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一口的用煙將湧上來的鮮血咽了迴去。“阿一,站起來。”他目光冷冽地盯著他,連語氣都帶著命令。甚至強硬的過分,完全沒有任何時候的溫柔。“阿一,站起來!”那道聲音聽起來是那麽清楚,以至於讓阿一蜷縮著手指,忍著肩膀碎裂的痛苦與身上失血過多所帶來的虛弱,躬著背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像隻戰敗的獸王,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標。常一並不是沒有付出任何的代價,至少他的體力消耗殆盡,那條斷裂的腿完全成為了他的負擔。他避不開,也不能避,所以他被阿一一拳頭打中腦袋,天旋地轉地倒了下去。野獸在捕食獵物的時候絕對不會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阿一一拳接著一拳,鮮血濺了出來,常一那條斷掉的腿被阿一死死地踩在腳下,疼痛讓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痙攣,以至於他無法聚集自己的力量。恍惚間,他看著頭頂黑幽幽卻也望不到頭的天花板,一望無盡好像個深不見底的洞口,窺不到一絲光,永遠隻有黑暗下的絕望。阿一能活,因為他想活,也有人希望他活。他活不了。因為他本來就是死的。努力的伸長脖子側過頭,在血霧中,他看到阿笛站了起來,正目光陰沉地看著他。想想,他是從什麽時候跟在他身邊的。嗯,很多年了。原來這麽多年,他都不算活著。阿一真正的死過一次,卻活的比誰都有希望。常一不再掙紮,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阿一停下了動作,他低頭看著平躺在地上的常一,除了疼痛帶來的顫抖與痙攣,他的臉上異常的平和。“常一。”他叫出了常一的名字。以前常一也叫一號,常一的名字是有人給他取的,常一很高興,那是他第一次眼裏出現了光,也是唯一一次。常一一動不動,漫開的鮮血鋪了滿地,好像一地凋零的花。“當啷”一聲響,阿笛手裏的酒杯碎了,暗紅的酒液與他粘稠的鮮血混在一起,更多的碎片落在地上碎成了渣。“常一。”他出聲陰沉沉地叫出了常一的名字。常一的身體最後彈動了一下,落在血泊裏的手輕輕地動了動,最後徹底失去了動靜。他死了。死在阿笛叫他名字的那一刻。阿一坐在了地上,雙眼有些茫然。他手下死過太多人了,現在卻有了第一次將人殺死時的迷茫和無措,他好像迴到了他小時候第一次打死人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淩亂的響動,接著大門打開,幾個高大的影子立在了李一漾的身後,帶著無聲的威脅。阿一立馬驚醒,兇狠又充滿攻擊性地盯著對方,頭上卻在這個時候響起機括轉動的聲音,“嘭”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鐵籠將擂台罩在了裏麵。阿一最後想跑出去,卻發現自己的褲腿被常一的身體壓在下麵。阿笛還能跑,還有機會跑,隻要他想跑。“常一!”阿笛目光陰鬱地盯著常一在血泊中的屍體。他的鼻子和嘴角還在往外溢血,被活活打死的人死的絕對不好看,可或許是常一的表情並不猙獰,於是還能看見他生前的冷硬英俊。“常一!”阿笛用力地拍著鐵籠子,他手上被玻璃割傷的血染紅了冰冷的欄杆。李一漾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身後的人立馬如臨大敵地盯著他。常一隻能創造讓阿笛跑的機會,卻不能讓那些人真的對李一漾怎麽樣。他們始終低人一等,李一漾的身份並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人,常一說了他會保護阿笛,願意為他去戰鬥,但他不會犧牲其他獸犬的命。李一漾抽著煙向正中央被鐵籠罩住的擂台走近,阿一已經著急的到了台子的邊緣,抓著鐵杆,兇狠的向他身後那群人露出了危險的犬牙。而當他看向李一漾的時候,卻是急切又緊張。“主人。”他像隻被關起來的大狗,焦急的想迴到他身邊。李一漾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看向他的眼神深邃又專注,好像真的確認他安然無恙的活著,那雙眼睛柔和下來,輕輕地吻了他一下。阿一瞬間被安撫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貼在欄杆上妄圖能離他更近。另一邊的阿笛卻好似完全忘記了要逃跑這件事,他瘋狂地叫著常一的名字,雙眼紅得能滴出血。這幅癲狂的模樣完全沒有了他之前遊刃有餘的偽裝。“阿笛少爺。”跟在李一漾身後的人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他。“打開!”阿笛向他發出了怒吼,“把籠子打開!”對方有些猶豫,目光從常一的屍體上輕輕掠過,又將視線看向了他。“我讓你打開!”阿笛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砸了過去,碎的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落在了李一漾的腿邊。李一漾彎下腰拍了拍被酒液浸濕的底袍。在阿笛的失控下,那些人並沒有執著常一的囑托,活人的話總比死人的話更有聽取的價值。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選擇退場。既然阿笛做出了他的選擇,那麽接下來就不是他們能幹預的事了,他們現在更需要考慮常一死了,以後誰來鎮守鬥獸場。籠子重新被收了上去,外麵的小鄭也著急地跑了進來,他衣服看起來有些亂,應該是在外麵的時候也發生了一場爭鬥。“讓外麵的人離開吧。”李一漾輕聲說了一句。小鄭眉眼一動,隨即垂下眼瞼點了點頭,出去處理相關的後續了。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李一漾也不想貿然挑釁東區的勢力。“常一。”阿笛冷冷地看著常一,隨即跪在他麵前,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常一已經死了,不可能再給他任何迴應了。阿一幾乎是瞬間向他撲了過去,躬著脊背用力地將阿笛壓在下麵,粗重的唿吸帶著濃烈的威脅與殺機。阿笛陰狠地要攻向阿一的要害,卻突然傳來李一漾平淡的聲音。“堂哥,常一已經死了。”李一漾的語調向來不緊不慢,沙啞中帶著幾分漠不關心。他慢條斯理地走到阿笛麵前,與對方相近的距離幾乎立馬讓阿一警惕地繃起渾身的肌肉,死死地盯著突然停下動作的阿笛。“我以前也總覺得人死了就死了,就好像冬天花會落,春天花會開,雖然再開也不是原來那一朵,可那又怎麽樣呢,花開花落的多了,人就習慣了。”李一漾身上的煙草味慢慢散開,他吐出一口煙,到阿笛冰冷的臉,嘴角輕輕上揚,又很快收迴,唯有語調變得比之前更慢。“現在嘛,卻覺得死亡這件事當真是壓抑又沉重,原來,有人在自己身邊死了,是比大石頭壓中心髒還要難受的事。”他彎下腰,手上的玻璃抵在了阿笛的脖子上。阿笛仍舊被阿一壓製在常一的屍體麵前,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那張臉沒有表情之後就顯得陰暗死寂了許多。以往他那些虛假的陽光也變成拉下幕布的黑暗。“堂哥,我會為你哀悼的。”他輕輕地貼在他的耳邊,煙草味構成了周邊的空氣,阿笛張開嘴,隻是聲音還沒發出來,喉管已經被玻璃割開了。濺開的血花落在了常一的屍體上。透過阿笛張開的唇,他在叫常一的名字。“堂哥,常一已經死了,被你玩死了。”他居高臨下地抽著煙,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阿笛木然地轉動著脖子看向躺在地上的常一,大量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脖子,他張張嘴,倒在了常一的屍體上。像阿笛這種陰險狡詐的人,隻要他想活,他總能跑掉的。當初他跑的時候想也沒想的就跑到了東區,那是因為他活的方向在這裏。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他的根連著他的腳將他帶到了這裏,然後再也沒有離開。現在根死了,人也就死了。阿一鬆開壓住阿笛的手,阿笛側著頭,雙眼定定地盯著身邊的常一。想必,這是他看向常一的目光最專注的一次。但這也是常一第一次閉上眼睛拒絕了阿笛的目光。看著這兩具屍體,李一漾冷靜地抽著煙,內心覺得有些無趣,可能殺死阿笛的過程太簡單了,反而讓他有些不太滿意。不過或許阿笛本來也沒認真考慮過要活下去的事,他兩手空空的來到這個世上,隨波逐流的長大,自以為的遊戲人間,卻活的不清不楚,孤獨又迷惘。“主人。”阿一跪坐在地上,仰頭看向他。那雙眼睛其實穿透了表層的陰狠兇戾之後,剩下的就是足夠清澈的茫然與乖順。其實他並不如何難過,畢竟他沒有常人那樣容易豐沛的情感,但他也明白常一是他的同類,或者更親密一點,還能是夥伴。“放心,星星會帶他去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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