是不可能聽的。


    到時候抱不動老婆了可咋整!


    裴隱年掃過他的體態,確實長得很高,腰身窄緊,雙腿修長,實在是哪裏都正正好到不需再瘦。


    “我會和你們班主說,無需再瘦。”


    話音剛落,裴隱年的手突然被錦辰握住,傾貼在他臉頰邊,瑰麗容顏蘊著愉悅,撩人腔調輕聲問:“裴先生喜歡我這樣,對嗎。”


    裴隱年:“……”


    他莫名有些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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