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21嗎?”江宴帶上房門之前,問道。


    “嗯。”


    “11月22號,是你生日?”江宴靠在門框上,問他。


    “嗯。”林嶼好奇,“你怎麽知道?”


    “生日快樂,晚上給你補個蛋糕。”江宴笑,猶如一道清晨暖陽灑入房間。


    林嶼恍惚,喃喃重複了一遍:“生日……快樂?”


    這是他來h城三年來,除了姥姥以外,第一個對自己說生日快樂的人。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以為一輩子都觸及不到的偶像。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麽情緒,是不是應該很開心?


    可是他心裏特別難受,想放聲大哭一場。


    隻是他麻木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滲透,隻有那一雙空然的眼裏,好像慢慢燃起來什麽。


    “嗯,生日快樂,21歲生日快樂。”江宴感受著這個孩子無聲的情緒,莫名壓抑,他關上門,輕輕歎口氣。


    “我是不是真中邪了,怎麽那麽心疼他。”他問著自己,然後搖頭笑了笑,這次做事真的有點太隨心了。


    他很快把粥端進來,打開房門那一瞬,他看到發呆的林嶼似乎受到了驚嚇。乖巧漂亮的男孩,眼睛裏的驚恐稍縱即逝,很快調整過來情緒。


    江宴不由得眉頭一皺,蔡新宇那家夥平時到底對林嶼都做了什麽,怎麽開個門這樣小的動靜,也會讓他驚嚇到。


    這是精神高度緊張的一種表現。


    林嶼沒有任何安全感。


    “抱歉,我應該先敲敲門。”江宴表示歉意。


    林嶼搖頭,他不需要江宴道歉,這是人家的家,出入自由,自己才是給他增加麻煩的人。


    他想到蔡新宇無數次對他說:“要不是衝你這臉帶出去有麵子,誰願意帶個累贅在身邊。”


    是啊,他是累贅。


    不會賺錢,沒有價值,姥姥生病也救不迴來。


    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


    而這張臉帶給他的,不過是一個被人玩弄在手心裏的垃圾身份。


    他曾經在臉上割了一道口子,蔡新宇看到他的臉受傷,異常暴怒,告訴他如果他的臉再出現任何問題,姥姥的醫藥費他就全部停掉。


    林嶼哭著求他,再也不會動自己的臉,求蔡新宇不要給姥姥斷藥。


    可現在他已經了無牽掛了,姥姥過世了,在他生日的一個月前。姥姥帶著千般不舍,死後久久閉不上眼睛。


    她一直念叨著:“小嶼,紅豆,小嶼,紅豆……”


    林嶼想著這些,揪心地痛。


    他情緒失控,一把打倒了江宴喂過來的粥碗。


    咣當一聲,碗摔在地上,碎成好幾片,熱粥撒了一地。


    江宴不知安靜乖巧的林嶼這突如其來的脾氣從何而來,稍微愣了一下,又被林嶼的舉動嚇到一身冷汗。


    “林嶼!你做什麽!”


    隻見林嶼光著腳下床,撿起來鋒利的粥碗碎片,朝著自己的臉劃去。


    他神情異常激動,大聲喊著:“我不信你沒有任何理由對我這麽好!我不信!”


    蔡新宇起初要求他做男朋友的之前,也對他超級好,體貼周到,溫柔嗬護。


    林嶼一開始確實為了姥姥的醫藥費,違背自己的意願,答應了。


    可是他也漸漸覺得蔡新宇對他這麽好,值得好好去投入這份感情。


    可惜,當蔡新宇半哄半騙把他睡了以後,原本性情就逐漸暴露了。


    林嶼為了姥姥的病情能得到控製,為了能讓蔡新宇罵罵咧咧地給姥姥掏醫藥費,從來不會反抗。


    他像隻被施舍的狗一樣,無比壓抑地活著。


    現在江宴的行為,他不得不套入在蔡新宇身上。


    沒什麽區別。


    他不信這個世界真的有平白無故地好。


    江宴身手矯健,一個跨步過去,扣住林嶼細瘦的手腕,迫使他鬆開了粥碗碎片。


    可是鋒利的碗還是割破了林嶼冰涼的指尖。


    “你知不知道你貧血很嚴重,怎麽可以接二連三地不停弄傷自己。”


    “你讓我去死吧,你的錢我還不起,下輩子還,好不好?”林嶼崩潰,“我求你,讓我走。”


    他的眼裏都是絕望,江宴深切在林嶼的神色上,體會到了什麽是真的生無可戀。


    江宴捏住林嶼指尖止血,還好就是劃破了一點皮。


    江宴看著林嶼強忍著眼淚不哭,心裏揪著一股子邪火,說不上來怎麽就這麽難受。


    “我跟你說,你要是還不清我的錢,哪也不能去。一死了之多容易,那我跟誰要錢?”他必須阻攔這孩子想死的想法,他要用債務,用責任困住這孩子。


    “江宴……那你讓我走,我去賺錢還你。”林嶼掙紮。


    “行,把粥喝了。”身體虛弱的人必須要補充營養,他給王醫生打電話,“王醫生,麻煩你幫我去廚房盛一碗粥,送到林嶼房間,我請的管家明天就來了。”


    王醫生:“好嘞。”


    舉手之勞,他馬上走向廚房。


    林嶼情緒還很激動,他掙紮不開江宴的鉗製,被對方半推半抱,放在床上。


    “躺好。”江宴語氣有些強勢,動作卻開始溫柔起來,“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他看著林嶼瘦弱的手腕被他剛才奪碗時候掐紅了一片,表示歉意。


    “我好像,已經不知道疼了。”林嶼逃脫不開江宴的控製,瞬間又變迴去安靜如同行屍走肉的模樣,他搖頭,“不用道歉。”


    他這種人,不值得有人在意,他受不起別人的道歉。


    是他自己求著江宴救自己,人家救了,他現在還要如此不知好歹,摔碎了人家的碗。


    為什麽總是控製不了情緒,偏要給別人帶來麻煩。


    林嶼好自責。


    “蔡新宇說得對,我是個沒有用的垃圾,做的每一件事兒,都是給別人帶來困擾,丟人現眼。”


    “嘶……”江宴火大,“你聽他的做什麽?”


    “對不起。”林嶼覺得該道歉的是自己。


    江宴:“?”


    “你跟我道歉?沒事,不就是個碗,你要是想摔,我給你備上幾百個,隨便摔。”江宴財大氣粗,他有這個條件任性。


    林嶼不可置信,抬眼看著江宴。


    “我認真的,你看這房子裏,還想摔什麽,隨便摔。”江宴想要這麽慣著他,沒理由。


    林嶼趕緊搖頭,“我會努力控製自己不亂發脾氣。”


    “發,隨便發。”江宴伸手,“我接著。”


    林嶼實在不懂,“你到底……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呢,我被我爸媽寵壞了,想做什麽做什麽,他們向來對我都是照單全收,我耳濡目染,也想這樣對你。我要強調一點,目前為止,我就是看不慣蔡新宇欺負你,我敢保證我是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對你做什麽。”


    “你……不是不行嗎。”林嶼委屈,“你又騙人。”


    江宴:“……”說漏嘴了。


    “就是不忍心騙你這個小單純,才跟你保證。”江大影帝的反應絕對在線。


    “我進來啦。”王醫生沒敲門,而是禮貌喊了一聲,得到江宴允許才推門而入。


    他一副熱情笑意,進門就誇:“沒忍住自己先喝了一碗,手藝不錯啊江總。”


    王醫生在江家做私人醫生好多年了,跟江宴混得很熟,基本就是哥們相稱。兩人私下也經常會小聚一下,有時劇組缺人手的時候,王醫生還給江宴去跑龍套。


    “好喝啊?”江宴開心,“你等會兒再誇一遍。”


    江宴把碗接過來,喂到林嶼嘴邊,跟個小孩子一樣帶著期待眼神,“你嚐一口,然後也誇誇我。”


    王醫生看到地上狼藉一片,主動拿過來掃把開始收拾,他還打趣道:“義務勞動,不用額外給我加工資。”


    江宴太大方了,他要是不主動提出來,那端粥的錢江宴也會給他算工資裏。


    他掃完,不打擾江大影帝投喂小可憐,貼心給兩人帶上門。


    林嶼不好意思讓江宴喂,他有些害羞,垂著眼睛緊閉嘴巴,不肯開口。


    “給點麵子,嚐一口,你不誇我,我渾身難受。”江影帝這會兒也委屈巴巴。


    “聞起來就很香。”林嶼誇了,可胃裏卻覺得一陣惡心。


    他聞不得食物的味道,甚至想吐。


    忍著強烈不適,他把頭扭開,又長又卷的睫毛微微顫動,“我可能吃不下。”


    “不愛喝粥?”


    林嶼搖頭,“什麽都不想吃,吃什麽都咽不下去。”


    江宴神色發沉:“嘖。”


    孩子不會有厭食症吧?


    他在娛樂圈接觸的明星裏,因為保持體重,不少人都得了厭食症。


    這是蔡新宇迫害出來的毛病?


    他臉色逐漸沉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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