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天下,宣城不過是一座微不足道、無關緊要的小城。但東海龍族選擇此地正式進攻敵對勢力,卻是煞費苦心。

    先前,張士誠、方國珍勢力範圍,東海龍族是在魔修、鬼修的協助下,移花接木,接管過來,便是那張士誠、方國珍二人也是甘願做傀儡。境內,有不服者,反抗者,則由已然身為妖修的張士誠、的方國珍出麵下令,牽頭剿滅。這還說的過去。

    但要進攻朱元璋所轄區域,平民的傷亡便是一個問題。一方麵,修士出手,驚天動地,威力巨大,難保不殃及凡人平民,另一方麵,廬山六峰逐漸開啟,天意也不再隔絕,修士們雖然不一定能感應到,但凡人平民殺得太多,始終是不好。

    穩妥起見,最好是別人代勞,最好是凡人殺凡人。是以,東海龍族便利用了那幾名東海妖盟的漏網之魚,待其驅使山野禽獸,在宣城大開殺戒之時,將凡人軍隊開了進去。而凡人軍士,在那種恐怖血境中,自然發狂發亂,成了殺戮機器。

    再經秘法暗中催動,凡人變成了嗜殺的妖兵。如宣城攻陷戰這般的慘況,多發生幾起,那麽人世間的凡人便逐漸陷入不共戴天的仇恨之中。如此,東海龍族為首的妖修,魔修、鬼修,便隻需要和正道修士對戰即可,具體的城池攻守,自有凡人血拚。

    更嚴重的是,仇恨和恐懼煽動起來,絕大多數凡人為了快速獲得力量、借助庇佑,那麽,妖修、魔修、鬼修,便可以真正逐漸建立起統治。佛道儒,在人世間,教化世人數千年,邪魔外道,雖然通過張士誠、方國珍這樣的傀儡,控製了許多城池和凡人,但凡人心裏總是向善的,總是對邪魔外道抵觸的。隻有戰亂紛飛,凡人彼此仇恨,彼此廝殺,在你死我活的恐懼中,自然而然便會和魔鬼做交易,以妖怪為師。自然而然,便妖魔化。甚至於到了最後,妖魔鬼怪反成了一些凡人的”救世主“,凝聚部分人心,指著應天府方向,宣稱”應天府,亡我之心不死。“雲雲。

    此種妖魔化,從人心入手,比起趙彤當日施展魔氣,熏染滁州軍隊來說,要高明得多。而出此計策的,正是那從天外天下來的李秉澄。

    李秉澄和梁曉如,那日與東海龍族達成諒解,進而暗中合作之後,先是迴到江南逛了一圈,不見悟虛和輪迴印。便來到了東海龍族軍中,作了客卿,打算借著東海龍族之手,繼續尋找。這其中,李秉澄和梁曉如,旁敲側擊,終於通過敖吉之口,確定了悟虛的身份。

    敖吉知道他們在找尋悟虛之後,計上心來,當即將悟虛的詳細情況,說了一遍,點出了悟虛與朱元璋、白蓮教的關係,最後說道,“應天府告急,那悟虛自然會現身。隻不過如今,攻城奪池,如何避免造下無邊殺孽,是個問題,而且三太子顧忌悟虛救命之恩,不欲逼迫太急,是以如今差不多是僵持的局麵。”

    敖吉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卻把李秉澄二人誆騙住了。於是乎,李秉澄便獻上了這麽一條毒計。挑動凡人之間的仇恨和恐懼,到時候,攻打城池,凡人之間自會拚死廝殺,而白蓮教也不用你三太子顧忌著如何出手對付。

    這才有了這夜,梁曉如和敖吉率凡人軍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隨著東海妖盟那幾名”走投無路“的落草妖修,殺入宣城之事。

    宣城西南方向,數百裏之外的九華山上,地藏菩薩忽然顯靈,在悟虛和多吉麵前,說其本願經。從上午說到黃昏,從黃昏說到月升。菩薩說其本願經,威力不可思議。每一字,每一音,皆如黃鍾大呂。說無間地獄,悟虛與多吉便如身處其間,種種恐怖,如臨其境;說種種不可思議功德,悟虛與多吉便仿佛經曆種種輪迴轉世,身受種種業障,或容貌醜陋可憎,或惡疾纏身,或身為殘疾,或身無分文、受盡白眼,或夜夜噩夢、恐慌癲狂。。困苦萬分,最後虔心念誦地藏菩薩名號,方才解脫。

    某一世,悟虛看到自己你出生即是一名弱智,瘋瘋癲癲,眾人生厭,直到臨死之前,方才有所明悟,將地藏菩薩名號念起。

    又某一世,悟虛看到自己癱倒在血泊之中,無數獸類,盡相踐踏。仿佛有什麽東西將自己的神識和自己的肉身分開,如同鬼壓身一般。心中想著要如何如何,要念出地藏菩薩名號,卻始終念不出口,身上如受百般酷刑,疼痛難忍,血流如注,最後隻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於非命,被無數獸類踩成肉泥。

    這種鬼壓床的經驗,諸位看官,估計也曾經有過。心裏似乎明白,看得也很清楚,但就是無法控製另一個自我。

    悟虛知道此乃地藏菩薩顯化的幻境,心中倒也不怕;也有所明悟,此乃菩薩在道場授法,日後自己若在法界誦持地藏菩薩本願經,便能看清六道眾生的前世今生,消去種種業障。

    默默領悟之後,悟虛便在法界結印觀自在,欲從幻境出。卻猛然發覺,自己真的如鬼上身一般,不能從幻境出。幻境中,自己明明已經死於非命,化作肉泥,卻神識又如鬼魂一般,幽幽蕩蕩的在一座城池中飄來飄去,見種種慘絕人寰之景象,妖獸橫行,到處皆彌漫著血腥氣息,又有許多軍士,青麵獠牙,惡氣裹身,猶如鬼兵一般,四處屠殺。

    此般汙穢之地,人世間難有。難道自己來到了地獄?或者地獄幻境?正思慮著,忽然聽到地藏菩薩真言響起,自己的神識便從那處地獄脫離飛出,瞬間已在千裏之外。悟虛神識好奇地迴望,無邊業障惡氣隻見,隱約隻看見那城池城樓上有“宣城”二字。隨即醒來,迴到自己法界之中。

    悟虛緩緩睜開眼,菩薩金身早已消失不見,地藏塔無聲地聳立在眼前,周圍信徒香客依舊。悟虛將方才從幻境出來之時的情景迴想,不由望向東北,低聲說道,“宣城有難。”

    待與多吉飛到宣城地界的時候,悟虛便看到上空妖氣縱橫,怨氣升騰,城樓上豎起了張士誠的旗號,旁邊更是有一杆綠色龍旗,隨風飄動之間,一股股龍威彌漫開來,將那些冤魂厲鬼,驅趕到城池上空;是以,遠遠望去,宣城外麵,前後左右,乃是上空,盡皆形成一小片鬼域,無數冤魂厲鬼,圍繞著宣城,逡巡著。

    這時候,兩道一黑一白的人影,從東麵飛到宣城東門,對著城中敖吉等人笑道,“四太子用兵神速,我等卻是來遲。”說完,各自取出一根哭喪棒,朝著那些冤魂厲鬼打出。嗚嗚直響的鈴聲之中,哭喪棒上的幡條飄起,越來越長,猶如冥蛇一般,上麵密密麻麻的符文,發出幽幽綠光。那扮作黑白無常的二人,手一抖,哭喪棒幡條,便卷起無數冤魂厲鬼,再一抖,幡條再次散開,那些冤魂厲鬼卻是不見了蹤影。顯然,這兩名鬼修,正在收集魂魄。

    突然,又有兩道黑氣急速飛來,也不顯身,隻是直接飛入鬼域之中。橫衝直撞,所過之處,冤魂厲鬼紛紛尖叫著避讓。

    那兩名鬼修見狀,加緊揮動著哭喪棒,同時高喊道,“苦笑雙魔,你們魔道修士,要這些鬼魂何用?!”

    那兩道黑氣之中,頓時發出一道詭異的笑聲,“黑白無常,我二人不要鬼魂,隻取一些怨氣罷了。”

    凡人生前死得越慘,怨氣越大,所化鬼魂,對於鬼道修士越是有用。那綽號黑白無常的兩人,聽苦笑雙魔如此說,當即怒道,“你們兄弟二人,把怨氣攝取了,這些尋常鬼魂又有何大用!?”

    一陣淒厲的哭聲響起,“這些給冤魂厲鬼,本是無主之物,我們各自收取便是。”

    那兩道黑影,隨即飛起,朝著宣城城北飛去。

    黑白無常見狀,哭喪著臉,複又將手中哭喪棒揮動。

    師兄,你我二人且先將這些冤魂厲鬼度化,不令其落入魔修和鬼修之手。”悟虛便與多吉法界相融,飛到了宣城上空,各自在法界,複又將地藏菩薩本願經結印誦持。

    頓時,四麵八方的冤魂厲鬼,如潮水般,朝著悟虛與多吉的法界湧來。悟虛原本想,自己法界與多吉法界相融,但凡是無辜枉死之人,便將其魂魄送至多吉之處,而那些魂魄上沾有殺業之魂魄,便以白骨劍斬滅之。但隨即又想到,自己若是以白骨劍斬滅其魂魄,恐怕這些人真的在自己寂滅法界,徹底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思之再三,便隻得罷手。偶觀那些魂魄之主的前世今生。這才發現,似乎人人都有惡業在身,無有例外。隻得誦經為其消業,送至多吉之處,由多吉以普賢菩薩大悲大願印,超度之。

    便見這些冤魂漸漸化作透明之色,圍繞著多吉法界中那尊文殊菩薩佛像合掌拜謝,隨後飛入佛像之中。如此,片刻,那尊文殊菩薩的佛像隱約中,似乎威嚴了幾分,慈悲了幾分,玄妙了幾分。

    悟虛看在眼裏,若有所思:看來,這世間輪迴之說,還在兩可之間。所謂六道輪迴,也是隨緣而顯,隨心而化。方才,多吉師兄,便是將這些魂魄超度至菩薩道場佛像,究其根本,雖也在六道之中,但又不入六道。。

    正思慮著,法界之外,已是站著四人,正是那苦笑雙魔和黑白無常。其中那黑無常,陰沉著臉,看著冤魂厲鬼在前方虛空中消失不見,冷聲說道,“何方道友,與我等搶奪鬼食。”鬼道修士,將這些用來修煉鬼功德凡人魂魄,稱作鬼食。

    悟虛正在參悟,見這四人發現了端倪,便對著多吉說道,“師兄,且安坐法界,師弟我去會會這四人。”

    這苦笑雙魔,黑白無常,都不是真人修士,悟虛要一會四,也不是狂言。那多吉法界中,文殊菩薩佛像對著悟虛微笑,“區區四名凡塵外道,師弟權且用來試驗一下這幾日參拜菩薩道場的感悟。師兄自然會為師弟護法。“

    悟虛在五台山文殊菩薩道場,悟到了五智劍,和五蓮印;在峨眉山普賢菩薩道場,卻是在持文殊菩薩三味耶印,受取眾生願力之時,領悟了攝取眾生願力念頭的法門,簡單的說,類似於他心通;在九華山地藏菩薩道場,地藏塔前,蒙地藏菩薩顯靈,帶入輪迴幻境,領悟了觀溯六道眾生前世今生的法門,類似於宿世通。

    悟虛見多吉如此說道,便也會意一笑,出了法界,要拿這苦笑雙魔、黑白無常練手。

    正所謂

    眾生本在苦海聚,又有妖魔添惡趣。

    惡業糾纏鬼壓身,還須法界悟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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