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被嚇到肝膽俱顫的雪風傲,暮月在內閣窗台旁靠著,任由邊境凜冽的寒風如刀般拍打。


    “主子,您該迴去了。”阿厭勸他。


    “方才馴服雪風傲,我用了和他一樣的手段。”


    暮月極低的聲音被夜風肅然吹散,輕飄飄的眼神沒有光亮,令人心疼。


    “真不愧是他的種。”


    昔日乳娘被抓,他也是用這樣令人絕望的法子,逼迫前來赤霄國執行任務。


    阿厭當然知道主子說的是國主。


    阿厭暗自歎息,隻道:“主子就是主子,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還有……國主前日派密探催促,希望主子盡快完成任務。”


    暮月低低垂著纖長的睫羽,嗤笑了聲,“他有什麽好等不及的麽,西塢那麽多勇士不用,偏偏讓我來。”


    本來就是沒想讓他迴去的。


    說話間,兩人突然同時噤聲,齊齊往樓台閣下望去,隻見赤寒華摟著輕樂離開房間,想必是已經聊完了事情。


    “我迴去了,你務必小心。”


    “是,主子。”阿厭點頭。


    暮月怕待會錦辰去房間裏沒看見他,趕緊躍下樓閣,輕巧從半掩的窗戶跳進,脫下夜行服時正好聽見門外腳步聲。


    卻不是屬於錦辰的。


    暮月警惕往外看了眼,迅速穿好衣服,冷聲:“誰?”


    “乃大將軍麾下右將師佑。”


    暮月這才鬆了口氣,揮手開門,柔弱但友好,“師佑將軍。”


    師佑:??


    他大驚,往後退了幾步,確認這裏是落雪樓沒錯。


    暮月公子怎麽在這兒啊!


    房間裏的不應該是將軍剛才看上的那個西域美人嗎!


    後半晌才迴神,師佑恍然大悟。


    怪道將軍此前如此怪異表現,原來是發現了暮月公子偷跑出來。


    “將軍人呢?怎麽是你來接我。”


    暮月往他身後看去,有些不滿。


    師佑抱拳道:“神威營內有刺客襲擊,將軍提前離開處置刺客,特派我來接公子迴去。”


    審訊帳內,汙濁血液滿地,坐在將位的錦辰鬼麵鐵青,身上附著的銀甲閃著寒意。


    地上跪著兩個藍眼睛棕頭發的男人,被四五個士兵壓著動彈不得,其中一短胡子十指紮針,瑟瑟發抖也不肯開口半句,用聽不懂的西塢話肆意怒罵。


    錦辰眼神落在那兩人身上,不鹹不淡的語氣喜怒不辨,“繼續。”


    “是!”


    審訊兵手裏拎著拷到熱紅的烙鐵棍,滋滋熱氣逐漸靠近短胡子旁邊的矮個。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劃破夜色,帳篷外的暮月腳步稍停,先問守衛兵。


    “裏麵的刺客是什麽來頭,還得將軍親自審問?”


    “這……”


    大將軍對這位暮月公子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守衛抱拳行禮,直言不諱。


    “貌似是西塢國的刺客,妄圖盜取我營布陣圖,連殺幾個值守士兵。”


    帳簾陡然被掀開,寒風肆意席卷吹進,所有人往外看去。


    冰冷月光裏走進身著披風的美人,如墨般順滑的長發,隻靠木簪固定,順垂在一側。


    看見來人,錦辰陰沉的眸色才改善不少,不著痕跡勾了勾唇。


    暮月走進來時也隻是掃了眼地上跪著的人,而後停在門口,怯弱望向將位的錦辰,似是試探他是否還在生氣。


    “別站在門口吹冷風。”錦辰淡淡道。


    暮月這才快步撲進他懷裏,絲毫不在意滿屋子的目光,微涼的身體窩進熱氣充足的胸膛,攬著脖子撒嬌。


    “深夜寒冷,將軍不作陪,我睡不著覺。”


    錦辰抬手裹緊了暮月的披風,單手摟抱在懷,低聲道:“審訊刺客。”


    “他們是西塢國皇室培養的刺客。”


    暮月眉心稍動,依偎在錦辰懷裏看去,眼神有些探究。


    短胡子和矮個對視了眼,又低下頭,同樣認出了暮月的身份。


    暮月緊掐袖口,麵色不虞。


    國主還真是等不及了,又派人來刺殺,若是連他一起暴露……


    “他們好可怕。”


    暮月嬌氣哼哼兩聲,不敢看似的埋在錦辰鎖骨處輕蹭,“我害怕。”


    “阿兄趕緊處理掉他們,陪我迴去休息罷。”


    錦辰的聲音透著暗啞不霽,“他們還有內應。”


    此話既出,暮月險些亂了唿吸。


    什麽內應,神威營內怎麽還會有西塢國的內應,將軍到底是意有所指還是真有其人。


    “那……阿兄可查到了?”


    “並未。”


    錦辰放開他,利落起身道:“繼續審,今夜務必要將內應逼問出來。”


    “是!”眾審訊兵齊齊領命。


    錦辰頭也不迴往外走,竟是沒同往常那樣做什麽都要抱著暮月。


    “阿兄…”暮月咬了咬唇,亦步亦趨跟上。


    可錦辰步子邁得大,暮月始終也隻敢跟在後麵,直至錦辰進了主帳,卻並未下令讓他進來陪著。


    暮月心中微沉,無措停在主帳外,單薄的身軀被塞外寒風吹得快要摔倒,墨發飛舞。


    阿兄還是沒忘記在今夜在落雪樓時,他沒有迴答上來的那個問題。


    站了好一會,暮月鼓起勇氣掀開簾子進去,繞過屏風才見錦辰已然換了入睡的褻衣,靠坐在床頭看軍書。


    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錦辰也隻是翻過一頁,並未抬頭。


    【檢測到反派心動值加10,累計35!】


    不多時,暮月脫下所有衣服,從外側縮進被子裏,可憐兮兮搭上錦辰的手,“阿兄,你不理我了麽。”


    “你不要這樣,我害怕。”


    暮月越說越委屈,幾乎掛在錦辰身上,偏頭唇瓣輕蹭他緊抿的薄唇,討好地舔舐。


    錦辰合上軍書,垂眸看他。


    淚水劃落至兩人相吻的唇角,略鹹濕苦澀,暮月抑製不住細弱嗚咽聲,膩聲說:“阿兄,你不要我了嗎。”


    錦辰歎了口氣,摟著暮月的腰護著,拉起被子蓋住他瘦弱的脊背,掌心摩挲著。


    “暮月,我且問你,究竟從何而來。”


    眼下主角提前到了塞外,暮月若此時坦白身份,他要護著也更簡單,不至於幾方都相互隱瞞。


    “我……”


    暮月狠狠吸了一口氣,壓下體內唿之欲出的真相,怕被驅趕。


    “我是京城來的…”


    暮月這次的答案是進入赤霄國做臥底後的身份,有據可查,更加令人信服。


    隻是特意隱去做花魁的事,隻道是差點被赤寒華強迫的歌伶人,否則千日醉蘭之毒,又要用另一個謊言去隱瞞。


    暮月細細說完,纖細手指不自覺抓錦辰緊扣在腰肢的強壯手臂,“阿兄可信我了?”


    錦辰歎息。


    信,半個事實嘛,不信還能怎麽辦。


    總不能直問你是要來刺殺我的吧。


    再晾下去小瘋子爆發了怎麽辦。


    他攏了攏被子,抬手拂滅搖曳燭光,把可惡的人兒按在被子裏躺下去。


    “好了, 睡吧。”


    “……阿兄,要抱著。”


    暮月不舒適扭了扭身體,黑暗中,白皙的麵頰透著淺薄粉色,要擠在錦辰懷裏緊貼胸膛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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