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霽到今天才發覺唐淵這廝是個不折不扣的偏執狂。還是那種自己偏執不過癮,非要拉著別人一起把每一個步驟和程序敲定得完美無瑕。


    很不湊巧,那個別人……就是他自己!


    瞟了眼時間,特喵已經快淩晨五點了。他疲憊地癱軟在沙發上,長時間動腦讓他此刻連抬手的欲望的都沒有,抱著抱枕正想夢裏見一見心愛的姑娘時,門鈴被摁響。


    他轉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墊裏。


    天王老子來了他都不想去開門。


    鈴聲越發急促起來,聲音在極度瘋狂之後,驟然停止。


    蘇霽抬起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下一秒,瘋狂起來的是他的手機鈴聲——


    “啊——”哀嚎一聲,他揉搓著腦袋上那幾撮短毛,憤然地接起,“你到底想幹嘛?!!”


    電話那頭,有人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沙啞著嗓音說道:“開門。”


    蘇霽朝天扔了個巨大的白眼,一躍起身……


    ……


    “我說,你是想早點進西放極樂是吧?”捏著發酸的脖頸,蘇霽麵露難色地說道。他就想好好睡個覺,這個大爺到底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還要來叨擾他啊?


    咖啡壺已經完成了研磨的工作,正在滴滴答答落著咖啡液,整個屋子裏彌漫起咖啡的香氣。


    蘇霽神色扭曲,看來這個大爺是真的不想讓他睡覺了!


    “你說得對。”唐淵看著蒂洛的咖啡,沉聲說了句。


    什麽玩意兒?


    蘇霽疑惑地瞟了他一眼,沒頭沒腦地再說些什麽?


    也許是剛沐浴不久,唐淵的劉海柔順地垂著,遮住同樣垂下的眼瞼,下巴上有還未來得及清理冒出的新鮮胡渣,也就是這般讓其他略顯髒亂的生理反應,在他身上卻是奇異般地和諧,頹然卻又一種雅痞的禁欲感。


    杯中的續命水已然就緒,他淺淺地抿了一口,眼神堅定:“是應該加快行動了。”


    他有點等不及了。


    蘇霽倒是挺好奇,怎麽就隔著短短數十分鍾,這人的細想就有了巨大的轉變。他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甲,問:“我方便問一下是什麽原因嗎?”


    唐淵定定地看他一眼。


    “ok,不問。”蘇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轉頭啡腹,特喵的這個好朋友當得真失敗。但提及正事他還算在狀態,晃了晃食指,吧唧兩下嘴,“現在還不行,欠那一個東風。”


    他已經成功地跟pierre接上了線,這些天孜孜不倦地強攻已經勾起了pierre的強烈興趣。但這個人不僅狡猾,還很謹慎。蘇霽假借華夏集團的名義,給他遞上了一份半真半假的策劃書,他表麵上不動聲色,背地裏早就差人在華夏調查他。


    蘇霽是誰?蘇氏集團溝溝壑壑,在這個年輕人手裏跟玩魔方似的,加之還有魏裏在身後祝他一臂之力,包裝得完美無瑕。


    況且,策劃案本身就是真實的。蘇霽要做的,不過是改變了原有固化的招商模式,引誘pierre跟著他一起投資而已,畢竟,能親眼看到的高額利潤,誰不心動誰才是傻子。


    但投資這種事情,誰能保證沒有風險呢?


    如今普魯沃家族的形勢不明朗,老太太雖然臥病在床,但很多東西還是她說了算。換而言之,她還並不信任唐淵。


    所以pierre蠢蠢欲動,畢竟家族看的都是利益,誰能給普魯沃帶來高額的收益,誰就能獲得人心。


    唐淵他們賭的,就是pierre這種凝刻在骨子的欲望和貪婪。


    低下頭,唐淵眼中一片晦暗。萬事具備,隻差那一個東風了。


    就在他覺得難耐之際,這個東風很快就來了——愛麗莎過世了。


    這個半輩子要強的女人終於抵不過病痛的折磨,在某個夜裏,悄無聲息地永遠停止了唿吸。她自己似乎也有預感,白天的時候就堅持撤掉了唿吸機,家庭醫生看她精神不錯,也就沒再堅持。


    唐淵去探望她的時候,她久違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目光透過這張肖似的麵容似乎看到了令她心馳神往的景象。她帶著笑容看了他很久很久,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阿淵,你真是越來越像他了。”唐邶啊,這個來自神秘東方的男人,世人都覺得他隻是依靠普魯沃家族的廢物,殊不知愛麗莎有多少難題都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


    如今孫子不僅長相像他,智謀也絕對不在他之下。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深深地看他一眼,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沒想到,這竟然都隻是迴光返照。


    整個莊園裏霎那間亂成了一團。唐淵有些沉默地盯著仆人倉皇失措的身影,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有些悲涼,卻又有著慶幸,最後化為一聲幽幽的歎息。


    前人已逝,活著的人走的這條路,卻荊棘滿地。


    最先趕迴來的是安東尼一家,這個叔叔神色中的悲慟確是真心。他從小一直在愛麗莎身邊長大,父母嬌寵,養成了他飛揚跋扈的性格,但他空有那份野心,卻實在沒有那種智商。愛麗莎在的時候,不論如何,他都還能明哲保身,但母親撒手人寰,侄子和哥哥都不是善類,不知道哪一天就拿他開刀了。


    想到這裏,他的哭嚎聲加劇,這時候的眼淚倒真情實意地為了自己而留了。


    pierre是在第二日的下午到的。這個一頭銀發的中年男子依然不改貴族的優雅,撐著權杖一步一步走到母親的屍體麵前,行了一個最高的禮儀,麵色極度悲傷,但眼神中又透出些冷峻。他用餘光不露痕跡地掃視著眾人,似乎他才是不折不扣的王者。


    律師早就在已經在會客廳候著,隻等人到齊就開始宣布遺囑。


    “愛麗莎女士在上個月重新進行了遺囑變更,對於普魯沃家族的繼承人有了新的判定抉擇:其子pierre和孫子唐淵享有同等的繼承權,在未來一年時間內,誰能率先將自己擁有的公司收益提升50%以上,誰就是家族最終的掌權者。在此之前,這枚象征家族族長的戒指就由我代為保管。至於愛麗莎女士名下的私人財產,除了這所莊園給唐淵外,其餘的由三個子女平分,各人的家族股份維持不變……”


    這是她作為一個奶奶,能給孫子最後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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