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風在海岸邊吹蕩,卷起一層層鋪在地麵的沙石,望大樹腳下聚集,樹葉被吹得作響。


    蟲鳴在草叢中不停,斑駁月色依稀的打在城鎮裏......


    匍匐,寂靜。


    這是兩個對城鎮最好的形容詞。


    此時的城鎮中,並無現實世界裏那般夜生活的璀璨,燈光環繞,交談聲絡繹不絕的景象,與這個地方恰好相反。


    漸漸的起霧了......


    城鎮中央的大鍾樓上,鳥雀站在鐵絲邊,俯瞰著整片世界。


    許久。


    也許是夜風有些冷了。


    鳥雀也振翅飛起來,往朝自己的窩巢方向掠去......


    可惜的是。


    它還並未飛多遠,便被一粒不知從哪兒擊來的石子打在翅膀上。


    吃痛的鳥雀,無法再像剛才那般在空中遊蕩。


    而是筆直朝著地麵的位置掉落。


    “啪!”


    一隻手掌準確無誤的接住這隻飛禽,女人眼神毫無感情的盯著看了足有好幾分鍾......


    隨即,她像是得到了什麽自己想要的東西。


    毫無留念的將受傷鳥雀給隨意扔在路旁。


    地麵縫隙裏有螞蟻鑽出......


    它們圍著這個龐然大物打量著該從哪個地方下手。


    不過片刻,螞蟻們就盡然爬上了鳥雀的身體,瘋狂撕咬著它的肉,任由其怎麽掙紮也都無濟於事。


    本該掠過天穹的鳥雀被地上的蟲子啃食。


    這是一件有些荒唐的事......


    畢竟在那之前,這些螞蟻若是作為食物,鳥雀怕是看都難以看上一眼。


    如今捕捉獵物的位置剛好相反。


    這一切都是因那個隨手把鳥雀打下來的女人作為。


    隻是這種角落裏的事......


    又有誰會去仔細注意到,又有誰會去關注......


    女人隻知道自己扔了一隻鳥雀。


    她不可能會去想起鳥雀被自己扔掉以後,會有怎麽樣的遭遇。


    地位極低的家夥同樣如此。


    要是如果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那就沒人會去在意他們死活。


    該用時可以用。


    不用時,丟掉也就行了......


    畢竟,除了他們意外,沒有其他人會去在意這件事情。


    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就貌似與生俱來就擁有這種判定的能力。


    如果他們願意。


    似乎可以把一切能用上的,所有利益都給用於自己......


    “時間不多了。”


    遠去的女人自我喃喃著。


    用著僅有她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


    她往鍾樓上的階梯一步步踏著,衣服的褶皺位置發出若隱若現的摩擦聲。


    女人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若要形容的話,那就像是來到這裏散步遊玩一樣,僅僅是為了登到樓頂,在這個城市的最高點位置,拿起相機拍下一張自己滿意的照片。


    當然。


    她不會是過來遊玩的......


    等走到鍾樓頂上後,女人將視線朝整座城鎮撒去。


    漆黑夜裏的光亮,在這裏是變得如此的顯眼。


    避難所與捕獵者組織的位置。


    基本清晰可見。


    而在這兩處大物裏夾雜的,還有點點雜亂的光亮。


    那都是沒有加入兩方聚集地,選擇自主流浪躲藏的人們。


    不過片刻......


    女人便從這些光亮中,鎖定了一個自己想找的位置。


    那在夜裏很不明顯的微亮,令她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緊接著。


    在鎖定這個目標後。


    女人直接從鍾樓上一躍而下,如同斷翅的鳥雀,隻是最後穩穩落在地麵上罷了......


    這一幕如果有人看見,那可能會懷疑人生。


    因為鍾樓距離地麵的高度,可不隻是四五層樓那個樣子。


    女人就像違反了重力。


    貌似隻是從一個小坎處跳下而已。


    她做好了準備,打算去那個地方去看一看......


    隻不過。


    就在女人即將有所動作的前一秒,一隻手掌卻不急不緩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這令她的身體恍然一頓。


    原本平穩的情緒也因這隻手掌而產生波動......


    她立即轉身飛速挪開位置,與手掌的主人拉出了些許距離。


    漆黑夜幕中......


    一位臉色淡然,手中夾著香煙的男人。


    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


    這讓她心裏不禁有了一絲危機感,那是她很久都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男人出現得完全沒有征兆,他似乎就是突然間在自己身旁。


    對周圍一向很有警惕心的女人。


    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大意,才會導致沒有發現這個人的蹤跡......


    “你是誰?”


    女人語氣冷漠的開口問道。


    她說起話來也不知是不是一直這個樣子,總給人一種不是人講出的,而是機器人說出來的一樣。


    “安僅。”


    男人吐著煙迴答道。


    本就讓視線收到阻礙的黑夜,加上他這濃濃的煙霧,更讓他的臉讓人不怎麽看得清楚。


    唯有他手中夾著的煙。


    那一抹亮眼醒目的紅色火星,仿佛成了他的標配。


    隻要他在,那這個地方就注定會被二手煙給無情襲擊。


    “對了,補充一下,我來這裏不是要對你做些什麽,所以你不用那麽緊張。”


    安僅說道。


    同時以表自己的誠實。


    他還主動後退拉開了些許距離......


    “那你就走得遠遠的,不要出現在我視線中最好。”


    女人迴複道,沒有半點的客氣意思。


    “這恐怕不太行。”


    安僅拒絕得沒有絲毫猶豫。


    他用力地吸了香煙一口,然後一邊吐著煙一邊接著道:“你是要去找千野麻煩的吧,我也就不兜圈子,可以很直接明顯的告訴你,我不會讓你過去的。”


    “你和他有關係?”


    “算是,有一些淺薄的交情。”


    “你在撒謊。”


    眼見被戳穿,安僅也依舊耐著性子繼續講道:“我可沒撒謊,我與他的確是有些關係,至少我們認識,並且還在一起吃過飯。”


    “我的意思是,你來阻攔我,和你認識他這件事情沒有半毛錢關係。”女人還是冷漠說道。


    “唔,這之間到底有沒有聯係,就和你沒有關係了,你隻需要知道,我現在不會讓你過去的就是了。”


    安僅手裏的香煙已然快抽了一半。


    他向來沒有把一支煙給差不多抽完的習慣。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


    他再吸一口,這支香煙就會被無情的扔掉了......


    “他對你有用?”


    “或者說,你也瞧中了他身上的東西?”


    女人像是看出了什麽,冷漠的語氣不再是一成不變,而是多了一絲嗤笑。


    “不不不,千萬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我可沒有那種自私的想法。”


    安僅連忙罷手,地步在努力澄清自己的清白。


    對此。


    女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改變。


    她隻是緩緩的舉起了自己左手,伸出纖細如蔥白般嫩的手指,指向了安僅的位置。


    “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都與我沒有什麽必要性的關係。”


    “我現在想做的事,那就是我現在必須做的。”


    “想阻攔我的話,代價很大......”


    話說著。


    女人的指尖開始隱隱泛起一絲黑霧。


    由小至大。


    直到包裹了她整隻手掌......


    視野中,她的手指瞬間裂開了一個血洞,緊接著就是一個模樣奇怪的小人從中爬了出來。


    小人有多小?


    大概就隻比一隻螞蟻大了丁點兒而已。


    如果不是安僅視力還算不錯,估計都注意不到這個問題......


    “嘖嘖,在身體裏養鬼。”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你也算是個天才。”


    隨意吐槽一聲。


    安僅便將手裏的香煙給彈在不遠處的地上。


    煙頭的火星正好觸碰到一小灘積水,滋啦一聲,那枚紅火的光亮,便沉寂在了黑夜之中。


    與此同時的。


    女人指尖鑽出的小人也在一瞬變大。


    那是一個幾乎禿頂的男孩......


    他張著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朝安僅衝來!


    那副模樣,就好像是要一口咬斷安僅的脖子......


    “養鬼是有代價的,也不知道你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有沒有考慮清楚。”


    安僅神色平淡。


    麵對衝過來的鬼男孩。


    他僅僅隻是側了個身就將其躲開,隨後腳步不停的朝女人衝了過去。


    一係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就好像安僅已經在腦子裏排練過千萬遍似的......


    不過隻是眨眼間,他的麵孔已經出現在了女人麵前,右手成刀,作勢就要劈下去!


    然而。


    就當安僅的手掌即將觸碰到女人身體的時候。


    他卻感覺到自己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


    低頭一看......


    一個時候半張臉的女人,用頭頂住了自己劈下去的手掌,正用沒有眼珠的眼眶死盯著自己。


    而這個隻有半張臉的女人頭顱。


    則是從麵前女人的脖頸處長出來的......


    “養了鬼,還不止一隻?”


    安僅有些驚歎。


    下一秒,半張臉的女人就獰笑著張嘴朝他咬來。


    還好是躲得及時,安僅的手這才保了下來。


    “你這養了兩隻鬼,怕是代價付出得有點多啊。”


    他吐槽著,手掌也換了個角度朝女人抓去。


    當然。


    女人不可能就這麽站著給安僅抓......


    在兩隻鬼的出現後,多少還是阻撓到對方動作流暢性。


    即便安僅速度快得不像正常人。


    但也給了女人時間用來反應躲避。


    唰!


    手掌抓了個空。


    女人也掉轉了位置,再次和安僅拉開了些許距離......


    “誒,聽我的一句勸,兩隻鬼現在已經夠你好受的了,千野身體裏的那兩隻,你就別打主意了,不然你真會沒命的,太貪心的結果更好。”


    安僅算是看出來了女人的目的。


    然後開口提醒著對方。


    可惜。


    聽到安僅的話後,女人反倒是臉上露出了嘲笑。


    她像是看一個白癡似的在看著安僅,同時也為自己剛才的警惕而感到羞愧......


    麵對一個愚蠢的人。


    她似乎沒有必要用全部實力來應付對方。


    “你別笑,我說的都是真的。”


    “養鬼的人我見多了,全部都沒有一個是好下場的。”


    “現在你身體裏的這兩隻鬼差不多要把你的精神給啃食幹淨,如果你再把千野身體裏的那兩隻給弄過來的話,那你會死。”


    安僅還在繼續說道。


    此刻除了女人與他對峙著外。


    在身旁還有著兩隻虎視眈眈的鬼在望著他......


    禿頭男孩離安僅不過隻有幾米的距離,若是突然暴起,那接近的時間恐怕還用不了一秒。


    不過還好的是。


    女人沒有了出手的意思。


    她就這麽站在地上望著對方,像是在看傻子發言般的看著安僅......


    “很榮幸你能為我的身體著想。”


    “我也的確是想要千野身體裏的鬼。”


    “但,誰給你說過是兩隻?”


    “另外一隻小鬼我如果有興趣的話,當時早就把它帶走了,壓根不會落在千野頭上。”


    “況且......”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女人頓了頓。


    臉上的嘲弄表情在這瞬間全部都收了迴來,轉而變之的是無比嚴肅。


    “你說你有見過很多養鬼的人,他們都沒有好下場。”


    “那你......”


    “有見過我這種麽?”


    話音一落。


    安僅忽的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都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分。


    他後背不受控製的開始發涼。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油然而起......


    緊接著。


    他瞳孔猛然一縮。


    因為在視野中,他望見女人的肚子,豁然裂開了一道大口子。


    然後是不計其數的鬼怪在往外爬動!


    各種模樣的鬼怪從女人的身體中魚貫而出。


    更有比禿頭男孩還有半臉女人更恐怖的存在,正在往外麵探著身子......


    沙石被風吹到安僅腳下。


    他才終於明白。


    自己從一開始終究是小看了對方......


    令人頭皮發麻的鬼物一個個出現在安僅的視野裏,它們無不是蓄勢待發的模樣,仿佛下一刻就會衝上前將安僅撕得粉碎。


    “怎麽不說話了?”


    女人的眼神恍如一灘死水。


    她似乎很享受安僅這種被震驚到的模樣。


    “你不是說,養鬼多了,我會死掉嗎?”


    “可是現在呢?”


    “它們,應該不算少了吧?”


    足以遍布整條街道的鬼物從女人身體中鑽出。


    安僅想要挪動一下自身位置,調節一個比較有利的方位。


    可當他打算抬起腿時,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兩條枯瘦的手臂從地麵探出,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踝,令他動彈不得。


    這下子。


    安僅心裏總算有了些許急亂......


    要是搞不好,他興許還會真的死在這個女人的手上。


    千算萬算。


    他沒算到女人身體裏竟然養了那麽多隻鬼......


    “這根本不可能。”


    盡管安僅不願相信。


    但事實就這麽擺在了他的眼前!


    認知觀被輕易顛覆,安僅沒想過竟然會有這麽瘋狂的家夥......


    他的出現。


    想要勸阻女人的舉動。


    就好似隻是一場為了活躍氣氛的鬧劇。


    搞不好,他真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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