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個金闕殿內鴉雀無聲。


    洛亦平也沒有想到小師弟如此魯莽,但是眼下如果尊長生氣……


    他看了眼跪下的父親,倏然鼓起勇氣也站了起來,為謝溪解釋,“啟稟尊長,小師弟初來天玄宗,還望您不要怪罪於他。”


    “嗬。”


    錦辰淡笑,好整以暇看向同樣緊張的洛亦平,“你是宗主之子?倒是會為師弟著想。”


    洛亦平拿捏不準這話是誇獎還是訓斥,總歸都要應下才是。


    “既如此,扉眠同樣作為師弟,被欺負之時,你又為何不管。”


    錦辰冷冷垂眸,眸光淡淡。


    “這……扉眠他…不太服管教,小輩不知道該如何管。”


    洛亦平有些後悔站了起來,迴答得也磕磕絆絆,後背已經浸透了冷汗。


    “好個不服管教。”


    錦辰甚至都沒有看謝溪一眼,隻是低眸看向懷裏發著呆的小崽子,輕聲問。


    “在這殿內,可有人曾也欺負過你?”


    扉眠緩緩看向與自己瞪眼相視的謝溪,或許是因為此刻的懷抱多了幾分溫暖,讓他生出了勇氣,慢慢點頭,聲音稚嫩。


    “有,他。”


    髒兮兮的細瘦手指,遙遙指向謝溪,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聽見。


    “我沒有!你瞎說!”


    謝溪立刻反駁,他被驕縱慣了,哪裏會顧得上此刻的場合不適合反駁,何況師父還跪著呢。


    洛榮昌覺得自己心髒都要出問題了。


    趕緊轉頭瞪了眼謝溪,希望他收斂點,可後者已經氣紅了眼睛,哪還能注意到這些。


    “很好。”


    錦辰拂袖,眼若寒芒,“欺淩同門,頂撞仙師,罰懲戒第十條。”


    “還望宗主監督。”


    “是,是,我一定好好督促。”


    洛榮昌鬆了口氣,還好師叔沒有直接說把他逐出去。


    雖然謝溪這孩子乖張了些,卻天資聰穎,實在是要比扉眠強上許多。


    也不知師叔怎麽想的。


    懲戒第十條!


    眾新弟子都驚了,謝溪更是雙腿一軟,差點沒能站穩。


    懲戒堂第四層關卡,內有妖邪,殘忍嗜血,受罰者需不帶任何武器,與妖邪鬥法三炷香時間。


    可他現在才是煉氣期!


    他還想說話,硬生生被洛亦平拉著手跪下,眼神警告。


    洛榮昌小心翼翼試探,“那師叔,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錦辰沒有應答,而是看著扉眠稚嫩臉頰幾秒,像是在思考什麽。


    他不說話,就沒有人敢出聲。


    偌大的金闕殿又恢複了寂靜。


    “三月為期,下次宗門小試之日,讓扉眠再與……他,比試一番。”


    錦辰眼神落在謝溪身上,似乎並沒有記住這弟子的姓名。


    謝溪眼神一亮,立刻應聲,“弟子謹遵尊長之令。”


    三個月而已,廢物就是廢物,何況還是變異暗靈根,修行速度本來就比常人緩慢,怎麽可能比得過他!


    扉眠眼神稍動,有些失落低頭,但也不敢多說什麽。


    錦辰注意到他的情緒轉變,唇角微不可察勾起,轉瞬間又消失,掃視眾人。


    “七星院院長何在。”


    “小輩在,尊長可有吩咐。”


    一個藍衣的中年男人起身迴話,其實心裏已經猜到了是要做什麽。


    七星院負責眾弟子的所屬掛牌,屬於哪個山峰哪個仙長名下都要記錄清楚,尊長恐怕是要拿走屬於扉眠的掛牌。


    “移掛牌,修玉書。”


    “是,小輩稍後便去準備,修好玉書後親自送上暮雲峰。”


    錦辰待他說完,便抱著人轉身,轉瞬消失在殿內。


    洛榮昌趕緊拍拍膝蓋站起來,怒瞪謝溪。


    “亦平!把他帶去受罰!”


    “是,父親。”


    洛亦平知道父親此刻肯定正在氣頭上,求饒隻會適得其反,帶著忿忿不平的謝溪就出了殿。


    眾弟子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問這最後的比試還比不比。


    “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比試延後進行。”


    清靈峰峰主揮手讓眾弟子出去,麵容姣好的臉頰此刻眉心蹙起,有些憂心,她走近,詢問幾位師兄弟。


    “你們覺得尊長此次收徒究竟是何意?這扉眠……我那日檢查,實在不是什麽根骨清奇的人。”


    “隻是基本功紮實,確實有些潛力,但又有變異暗靈根……這,難道是我眼拙?”


    別說是他,在座所有人都不解,紛紛看向洛榮昌。


    洛榮昌負手哼了一聲,“都看我幹什麽,我平時也難得見師叔一麵,未必就能揣測到他的心思了?”


    心裏還嘀嘀咕咕,這都算是什麽事啊!


    自己看不上的弟子,居然轉眼間就變成了平輩!


    這邊所有人都覺得錦辰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卻不敢妄加揣測。


    以後也隻能告誡自己峰院的弟子,若是日後在宗門內見到扉眠,定要以禮相待。


    ——


    暮雲峰。


    扉眠自進來開始,就一直好奇打量四周,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什麽人間仙境。


    雲霧繚繞,山巒疊嶂,山徑曲折蜿蜒,遠處院落猶如仙人住處。


    亭台樓閣映在青鬆間,清泉伶仃、翠竹與奇花異草相伴。


    走近了,隱隱彌漫神秘花香,源頭不知何處,但清泉旁海棠樹花朵盛開,滿庭花影,嫋嫋婷婷。


    扉眠乖乖待在錦辰懷中,瘦弱雙手摟著肩膀,往後看去,竟還有異鳥飛過,赤羽纖長,宛若雲中鳳。


    抱著扉眠進入院內,在海棠樹下玉石桌旁落座。


    讓小崽子坐在腿上,錦辰嘴角噙笑,修長指尖拂去他臉上灰塵,淡聲道:“傷口需要處理,閉眼。”


    扉眠動了動肩膀,疼痛確實沒有絲毫減輕,於是乖乖閉眼,卻緊張拉上了錦辰的袖口,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攥皺了。


    長睫更是顫動不止,等待更加痛苦的感覺來臨。


    可隻是一陣清涼襲過,肩膀的痛意就已經無影無蹤,而後就是落在臉上創口的清涼,似是手指拂過,觸感溫潤如玉,令人眷戀。


    “方才在金闕殿,是否覺得本尊安排有誤,沒有幫你出氣,不該讓你與那小孩比試。”


    耳畔傳來清冷詢問聲,扉眠沒有得到命令不敢睜眼,隻是搖搖頭迴答,“仙長能帶我迴來,已經是感恩至極,不敢質疑仙長決定。”


    倏然又聽見一聲輕笑,扉眠覺得鼻尖似是被點了點,而後是飽含寵溺的訓斥。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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