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最後倒計時的氛圍,整座城鎮的色調被降到一種極為壓抑的地步......


    像是矗立在半夜的墓地。


    陰森又讓人不自覺的精神緊繃。


    此時的【千野】,陷入了幾近癲狂的狀態。


    本就受不了無聊孤單的它,在強忍那麽長時間後,又發現自己很有可能出不了這個世界,這無疑給它的大腦致命一擊。


    早早的......


    它便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反重力的踏在平行儀所留的那一絲縫隙處。


    視線穿過縫隙,那向往著現實世界的地方,此刻顯得很是朦朧,如被大霧籠罩......


    時間還沒到,它也不可能在這時能夠成功出去。


    與之相同情緒的。


    當然不止它一個人。


    心思幾乎全部放在陳雅萱身上的蘇早,在知曉這平行儀的開啟已經難以阻止後,他第一時間去到之前安排好的地方,將麵前柔嫩的軀體給擁入懷中......


    “蘇早,怎麽了?”


    陳雅萱不解的抬頭問。


    她與其他躲藏起來的人一樣,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這將會是她能離開恐怖世界的唯一一次機會。


    “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


    蘇早稍稍低頭,在陳雅萱的額頭上留下了淺淺一吻。


    用大多數人的語氣來說。


    那就是二十未到的少年少女。


    懂個屁的戀愛......


    對於那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柴米油鹽,他們眼中隻有幼稚的星辰大海,還有站在星辰大海裏的那個人......


    而少年往往是衝動不計後果的。


    蘇早吻完陳雅萱後,在後者十分疑惑的眼神中,他隻留下了那麽一句話。


    “在這裏乖乖等我,哪兒也不要去。”


    還沒等陳雅萱開口詢問。


    他便轉過身去從這個地方離開,給陳雅萱的,僅有一個很是單薄的背影......


    也許做不到。


    也許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


    但蘇早無論如何也想要去試試,去將平行儀的消息告訴給那些如今還躲藏著的人......


    這不是一件簡單事。


    雖然人都有求生欲望,他們在得知消息後不可能還會去繼續殺伐將平行儀所需要的怨氣填滿。


    但事到這個時候,邀請會裏存活下來的人裏已經充斥滿了謊言......


    沒人會輕信天上掉餡餅。


    也沒人會輕信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告訴他們如何離開世界的方法......


    保不齊,因為食物稀缺的原因。


    蘇早的魯莽還很有可能吃上一發破殼的子彈......


    “不過,又還有什麽辦法呢?”


    蘇早舉頭看天。


    本來應該望見的天空,此時已經被一張巨大的鐵盤給幾乎布滿。


    關於世界縫隙,現在已經差不多要看不見了......


    他不會讓陳雅萱留在這裏。


    因為他清楚,當城鎮真的關閉之後,【千野】一定會忍不住心裏積攢已久的暴怨,將這裏的所有人都給殺掉。


    他不能沒有對方......


    ...


    “好像,一切都要結束了。”


    有間站在窗前,手裏持著一杯淺棕色的朗姆酒,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望著天空。


    失去光的透入。


    整片世界已經變得和黑夜差不了多少。


    硬要形容的話。


    那就是夕陽落山後留下的餘暉,在遠際劃過了一抹非黑即白......


    窗前的蒲公英被吹散。


    純白色的花絮在空中旋轉,輕飄飄的落在屋簷上。


    有間伸出一隻手,讓蒲公英的種子落在指尖,目光落上去,像是在感慨故事的結局。


    “安僅,這都是你幹的好事啊。”


    她說著。


    話語扔向了在她後方坐在地上的安僅......


    煙頭遍布地麵,嗆人的煙霧充滿了整個屋子,搞得仿佛天庭開會,而安僅就端坐在其中。


    “怎麽,你不滿意麽?可你一開始也沒直接阻止我,而是用猶豫默許了這樣的結果。”


    安僅用力吸了一口煙,釋懷的長舒一口氣說道。


    “倒也不是。”


    有間迴答著:“或許你做得沒錯,【千野】它本就屬於這裏,讓它去到現實世界後會為那裏帶來災難。”


    說到這裏。


    有間稍微停頓了一頓,然後似乎想到什麽的提起微笑......


    這是在她臉上很難見到的表情。


    畢竟她一年四季裏,都仿佛是沒有情緒的木頭人,臉龐貌似永遠都是那個樣子。


    “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我是和它在這裏的。”


    聞言。


    安僅不敢恭維有間的想法。


    他不懂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感情,能夠讓有間為其做到這種地步。


    也許,如果當時它並沒有在這裏遇到意外。


    如果它還是一個人。


    這兩個家夥說不定真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從那次意外開始,從【千野】變成一個怪物開始,有間這女人就已經變得不可理喻。


    把死人硬生生給拉迴來,不惜將其變成一個沒有情感的怪物,安僅不明白有間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理由又是什麽......


    煙霧彌漫的房間中。


    他想了想。


    莫名想到了一個有些可憐的家夥。


    “那千野呢?你覺得,他應該怎麽辦。”


    “怎麽辦......”有間抿了抿嘴唇,緩緩迴答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我會任由它的性子去做事,它變成......”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


    安僅打斷了有間想說的話。


    他擔心對方可能不明白自己話裏所指的是誰,還刻意將語氣給加重了幾分,並且補充了解釋。


    “我是說,那個千野......”


    “那個被你愛人,占據了身體裏的千野。”


    “他或許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你將他的身體送給了其它人,不知道是你害他到這種地步。”


    話畢。


    安僅能夠明顯的看見有間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說到了對方的痛處。


    那個被當作墊腳石的可憐人,現在意識也許已經死去,死在塵埃裏,就像不曾來過......


    氣氛仿佛凝固。


    有間貌似很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


    也不想把自己的思緒轉移到那個千野的身上。


    但還好的是。


    她至少麵對安僅的詢問沒有生氣。


    沒有因為對方戳動了心裏種下的疙瘩,而去壓製不住情緒......


    直到安僅手裏還剩半截的煙頭按滅在地上。


    有間才輕飄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我害了他。”


    “我知道是因為我的自私,讓他成為【千野】的餌料。”


    “但,我沒辦法。”


    “我能做到的,也隻是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安僅輕喃著這三個字,仿佛在揣摩這三個字能夠帶來的分量。


    事實上。


    他是一個很具有感性的人。


    容易把自身情緒帶入到其他人的身上......


    那個成為可憐蛋,如今大概率意識已經死亡的家夥,他還真覺得挺可惜的。


    換句話來說。


    如果被當作餌料的是他,身體被自己愛人拱手讓出的人是他,那他會帶著真正的遺憾與不甘離去......


    假設可以。


    那他甚至可能會精神崩潰,從而有殺掉有間的心思。


    當一個的喜歡到極致,而這種極致又被突然間破壞的時候,這種情緒是無法形容的。


    重重歎了口氣。


    安僅從地上站起,緩緩走到了有間身邊,如對方一樣微微抬頭望向天空,看著那因為自己而即將封鎖整個世界的平行儀,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官來幹什麽......”


    他也錯了。


    犯的錯和有間的差不多。


    但卻錯得足夠離譜,足夠把他給分屍扔在臭水溝裏也不過分......


    那些很多本該無罪的人,隻是因為他自私的大愛,就將會留在這個永無天日的世界裏。


    更何況,他和蘇早一樣,也猜到了事情的結局。


    以【千野】的性子,在發現這個世界真被平行儀給封鎖無法出去以後,一定會爆發出內心深處的憤怒,從而將這裏除有間這個特殊以外的所有人都給殺掉......


    蒲公英的種子落在鬆軟泥土裏。


    是生是死,


    全看它自己的運氣......


    ......


    ...


    “小兄弟,你知道你這是在說什麽嗎?”


    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這莫名出現,然後站在他麵前的小年輕。


    蘇早的拳頭握了又鬆。


    如果放在之前,他會毫不猶豫把這個人給切成兩半,讓其無法用手槍指著自己。


    可現在的他。


    清楚自己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浪費......


    “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如果願意相信我的話,真的必須得殺掉他,隻用把時間往後推移一點,今天先留下他的命,明天再做也行。”


    蘇早說著,目光瞟了一下趴在瘦弱男人身後,被綁住已經渾身鮮血的女人。


    再稍微仔細一些。


    甚至還能看到女人大腿根部已經少了一塊肉,鮮血在那個地方也已凝固,地麵有一小片染出腥紅血跡......


    “留她?那我今晚吃什麽?”


    瘦弱男人仰起頭,對蘇早的話不屑一顧。


    他肚子很空了。


    距離上次吃東西已經過了兩天,再不進食他知道自己即將會沒辦法撐下去。


    “我這兒有一些食物,足夠你支撐今天的。”


    蘇早從身後背包裏掏出幾袋幹糧,放在了身旁的木桌上。


    見男人背後的女人很是虛弱,他認為那女人距離上次吃東西的時間,應該要比男人還要早一些。


    想了想,又給他們加了兩袋餅幹......


    看見那女人眼裏無比渴望他救下對方的眼神,蘇早知道這是對方會錯了意。


    他來到這裏,僅是想要阻止有人再度死去。


    女人的生死隻在今天與他有關,隻要過了今天,他是不願管這些事情......


    而男人在看見死在拿出的食物後,頓時眼睛一亮。


    兩天沒進食的他控製不住,直接兩步上前去將幹糧袋拿起,迫不及待把包裝撕開,開始大口咬下咀嚼......


    嗯,槍口依舊對準蘇早。


    但很可惜的是就因為這種貪戀,以及他注意力被食物分散過去很多的情況下,被蘇早捕捉到了一絲漏洞。


    速度雖不及複刻人的快,但還是讓男人差點沒反應過來......


    槍聲劃破天空!


    蘇早忍著手臂被子彈擦過而帶走部分血肉的疼痛不禁呲牙痛唿......


    不過好在瘦弱男人的力氣不大,握槍的姿勢比起獄警裏的那些家夥要差點很多,還是被蘇早奪走了手裏的槍。


    空手奪槍,這聽起來很離譜......


    可隻有蘇早知道,但凡男人的精神狀態再好些,但凡他稍微慢上那麽一點,但凡他不清楚這把手槍的後坐力會給男人造成什麽影響。


    那此刻的他,將會躺在地上。


    或許會如女人那般,成為男人的口糧......


    “艸!”


    男人下意識罵了一句。


    隻是準備繼續爆粗口的他,在看見黑洞洞槍口轉迴指向自己的時候,嘴裏的話硬生生憋迴喉嚨裏,隨即雙腿跪下高舉雙手,嚷嚷著“請放過我”之類的話語。


    說實在。


    蘇早真想把這個家夥給殺掉。


    就如同【千野】那般,不留任何情麵的讓對方變成一具不會囉嗦的屍體......


    不過幸好他還是控製住了內心的暴躁情緒。


    忍著手臂處因子彈而造成的劇痛,一手用槍指著男人,一手在房間角落拿起一捆繩子,逼迫男人走到空曠的草地處。


    接著用繩子費力的把男人四肢給捆上,以保對方不會因為繩結過鬆,或者用其它尖銳物品將繩子磨斷......


    站定目測一下。


    蘇早計算出即使男人用蠕動身體的方式,想在這種捆綁下挪到離他最近的石頭塊旁,最少也需要十幾個小時。


    “加上挪動中休息浪費掉的時間,一天應該是夠了。”


    蘇早自言自語說道。


    男人聽見蘇早模糊不清的喃喃聲,還以為對方在琢磨如何殺掉自己,當下求饒的話語變得更加急切慌亂。


    明明在幾分鍾前還占據主導權的他,沒想到會因為自己的一個沒忍住,導致了現在這種結果。


    他腸子都給悔青......


    “別想了,我不會殺你的。”


    蘇早低頭說了一句。


    沉吟兩秒後他接著補充道:“當然你也別想著我走後你可以放聲求救,要知道現在的城鎮是什麽樣,不乏會像你這種缺少食物的人,他們聽到後是會救下你,還是會吃掉你我不敢保證。”


    “這裏的草夠高,隻要你不亂動發出聲音,那會是安全的。”


    “關於肚子餓的問題,你可以吃周邊的草來果腹。”


    說完。


    蘇早沒有任何留戀意思,拿迴桌上的食物便去往下一個地方,準備尋找像這種躲起來家夥的地方。


    他知道男人是個聰明人,自己的提醒對方會聽進去。


    手臂上留下的傷還好沒有傷及大礙,蘇早僅僅隨意包紮了一下便沒有再去管......


    時間不多。


    他得盡量再阻止這種,極有可能會發生死人的事情發生......


    但離去的蘇早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走後不久。


    那原本躺在地上傷勢嚴重難以動彈女人,竟強忍著身體情況的糟糕,解開身上早被她暗中弄鬆的繩索。


    右手持起屋角的匕首,步伐不穩的朝男人走去......


    她也餓。


    她也需要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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