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無名做了一夜的怪夢。


    夢中的一切都太過真實,又隱隱和現實重疊,醒來時,隻覺得宛若重生。


    他冷看著欺瞞身份,離間他師兄弟七人的白世雲,昨日心動已是過往,隻餘下百丈殺意。


    但腦海裏另一個聲音又在不斷告訴他,眼前的人才是最值得信賴的,為了白世雲即便和天下作對也在所不惜。


    常無名按了按眉心,不由想到在夢中他如此愚昧相信白世雲,是否也因為這莫名想法。


    要說如今和夢中走向截然不同的原因……


    常無名頓時起身,朝錦辰的房間走去。


    小辰肯定知道些什麽,莫非他也重生…不是,做夢了!


    房門被啪嗒推開。


    床上還在壓著容子敘親的錦辰默默抬頭。


    維持著推門姿勢的常無名倒吸一口涼氣。


    容子敘整理好衣衫,淡冷坐起來,微涼目光瞥向門口。


    常無名再倒吸,差點噎過去。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轉身逃走。


    “老四,進來。”


    常無名:“……”完了。


    剛新生又要入鬼門關!


    但容子敘沒訓他,隻是懶懶站起身擰眉,手背碰了碰常無名的額頭,“你昨晚出去打鬼了?”


    常無名茫然,“沒有。”


    真·出去打鬼的錦辰保持沉默。


    “怎麽臉色難看成這樣。”容子敘又探他脈搏,再看時常無名滿眼通紅,似是隱忍傷心。


    容子敘愣怔,“你怎麽了?”


    知道真相的錦辰於是道:“說不定被白世雲傷了心,我去開導開導。”


    錦辰捧著容子敘的側臉親了口,又用他不能拒絕的眼神撒嬌,眸中愛意都快溢出來,“師兄下樓等我吧。”


    容子敘很快妥協,揉了揉錦辰的額頭,“別耽誤太久。”


    “好。”


    錦辰目送容子敘離開房間,側身戳了戳快宕機的常無名,佯裝不知。


    “四師兄怎麽了?”


    常無名迴神,心緒複雜便越發確定小辰和他一樣經曆過夢中所有。


    畢竟那會…小辰性子倔死得早,更別提和大師兄修成正緣。


    “我做了個夢,夢裏…我們都死了。”常無名開口艱難,光是迴想都覺得痛徹心扉。


    錦辰嚴肅臉,“原來如此。”


    在常無名極度沒有安全感且需要認同的時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也是。”


    套路什麽的,好用!


    “難怪……”


    常無名堅信不疑,熱淚盈眶,“難怪你執意阻止我與白世雲相愛。”


    他一把抱住錦辰,猛拍後背,“辛苦你了!小辰!你放心,我會陪著你一起力挽狂瀾!”


    錦辰:“……”


    恢複理智的四師兄,好兇猛!


    白世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今日常無名比尋常更古怪,時不時還做出嫌惡什麽的表情。


    殊不知,迎接他的慘痛下場已經逐漸來臨。


    倒是容子敘牽著錦辰時,察覺他總往白世雲的方向看,疑惑問:“總看他做什麽?”


    錦辰收迴視線,認真臉。


    “想找機會趕走。”


    想搶他的金手指。


    但時機不大對,得等白世雲用的時候再搶最好,否則誰知道金手指有沒有離開主人就爆炸的鬼技能。


    錦辰摟著容子敘,埋在他頸窩蹭來蹭去,聲音帶著些許鬱氣,“這裏的鬼殺不死,很煩。”


    墨染梅消失不見,他都無從探查她是不是乞娘幻化偽裝。


    容子敘拉住錦辰的手,放置唇邊輕吻安撫,毫不意外最後過渡成深吻。


    錦辰在容子敘唇角又啾了一下,眸色發亮,“師兄真好。”


    容子敘:“……”


    容子敘也很無奈。


    他們又一次經曆了昨天的景象,宗族懲戒規矩各有千秋,但逼迫新嫁娘的手段倒如出一轍的變態。


    無論怎麽殺,都改變不了新嫁娘自裁的結局。


    放眼望去滿堂血腥,但這些鬼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然做盡了壞事,如今種種倒像是夢中虛妄,無可奈何。


    隻需片刻,又幻化成普通生活的百姓模樣,一代代傳承壓迫,一樁樁喜事怨結。


    錦辰還記得,在鬼地方看見有十三具新嫁娘屍體,還不算素素和墨染梅。


    閔東鬼城沒有時日之分,天亮之後就是黃昏,跨越在五十年間的任何時間點。


    他們如此循環,過了六個姑娘的故事。


    不妙的是,這日黃昏醒來,天命七子發現彼此都出現動作遲緩、發間生白絲的現象。


    白世雲沒有修靈,這種反應更是強烈,隱隱可見滄桑模樣。


    “白頭發……怎麽就長白頭發了!”弓似月頹廢倒在桌上。


    許且拿著銅鏡,望著鏡子裏眼尾多出的幾條皺紋陷入沉思。


    容子敘若有所思輕撫垂直胸前一縷白發,再望向受影響最輕的錦辰,眸色稍顯暗淡。


    下一瞬,他的肩膀被錦辰從身後抱住,“師兄,你不要亂想什麽有的沒的。”


    錦辰親他耳側,又挑走那一縷白發挽上玉冠,搓了搓容子敘的肩膀,把人掰正貼貼,“我們修道者年歲尚久,白發又如何。”


    “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心儀。”


    容子敘心尖顫了下,忍不住埋進錦辰懷中,手臂不自覺又收緊幾分。


    小辰說得對,容子敘心想。


    他不可能、也不舍得再放手,便是年歲有差又有何妨。


    這廂深深擁抱安撫氣氛尚好。


    楊譽忍不住出來煞風景,“大師兄!我們該想法子了!我不想在這老成一把骨頭!”


    白世雲這幾日察覺不對勁有所收斂,今天或許是被白發和皺紋刺激到,暗暗心急。


    他望向常無名,語氣低落,“他們真的很恩愛,你覺得呢,我們怎麽就走到了這步……”


    常無名環胸看他,冷漠應聲:“嗯。”


    現在常無名隻想和師兄弟待在一起,化解噩夢帶給他的悔恨交加,若不是小辰說要等白世雲再次使用蠱惑人心的能力再動手,他何須再忍。


    天命七子針對這次“突然變老”事件開了個會——主要是容子敘說,他們聽,


    每次開會都是如此。


    最後猜測或許是閔東鬼城五十年跨度太大,即便是鬼域也會影響到闖入其中的人類,待得越久影響越深。


    所以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慢慢經曆嫁娘們都仇怨。


    弓似月急哄哄:“不如就趁今日,要麽屠了這滿城厲鬼,要麽找出藏在幕後的吃人鬼乞娘,迴到現世。”


    其餘六人均同意,已然輕車熟路離開客棧,前往今日喜宴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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