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邊守著的獄卒小聲催促。


    “半盞茶時間到了,不能再呆了。”


    沈馳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了手,他暴戾的目光死死盯著她,“行,你夠種!”


    被威脅的他,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


    懊悔,更是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要是他以前能相信顧棠,及時認清沈瑤瑤的真麵目,此刻就不會被反捅一刀了。


    “四哥慢走。”


    沈瑤瑤貼心的替他拍走肩膀上的灰,純良無害的笑容背後,是扭曲的恨意。


    她就是死,也一定要拉個墊背的!


    沈馳走後莫約一個時辰。


    耳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還伴隨著一道道牢門開鎖的脆響,在寂靜的空間裏迴蕩,猶如懸在脖頸上已久的刀。


    沈瑤瑤臉上露出灰敗之色,絲毫不見方才盛氣淩人的模樣,她對沈馳還可以硬氣,可對嚴準,她隻覺得害怕。


    她不想被判刑,不想坐牢……


    可現在,沒人能幫她。


    就在她對未來感到恐懼時,一張美麗但陌生的臉闖進她的視線,女子身著官服,身後跟著四五衙役,那雙威儀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你就是沈瑤瑤?”


    *


    “小姐,陳老拿出免死金牌,長公主特赦了沈瑤瑤的罪,她剛才已經被裴女官放出來了,難道就任由她逍遙法外嗎?”


    陳念之前混進隨行護衛隊,但那日匯合後,他就被顧棠派去西蜀藥王穀的據點,讓他傳信給京都的許陽。


    黑雲寨的事,能在京都那麽快傳開。


    都是他們的手筆。


    如今差事辦完,自然是迴來了。


    聽著他陰沉的語氣。


    顧棠輕輕抿了口茶,清淩的眼底流轉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免死金牌救得了她這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運氣好,但總有用完的那天吧。”


    “您已經有法子了?”陳念問。


    “西城信康醫館背後的巷子裏,有位很有名的巫師,我想請他做一場法事。”


    “法事?”


    顧棠轉眸看向窗外,前兩日晴好的天氣突變,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一如她兩年前剛到沈家時,落下的那場雪。


    她緩緩勾起唇瓣,溫軟的嗓音如沾血的刀尖,“一場送人下地獄的法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貪官汙吏、百姓冤情、綁架案件都處理了個七七八八。


    和黑雲寨勾結的一眾官員,為首的砍頭,其餘全部抄家流放,黑雲寨的所有土匪,全部就地正法。


    “三哥,李彪被判了明日午時斬立決,就這麽輕鬆死了,我真是覺得便宜他了。”


    沈馳一邊喂藥,一邊冷哼。


    沈朝暮半靠在枕頭上,傷口過了一月,已經愈合,但聲音依舊虛弱,“害我的也不是他,有什麽便宜不便宜的。”


    想到那日刺進心口的冰冷飛刃,還有噴濺出來的滾燙鮮血,他覺得又諷刺又痛心。


    顧棠半年前替他擋的那一劍,現下竟借著沈瑤瑤的手還了迴去。


    這或許就是報應吧……


    聽自家三哥提起沈瑤瑤,沈馳露出厭恨的表情,“要是沒有陳老的免死金牌,她就要把整個沈家拖下水了。”


    “後日就啟程迴京都了,她怎麽處置?總不能真帶迴家裏去吧?”


    他們和家裏已經通了信,自家母親情緒尤為激烈,絲毫不信沈瑤瑤是那樣卑劣的人,還將他們幾個數落了一番。


    罵他們不配為人兄長。


    他們兄弟三人,也算體驗了一迴顧棠當初的心酸,說真話卻沒人信。


    沈朝暮眸光陰沉,“先暫時讓她在家裏住幾天,等母親平靜下來,就把她強製送迴親生家庭去。”


    “三哥,說到這事,還挺奇怪的。”


    “奇……怪?”


    沈馳點頭,“對啊,就是奇怪。”


    “父親不是從一個農戶那裏抱養的孩子嗎?我派人去打聽,有人卻說那家農戶根本沒生過女兒。”


    他本意是想打聽那家農戶在哪兒,好把沈瑤瑤給送迴去,卻得了這意外的消息。


    沈朝暮沒怎麽放在心上,“那日是我隨著父親一起將沈瑤瑤帶迴來的,許是你派去的人探聽錯了人。”


    “也有道理……”


    “迴京都,你再找人重新查查吧。”


    “好。”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藥碗就見了底。


    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蕩開,沈朝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這藥比以前更苦了些,每次喝完都跟上過刑似的。


    他懨懨捂住胸口,“這兩天心口總是悶悶的,喝藥也不見好,有時候半夜還會抽疼兩下。”


    沈馳安慰道:“林大夫說,那是因為傷口正在愈合的原因,這段時間隻能忍忍了。”


    他收好藥碗後,放倒靠立的枕頭,扶著沈朝暮慢慢躺下,“三哥,你這兩天好好休息,馬上就要迴京都了。”


    黑雲寨臨時改造的藥房。


    “叩叩叩。”


    “進。”


    林大夫看見是他,十分諂媚地從椅子上起身,臉都快要笑爛了,“您來了!”


    “這是後半月的藥。”陳念將一個小紙包和沉甸甸的布袋子扔過去。


    林大夫掂了掂重量,笑容更盛,“老朽製過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半盞茶時間,一個生龍活虎的人就可以斷了氣息。”


    “大人要是……”


    他做了一個加錢的動作,“我保證,那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目光裏,滿是貪婪。


    陳念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都說醫者仁心,林大夫似乎更像狠心要人命的劊子手。”


    “老朽要是有仁心,您還找不上我呢。”林大夫打開藥包,將裏麵碾碎的藥材均勻放進一旁備好的藥方裏。


    “那邊沒察覺吧?”


    “心髒受那麽重的傷,落下點病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更何況我是大夫,病人自是聽我的。”


    陳念確認他將藥都摻進去後,低低開口,“這麽晚了,那我就不打擾林大夫配藥了。”


    “您慢走!”


    *


    翌日,午時前刻。


    臨時搭起的斷頭台上,跪著烏泱泱一群人,台下還有不少人,一個個後背都插著犯由牌,或哭或害怕或憤恨。


    在一眾死刑犯最前邊的李彪,惡狠狠盯向一處,兇煞猙獰的臉龐,像青麵獠牙的怪物,森然的眼神讓人心裏不住發毛。


    “棠棠,我真是佩服你,要我看見李彪,早害怕地腿軟了,你竟然還從他手下救出了沈朝暮。”


    李書宜雙手抱拳,“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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