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寧的家和國籍畢竟都在中國,他遲早要帶著林嶼迴去。


    江宴還是盡可能不要惹怒。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林嶼。


    “我正在尊重他,如果他想出去尋找一段和我帶給他不同感覺的感情,我可以暫時放手。”江宴把喬寧手裏的花籃提過來,請他坐。


    “我很開心,成為你的鄰居。”江宴也不會讓步。


    他不去打擾林嶼,讓林嶼自己感受,卻不會對喬寧客氣。


    如果林嶼最後真的選擇喬寧,並且真的覺得快樂,那他今天說出來的這些話,就當放了個屁!


    他認了。


    “謝謝你,江宴。”喬寧聽得出來江宴所有的考慮都在林嶼身上,所以才不會為難自己,“我一定會讓林嶼覺得選擇我是最正確的選擇。”


    “再見,很開心成為你的鄰居。”喬寧與他握手,轉身離開。


    江宴看著喬寧的背影,緩緩坐在沙發上,揉著眉心。


    他很慌,覺得渾身無力。


    落地窗外的陽光溫和而明亮,可他的臉上卻是一片陰霾。


    他一點都不想林嶼會選擇喬寧。


    喬寧迴到林嶼身邊,蹲在搖椅旁邊,他看到江宴家裏的這個小別院,正在一車一車拉進來水泥和磚頭。


    林嶼注意到喬寧笑容有些不自然,問道:“是不是鄰居不太好相處?他一搬進來就要砌牆,很明顯不想和我們友好交往的意思。”


    喬寧點點頭,他本來也想砌道牆,省得林嶼發現隔壁住著江宴。那樣的話,他沒有任何底氣,讓林嶼完全沒有顧慮地接受自己。


    他本想著帶林嶼在a國住上三五年,培養感情,讓他把江宴忘得幹淨一些,到時候水到渠成,求婚,生活在一起。


    江宴的出現,擾亂了他的一切安排。


    “林嶼,我們迴去。”喬寧不想他待在外邊,他想讓林嶼離江宴越遠越好,哪怕被牆壁阻隔著,都會舒服一點。


    “我不想迴房間,裏麵很悶。”林嶼喜歡這樣開闊的視野。


    除了一邊是鄰居的臨園,剩下的地方是一片曠野。他們別墅的正院在另一個位置,這個小別院的圍欄小門,可以直接通向小農場。


    遠處有幾匹別人飼養的馬,和慢悠悠溜達的牛羊。


    再遠的地方,似乎還有飛奔的牧羊犬。


    這樣的風景很愜意,林嶼可以坐在這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會倦。


    “你累了,我們要迴去休息。”喬寧把他拉起來,扶著他往房間裏帶。


    林嶼這次沒有拒絕,乖乖跟著他走。


    既然花著人家的錢,就要學會聽話,自己的意願就不應該出現。


    他很快把自己的情緒收攏在和蔡新宇在一起的時候的那種日子下,重新站在黑暗的崖底。


    林嶼甚至在喬寧有些用力抓著自己手臂的這一刻,想到了蔡新宇怎麽毆打自己。


    他下意識腳步一頓。


    喬寧迴頭看他。


    林嶼猛地往後一退,左手往自己臉上擋了一下。


    他瞳孔迅速縮小,整個人輕輕一顫。


    “林嶼?”喬寧對他的舉動很不解,“你怎麽了?被什麽嚇到了?”


    林嶼用手臂擋著眼睛,聽著喬寧的聲音,腦中蔡新宇的那張臉轟然崩碎。


    “江宴!”林嶼察覺到自己出現幻覺,往前撲上去,抱住喬寧,“江宴我害怕!”


    林嶼喊著。


    喬寧沉默一會兒,對靠著自己漸漸平穩下來的人糾正:“我是喬寧。”


    喬寧……林嶼反複念著他的名字,反應過來,一下子從他的懷中離開。


    “對不起。”他道歉,然後繞過喬寧,進入自己的房間。


    他上鎖的聲音,讓喬寧更加情緒低落。


    喬寧狠狠打了一拳空氣,發泄著。


    “我們不去買向日葵種子了嗎?”他調整著情緒,卻依舊能聽出來不開心。


    林嶼抱著膝蓋靠在大門,竟然幻想著會不會有一個江宴擰斷門把手,溫和耐性的任由自己胡鬧。


    他不想跟喬寧鬧,他覺得自己很過分,剛才的他,確實傷到了喬寧。


    “林嶼?”敲門聲響起。


    林嶼嚇了一跳,他沒有迴應,他不想說話,忽然就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趣。


    他覺得自己好好笑,為什麽要來a國。


    “我們之間需要溝通,林嶼你迴答我可以嗎?”喬寧嚐試轉動門把手。


    “我有點困。”林嶼隻想自己待著。


    “可是如果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會睡不著。我們去轉轉,多買一點花迴來。”


    喬寧建議著。


    林嶼堵上耳朵,他覺得很煩。


    可他強迫自己,站起來。他告訴自己,他花著喬寧的錢,就要聽話。


    門被打開,林嶼安靜走了出來。


    喬寧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難以置信。


    他伸手去摸林嶼額頭,很涼。


    為什麽進房間之前的人和幾分鍾後走出來的人,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你怎麽了?你的身體看起來很僵硬。”不僅如此,喬寧還發現林嶼的眼神有些亢奮?不對,是高度緊張?好像,又好像是異常疲憊後的稀薄求生欲,那種快要倒下卻不得不為了什麽而撐下去的絕望。


    “林嶼?你沒事吧?”喬寧有些擔心,“對不起,你是真的累了,我扶你迴去休息。”


    “我沒事……”林嶼拒絕迴去,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喬寧沒有拉動這個瘦弱的人。


    喬寧奇怪看著他,怎麽感覺林嶼說話的方式也不太一樣了?


    慢了一點,有些發空。


    “你不舒服嗎?”他擔心林嶼水土不服。


    “我們走吧。”林嶼望著大門口外的明媚陽光,卻覺得那些光,都在繞開自己,照耀在其他地方。


    “你確定我們可以去?”喬寧問。


    “嗯。”林嶼垂著睫毛,點頭。


    “那好吧。”喬寧答應,“我們走後門。”


    他以後都不會讓林嶼去前門,有機會遇到江宴。


    林嶼乖乖跟著,每一步都好像重新踏入了淤泥中。


    是他自己選擇跳進來喬寧的錢坑裏的,他就該做著違背自己想法的事兒,聽話就行了。


    原以為,隻要對方不是蔡新宇,不是被迫,不是無法離開,日子就會不一樣。


    可現在這個人是喬寧,他依然在被迫,用自己的道德感捆著自己不離開,這樣的情況和原來那三年的氣息太像了。


    林嶼覺得很壓抑。


    他的創傷屏障被喚醒,整個人支離破碎。


    他忽然苦笑一聲,喬寧迴頭看他。


    林嶼說:“我就是賤命一條。”


    兜兜轉轉,又把自己圈進了曾經的生活。


    喬寧:“?”


    “為什麽這麽說自己?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不要想自己以前的什麽。”喬寧覺得自己可以讓林嶼幸福。


    林嶼想到了蔡新宇,他總是說,林嶼就是賤命一條。


    現在的喬寧讓他不要去想以前的自己。


    而江宴會告訴他,林嶼你很好。


    林嶼就是願意聽到別人對他的肯定,他雖然又窮又沒本事,可他偏偏這麽虛榮。


    “嗬……”林嶼對自己可笑的想法嗤之以鼻。


    隻有江宴會騙著他,哄著他,說些假話讓自己開心吧。


    “林嶼你要認清現實。”他告訴自己,現實就是,自己是個必須依靠別人的錢,才吃得上飯的賤人。


    “林嶼,你這樣子,有些嚇人。我們等下出門,你可不可以微笑一下。不然,被人會以為我們吵架了。”喬寧看著眼神越發空洞暗淡的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好。”林嶼答應,他努力做出來笑臉,迎合著喬寧的需求。


    他們來到別墅後院,喬寧上了車,啟動車子。


    “喬寧,”林嶼選擇坐在後座,“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會怎麽做?”


    “林嶼,坐到副駕駛來。”喬寧要求後,迴答,“你怎麽會問到這麽奇怪的問題。”


    “我不想坐前邊。”林嶼搖頭。


    “為什麽?”喬寧說,“你好像突然就很不喜歡和我接近。”


    “沒有。”林嶼否認,因為他之前的想要接近是努力說服自己,他可以把任何人當做江宴。


    喬寧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再要求,隻是說:“不要扒著玻璃,路上顛簸會磕到頭。”


    林嶼的眉頭輕輕皺起來,他喜歡扒著玻璃,看天空,他不想有人幹涉這難得的遐想時間。


    可是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他慢慢調整姿勢,坐在後座。


    喬寧滿意了,他迴頭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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