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許正在談論鏡頭和試妝,距離拍攝的時間已經很近,不知道調整他和鏡頭的適配性是否來得及。


    “他可以的。”yuki立刻接話。


    周老師禮貌地笑了笑,想接著說些什麽,卻稍顯難以啟齒。


    “我們也認為他和角色比較契合,”她在說客套話還是真這麽認為,葉形不得而知,她的眼神抱歉,“但如果成片裏沒有生活裏、或者綜藝中那麽好看,也不要在意。”


    ……居然是這一點。


    “要是拍攝效果很差的話……會怎麽樣?”他控製著表情,希望提問不會太唐突。


    “你收到的劇本一共多少頁?”周老師未直接迴答,“按照我們的預計,20頁左右的戲份對整體作品影響不大。”


    聽上去像是在說他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yuki接話:“確實,以我們葉形的水平,不會有紕漏的。”


    周老師和她的戀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與yuki一同笑了起來。


    氣氛好像很活躍,她們熟稔地說了些葉形聽不懂的東西,話匣子就此打開。


    葉形插不上話,不禁腹誹,周老師明明說她過會有事,居然還留了這麽久,完全沒有要結束談話的意思。


    接下來的事情大多與他無關,她們聊起了一些幕後事務,他喝完杯中最後一點液體,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做了兩次心理建設,在她們話語間隙的合適空白處開口。


    “沒我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他先看向對麵,繼而將目光落在他經紀人身上。


    yuki停頓片刻,沒有一同離開的意思,“你自己迴去?”


    葉形應聲,“我打車。”


    yuki想了想,沒有留他,“路上當心。”


    如此果斷,好像他所在的那側天平明顯地向上翹起,葉形莫名有點心痛。


    他坐在靠內側的位置,起身時稍微費了些力,天氣逐漸暖和,他感激今早換掉了厚外套,才得以移動其他椅子離開。


    他向其他三位女性告別,時鍾顯示逼近五點半,咖啡廳仍舊沒幾個人,他肚子餓了。


    葉形走出門。


    外麵大概是下班高峰,汽車半停半走的胎噪匯聚成惱人的雜音,他盤算著打到車的幾率,往能夠臨時停車的地方走,遠遠看見星都所在寫字樓的側麵。


    他莫名想,既然是在星都附近的話,沒準他會碰上陸於則。


    並非暗示他有這類隱晦的期待,隻是這裏離他的公司那麽近,而且說到星都,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應該都是陸於則。


    所以不是沒可能。


    打車軟件顯示著前方等待人數的數量,葉形稍微有些後悔沒有等yuki帶他迴去。


    自己的選擇就要由自己承擔後果。


    他停在路邊,想起不久前和陸於則的兩次偶遇。


    第一次在文化園,他們坐在銀杏樹下,交換了私人聯係方式;第二次在購物中心,他蹭了陸於則(或者說陸於則的哥哥)一頓晚飯。


    這有點荒誕,畢竟“偶遇”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其隨機性,如果他持續不斷地邂逅同一個人,從概率學角度來看,他還不如相信對方其實是個跟蹤狂。


    ……等等。


    這個結論讓他心下一驚,陸於則當然不至於跟蹤他,但是反之,他擔憂陸於則會把這些巧合當作某種尾隨。


    畢竟比較紅的人更常受逾矩狂熱粉絲的困擾。


    葉形歎氣,隨後自嘲起這胡思亂想。


    此時街道的喧鬧到達了頂峰,遠處有學生狂熱的吵嚷聲,正在爭執著什麽,其中一名女孩子書包上別了個閃爍著的徽章,印有一個栗色頭發的男生,露出燦爛的微笑。


    標準極了。


    他望著那些年輕的身體,他們將來會從事什麽職業,現在又欣賞哪位有名人。


    年輕人們從車流中有秩序地穿過,像一群活潑靈巧的小鳥,葉形遠遠地望著,算是目送他們離開,恍惚不已,直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車輛行駛聲傳來,一輛沃爾沃suv停在他麵前。


    葉形從發呆中迴神,看了眼車牌,確認那不是他叫的車,車型他認不真切,正疑惑間,靠他一側的車窗緩緩降下。


    如果人生真的有命運這種概念的話,或許也不過如此了。


    嘈雜的噪音瞬間不再重要,連飛過的麻雀都噤聲,從車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


    “真的是你。”


    被叫了名字的人俯身,眯起眼睛辨認著駕駛座上的人,緩緩露出震驚的表情。


    “……陸老師?!”


    “嗨。”


    難道又是那種心靈感應式的先兆作祟?


    “你怎麽在這兒?”葉形維持著震撼的神色,話說出口才覺得突兀,立刻閉了口。


    “我去公司有點事,”陸於則簡略地說,“出來看到一個人很像你,過來一看果然是。”


    葉形訕訕地撓撓頭,“那還真是……巧合。”


    他瘋狂在心裏尋找合適的詞匯加在對話過程中,陸於則從車內看他,似笑非笑。


    “巧合嗎,”他巧妙地複述一遍,“一次是巧合,兩次是緣分,”他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三次,是蓄謀已久。”


    他的話仿佛暗合了葉形此前的遐思,涉及他們前兩次的不期而遇,他估計是昏了頭,擔憂陸於則真的認為他是個肮髒的尾行犯。


    “真的是偶然,我沒有蓄……”


    “我是說我,”陸於則打斷他,笑容掛在嘴角,再溫和不過,“是我蓄謀已久。”


    葉形嚇了一跳。


    他仍維持著微微彎下腰的姿勢,望著車廂內部,昏暗的暖白色燈帶泛黃,氛圍燈烘托出某種惹人慌亂的氛圍。


    “騙你的。”陸於則眼光閃爍,車鎖響動,一個顯而易見的邀請,他的頭發在這份昏沉中也泛著柔和的光澤,奪走了葉形的所有注意力。


    “你去哪,”他笑得十分真誠,“要不要搭個順風車?”


    他們久久地對望了一會,久到馬上就要違反交規,葉形想,他將很難拒絕。


    第14章 會說中文就會演戲(2)


    車內空氣循環係統正在運作,發出輕微的響動,足以忽略不計。每隔幾秒葉形便輕輕移動一下,以免顯得太過靜止。


    陸於則在他身邊,他大概不是個喜歡在開車時聽音樂或者廣播的人,所以除了機械運作以外,周遭再無其他聲音。


    “謝謝你順路載我迴去。”葉形低聲說。


    他不知道陸於則是怎麽定義他的,同事還是朋友,可不管究竟為何,讓熟人搭順風車都是施以善意的表現,十分常見,完全不值得多想。


    至少葉形是這麽說服自己的。


    “其實也不是很順路。”陸於則這麽迴答。


    葉形沒能反應過來。


    “……不是順路?”他遲疑了,開始懷疑這是陸於則的另一個玩笑,“那太麻煩你了。”


    仿佛他拿陸於則當司機使用一般,顯然的歉意湧上,他不知道該展露出何種情緒。


    陸於則搖了搖頭,“沒關係,”他平靜地說,“我挺想送你迴家的。”


    如果可能的話,葉形應該被水嗆到,或者猛烈地咳嗽以示迴應。他猜測這是新模式裝傻,值得一個高強度的吐槽。


    “校車司機嗎你是。”他立刻接話。


    陸於則笑了一下。


    絕對不是正確答案,他本來想說“偶像劇男主嗎你是”。


    同樣的倒裝語序,話到嘴邊硬生生轉了個彎,好讓他刻意規避掉一些歧義。


    葉形低著頭,不準備深入挖掘陸於則的言辭,關於“不順路”的迴音,他怕答案超出他的理解,來到更加高深莫測的領域。


    他們之間不會存在任何刨根究底,就像陸於則不曾問葉形為什麽出現在那個路口。他們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一根細線,繃緊,不要斷,心照不宣。


    “……那個,上次請我吃飯,也給你添了麻煩,”葉形慢慢地將腿伸出去,生怕客氣過了頭變成卑微,“你有空的話,我該迴請你一頓。”


    根據社交規律,迴請的餐飲價值最好與前次相當,葉形迴憶著他查到的哪家粵菜的消費水準陷入沉思,希望他沒有不自量力。


    人均一千八的餐廳不單靠賣飯掙錢,沒點人脈估計還約不上。葉形想,他總不能帶人家去吃薯條王。


    “添麻煩倒不至於,”陸於則朝著前方,跳過了後半句,“不如說,和你聊天很有意思。”


    葉形咽了口口水,決定把這句話當作恭維。


    不知道陸於則怎麽想的,但他覺得,那時席間聊的大多是些無意義的內容,毫無引人入勝的要素,更不至於鞭辟入裏或者深入靈魂。


    “你對有趣的定義很廣泛。”葉形如此評價道。


    陸於則不以為然,“我是說‘有意思’,”他宛如要糾正一個詞義錯誤,卻很難說出其中的分別,“和你聊天很容易繼續進行下去。”


    葉形望著前方,前麵那輛車速度放緩,車尾燈明亮。


    “我就當成對我本職工作的稱讚了。”他靠在椅背上,感覺車輛慢下來,直至停止。


    “你絕對不止於此。”陸於則望向他。


    “此”指代的是什麽,並不明確。葉形不知如何迴複,隻能局促地咧嘴一笑,他能體會到陸於則聲音裏有些不可捉摸的東西,像帶有非常遙遠的追憶,堅不可摧。


    “……你……過譽了。”他蒼白地說。


    陸於則沒有迴答,車輛又龜速前進了大概十米,再次靜止。停留時間很長,得益於傍晚的交通,永無止境地擁堵著,迫使他們行動遲緩。


    接著,葉形忽然說:“《心跳過速》,謝謝你推薦我。”


    並非他想改變話題進行方向或者別的什麽,他隻是忽然聯想到了這一點,陸於則說他不止於此,是否暗示著他的能力值得應對更多種類工作。


    且不談結論的正確性,這或許就是陸於則推薦他跑龍套的原因。


    陸於則彎起嘴角,“也沒什麽,”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敲擊著,“應該是謝謝你能來救場。”


    場麵話說得非常漂亮,葉形腹誹,應該謝謝yuki幫他接下這個工作。


    “實不相瞞,我很擔心實際上的演出效果,”他歎了口氣,“這是個小角色……你知道,也不需要劇本圍讀這樣……即時反饋的準備活動,”他說著說著就有些沮喪,“我怕我演出來像在詩朗誦。”


    陸於則失笑,“怎麽會,”他慢慢向前開了一段,再次停住,這次離路口更近,前麵隻剩幾輛車,他們能看見完整清晰的信號燈,“隻要把台詞念清楚就行,不難的。”


    葉形認為他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意思,“那情緒和動作神態這種呢,”他純粹地用外行人的視角發言,“光念台詞到最後不成報幕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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