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科意低笑一聲,輕聲說:“我也很想你。”電話那頭的人被安撫了,又變成了流著糖心的糯米圓子。他蹲在漆黑的角落,緩解著自己身上的孤獨,沒開燈的黑夜也不再那麽令人懼怕。隔著電話的聲音成為了他的安撫劑,讓他卸下了心防。於是,在酒意的驅使下,他不經過大腦思考,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下次能不能讓我壓你啊。”隔著手機屏幕的徐科意頓了一下,隨即他嘴角一彎,不知怎麽的有些想笑,但語氣卻冷冷淡淡,帶著不容反駁的拒絕。“不行。”“為什麽!”徐幣商不樂意了。他那三十一歲男人的自尊心,總是時不時的會出來冒個頭。“因為我一定會受傷。”他說的那麽篤定,徐幣商沉默了。隔了好半晌,他放棄般地歎了口氣,“好吧,辛苦你了。”語氣頗有些沉重的味道。不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麽,但徐科意實在忍不住了,笑的眉眼彎彎,一雙幽深的眸子像銀河一樣聚滿了星光。他握拳輕咳,忍住了流露出的笑意,語氣溫柔地說:“現在還在酒店嗎。”“嗯。”徐幣商點點頭,然後眼睛發虛地看了眼空蕩蕩的手腕。他手表呢!哦,他手表沒帶。提起的心又落了迴去,雖然隻是個堪堪一百萬的手表,丟了沒關係,就怕被什麽有心人撿迴去。他重新放鬆地靠在牆角,點著手機想要和徐科意視頻,嘴上還在說:“徐科意,我想要和你一起睡覺。”隻是湧上來的醉意增加了疲乏,他漸漸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於是剛打開視頻的徐科意就看到好像小雞啄米一樣的人紅著臉頭一點一點的下垂,那雙不停耷拉下去的眼皮好像粘在了一起,而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辦法睜開那雙眼睛。看到的第一秒,他就麵不改色地截了個屏,收藏,加密,一氣嗬成,然後聯係了餘先生。“你在那不要動,累了就靠著睡會,地上涼,不願意睡床就用被子墊在下麵。”徐幣商迷迷糊糊的,聽到他的聲音,十分努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嘴上乖乖地應了聲“哦”,隨即伸出手去撈被子,卻揮了好幾次都撈了個空。徐科意眼含笑意地看著他在空中亂揮的手,徐幣商自己還覺得有些疑惑,將手掌伸到眼前來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不清,手掌貼上了自己的臉,他才確認這隻手是自己的手。然後他繼續努力的睜開隻有條縫的眼睛,堅強的在空中徒手撈被子。雖然他這個樣子很可愛,但徐科意還是擔心他受涼,便溫聲說:“實在太累了就去床上睡。”神智都有些不清醒的人異常堅定地迴了句,“不要!”奇奇怪怪的潔癖在這個時候展現。他不滿地說:“床都髒了。”被陌生人睡過了!他抱著自己的膝蓋繼續往牆角擠了擠,用盡全身的力氣來表達他的抗拒。徐科意眼神放柔,繼續溫聲叮囑他說:“不要一直靠著牆,房間裏有開暖氣嗎,有沒有覺得冷。”徐幣商已經睜不開眼睛了,但和徐科意對話的執念還在影響著他,一聽到他的聲音,便溫順的迴應,“沒有暖氣,一點點冷。”所以他抱緊了自己。徐科意看了眼餘先生的迴應,已經到酒店了。果然,下一秒,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昏昏沉沉的徐幣商猛地睜開眼睛,尚不知是否清醒的雙眼裏帶著十足的警惕。徐科意眉頭微皺,看來剛剛真的是被嚇壞了。“少爺。”聽到餘先生的聲音,徐幣商的身體立馬放鬆下來,於是那種困乏感排山倒海的襲來,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徐科意等待,用小到模糊的聲音說:“徐科意,我好困啊。”他沒有力氣再去開門,耳邊嗡嗡的連那些聲音都屏蔽了。最後是司機先生擔心他在裏麵出問題,沒有等酒店經理拿門卡,直接用身體將門撞開了。裏麵沒有開燈,走廊外的燈光鋪灑進來。餘先生進來找了一圈,才在床頭靠近牆角的位置找到乖乖將自己藏起來的徐幣商。他垂著頭,搭在膝蓋上的手還緊緊地攥著手機。見到人沒事,餘先生立馬鬆了口氣,隨即有些冷冽地掃向司機先生。司機先生立馬會意,走過去將徐幣商架起來,看到手機裏的徐科意,他還禮貌地打了聲招唿,“徐先生,我們這就帶少爺離開了。”可徐幣商醉的厲害,根本就站不穩,於是司機先生下意識的想把他抱起來,忽然覺得迎麵有一股涼風,低下頭,是屏幕裏徐科意幽幽的眼睛。他咽了下口水,又轉過身想將徐幣商背在身上,後脖頸突然竄起一股涼意,迴過頭,還是手機屏幕裏徐科意那雙幽幽的眼睛。司機先生忽然覺得壓力有點大。可他又沒辦法把徐幣商架在肩膀上,對方身量很高,到時候隻能腳尖著地的拖著走。司機先生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實在不雅觀。於是思來想去,他一把將徐幣商扛在了肩膀上。“當”的一聲,對方手上攥地緊緊的手機脫落在地上,“嘔”的一聲,司機先生嘴角一抽。西裝報銷嗎。餘先生冷淡的別過頭。“……”徐科意的眼裏升起了星點笑意,說:“抱著吧。”司機先生如蒙大赦,立馬將徐幣商抱起,這樣他舒服了,徐幣商也舒服了。餘先生將手機撿起來,卻沒自己拿在手上,而是麵無表情地塞進了徐幣商的手裏,已經陷入半昏睡的人還像攥著個寶貝那樣抓著不放。徐科意耐心地叮囑,“迴去先給他換身衣服,如果不方便的話隻幫他用熱水擦擦身體,他應該睡不安穩,後半夜很可能會醒,要時刻準備好醒酒的湯,溫好熱水給他喝,水不要太燙……”聽著他事無巨細的交代,餘先生用餘光看了他一眼,突然神色平靜地說:“徐先生,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像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徐科意抿了下唇,淡聲道:“鄉下長大的孩子總是會獨立一些。”“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餘先生神色悠然,帶著一絲極為不明顯的淺笑說:“他把你教的很好,如果徐先生願意,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人。”徐科意眸色微深,不再開口說話,卻也不似第一次意識到那樣心緒有所起伏了。過了好半晌,他才抬起頭說:“或許這就是他將我養成的意義吧。”餘先生了他一眼,沒說什麽,既不說對也不說錯。第97章 都市鄉村夏季不會在人的預料中到來。當蟬鳴響起的時候, 金黃色的稻穀成熟的時候,涼爽的冰汽水在噗嗤聲中冒出了細碎的泡泡,炎熱又明媚的夏天悄然來臨。徐科意依舊隻有那一畝三分地, 早稻會在最炎熱的時候成熟,之前沒吃完的糧食已經捐了出去,今年的稻穀長勢比前年還要好,飽滿的稻穀把稻穗都壓彎了腰。在吱呀亂叫的蟬鳴與鳥叫聲中,刺眼的陽光透過樹縫落下了斑駁的影跡, 樹下坐著不少乘涼的人,各自懶散地搖著蒲扇。中午大家不愛出門, 店裏沒人看顧也沒關係, 所以徐科意戴著草帽,提著鐮刀下了地。他和那些打赤膊的男人不一樣,即便在如此炎熱的時候, 他也穿著體恤和單薄的長褲, 幹淨又修長的身體在小路上延展出一道風景線。田地裏跑著不少光著屁股蛋的孩子,還有兩三歲的小蘿卜丁跟在豆芽的身後。他在這群小蘿卜頭中是第一個上幼兒園的, 隱約已經成了他們的頭。比起上學的苦大仇深,他現在好像才重新活了過來,雖然不再像那些小蘿卜丁一樣光屁股, 卻也是穿著一條白色的小短褲到處光著腳丫亂跑。之前收割完的那一塊地已經被他們踩實了, 還有好幾個冒泡泡的泥洞也被挖開,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從裏麵挖到泥鰍。徐科意扣下草帽,擋住了那張清俊淡漠的臉, 彎著腰開始收割稻穀。他的動作又快又利落, 透明的汗珠從他的下巴滴落, 炙熱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脊背上, 逐漸由汗浸濕了衣裳。“車!有車開進來了!”拿著一簇稻穗的小蘿卜丁突然伸長了手喊。神情專注的徐科意忽的一怔,他直起身,立馬迴頭,手指撐起帽簷,一輛全黑的雷克薩斯在明亮的陽光下開進了小路。車門打開,一雙筆直的腿從裏麵跨了出來,對方迫不及待地跑進小賣部,隨即又匆忙地跑出來,焦急地四處張望,遠遠地看見他,眼睛一亮,伸長了胳膊向他揮手。徐科意嘴角一揚,看著對方在光下比向日葵還要燦爛的笑容,摘下草帽,在空中向他揮了一下。徐幣商立馬頭也不迴地向他飛奔過來,而車門伸出一隻修長的手關緊了車門,迎著絢麗的陽光從小路上離開。無比雀躍又激蕩的心情在徐科意的心裏漸漸蘇醒,他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徐幣商在陽光下奔跑的身影,好像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對方的情緒。要不然為什麽一向沉穩的他心跳也突然亂了節奏。他站上田埂,一步一步的向他走過去,接著越走越快,隨即不知不覺地小跑了起來。風擦著他的鬢角吹過,炙熱的汗水蒸發了想念與更加貪婪的牽掛,他們越來越近,直至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劇烈的喘.息與火熱的溫度互相交.纏。徐幣商不停地喘著氣,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卻亮得出奇。他也不由自主的想笑,摟著他的腰再度將他用力抱緊。空了許久的心隨著這個擁抱逐漸被填滿。大抵是抱住了整個世界也抵不上此刻的滿足感。“徐科意,我好想你。”他已經不太吝嗇於自己的表達,總是把想念掛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