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輪迴到現在,曆史,與悟虛在後世史書上的記載,已經有所不同。

    後世史書記載,朱元璋與陳友諒決戰於鄱陽湖,大敗之,驍勇剽悍的陳友諒亦死於飛箭;隨後,朱元璋東征張士誠,南降方國珍,北伐蒙古大元,西進巴蜀雲貴,大殺四方,一統天下,號之曰明。

    可如今,悟虛所知道的,朱元璋不論,張士誠兄弟,也成了修士,最重要的是原本鄱陽湖大捷,卻出現了極大的變故。朱元璋原本在湖口等處,扼守陳友諒水軍退路,呈關門打狗之勢,卻被陳友諒漢軍在全真教修士的幫助下,反客為主,奪了湖口等地,隨後,陳友諒又在鄱陽湖康朗山力戰朱元璋水軍,朱元璋所部被迫轉為全線戰略防禦態勢。

    到現在,王保保又率領五十萬元軍,南下,分擊應天府和平江府。這一前一後,很令人生疑和擔憂。

    略微商議,悟虛和郭敏也離開平江府,直奔應天府方向而去。

    一路飛行,悟虛細細詢問,方才從郭敏口中得知。原來,全真教終南山有祖師爺降臨之後沒多久,喇嘛教也有一名叫做班禪咯巴大喇嘛從大雪山來到元都天源延聖寺,羌巴穆勒與元順帝,也不召自來。班禪咯巴大喇嘛,宣說佛法,三天三夜,天花亂墜。

    隨後作為察罕帖木兒義子統帥其舊部的王保保,被召至元都,進天源延聖寺,入曼陀羅諸佛海會大法界三十三天,受班禪咯巴大喇嘛及其與三十二名真人境界以上的喇嘛的加持,直接晉升為真人修士,並作為喇嘛教俗家弟子賜法號為奉生,作為察罕帖木兒義子一半血統的色目人賜胡名擴廓帖木兒,手持元順帝禦旨,在九九八十一名喇嘛組成的護法僧團的輔佐下,強勢收編了孛羅帖木兒、李思齊兩部。

    至於郭敏,則是當時恰好被多吉拘禁於天源延聖寺,偶遇班禪咯巴大喇嘛,班禪咯巴大喇嘛不知何故說其與佛有緣,不但當即釋放,留在身邊,時時以佛法點化,並且在主持融合三十二名真人以上懶嘛的曼陀羅諸佛海會大法界,為王保保加持之時,亦將郭敏攝入,令其在一旁觀摩熏陶。由此,郭敏也從原先凡塵七層境界,修行到凡塵九層大圓滿。

    那王保保邁入真人境界,收編孛羅帖木兒、李思齊兩部之事,進行得極為隱秘,之後,其一直在北方整編部署,直到朱元璋與陳友諒在鄱陽湖大戰,方才如猛虎下山,蛟龍入海,鋒芒顯露,大軍南下。

    這些情報,朱元璋和張士誠等南方豪傑,顯然未曾探聽得。這也難怪,到了後來,元朝被逼急了,在敵我膠著區,是見到漢人便殺,猶如後世日本鬼子三光政策一般。這種情況下,高層軍情,是很難打探到的,尤其是在對方刻意為之的狀態下。

    悟虛估計,曆史上善於喜歡用軍間的朱元璋,怕是也如同張士誠兄弟一般,現在方才得到王保保率軍大軍南下的消息。恐怕,都還不知道,自己方才從郭敏口中所聽到的一些消息,比如王保保邁入真人境界,徹底整合了元朝三股軍事力量。

    心憂之下,悟虛一麵使用傳音玉符,將一幹消息傳送給朱元璋、趙彤、劉伯溫、玄機子,一麵和郭敏向著應天府方向疾疾飛去。

    待到了應天府棲霞山上空,悟虛極目遙望,便見應天府城頭上一片緊張氣氛,不但有無數軍士來迴巡邏,更有數隊修士,手持法器,如流星煙火般劃過天空。

    心稍安,悟虛和郭敏降落在棲霞山,早已得到傳訊的吉相大師,率著惠品,將二人迎入一處佛堂。

    雙方坐定,寒暄片刻,那吉相大師,待悟虛簡單介紹了一下,便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如今人世間不但戰火塗炭,還有天外天修士出手幹預,何去何從,殊難預料。”

    悟虛坐在那裏,以手撫椅,“如今喇嘛教一改先前蟄伏之態,悍然出手,卻難倒在大元氣數已盡之時,還要逆天而行?”說到最後,想了想,又對著吉相大師問道,“北方形勢如此嚴峻,卻不知白馬寺、相國寺這些我中原佛教宗門,如今可還安好?”

    卻聽外麵,傳來一聲唱諾,一隊僧人魚貫而入。悟虛抬頭一看,喜得即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合掌拜道,“元法大師!”

    為首那慈眉善目,身披紫衣袈裟的大和尚,正是元法大師,其後跟著的是性空大師及白馬寺一幹僧眾,十數人等。

    悟虛與之一一見過禮,前麵元法大師和性空大師倒還好,到了後麵,見幾名僧人麵有憂色,有一兩人氣息氣息不穩,顯然是有內傷在身。不禁轉喜為驚,在元朝鐵騎和喇嘛僧團地橫掃下,像白馬寺這樣的千年佛門清淨地也不能獨善其身!

    旁邊吉相大師在一旁解釋道,元法大師一行已經南下半月有餘。原來北方諸地寺院,都有元朝喇嘛登門拜訪,態度蠻橫,要求寺院所有僧眾共修藏傳佛法,若不然,則不得在寺廟逗留,視作俗人。有不從者,便有喇嘛教高手前來逼迫。

    五台山,是班禪咯巴大喇嘛親臨;相國寺,是羌巴穆勒親身前往;白馬寺,則是八思巴法身降臨,曉說厲害。元法大師知勢不可擋,當夜遣散僧眾,與性空等人連夜南下。其間,又有喇嘛暗中阻攔截殺。

    豈有此理!悟虛不由捏緊拳頭。

    元法大師倒比較淡然,穩穩坐在悟虛對麵,待吉相大師介紹完畢之後,出聲道,“悟虛方才疑問為何喇嘛教會如此逆天而行?老衲倒是隱隱有所猜測。”

    佛堂眾人,便安靜下來。

    那元法大師,抬頭望著佛堂上首的佛像,微微合掌,喟歎道,“藏傳佛教和中原佛教原本是一家,其教義、功法,也多有交流融通。白馬寺與棲霞寺也一樣,都供奉有毗盧遮那佛。至於普賢、文書、觀音等菩薩,無論是喇嘛教還是中原佛教,都是共同供奉,誠心叩拜。若說到修習藏傳佛教功法,中原各寺廟之中,皆有人或參考或直接修習。但若是如此強迫,豈不是有違佛祖隨緣度化的教誨?”

    說到此處,元法大師不禁搖搖頭。

    其言語說得比較隱晦,但是佛堂中眾人卻是知曉,喇嘛教突然大力相助元朝,恐怕所圖的便是改修藏傳功法一事。因為前麵,吉相大師在代為介紹的時候,曾經提到,那些喇嘛們又大肆收徒,甚至強迫俗人拜入教門之舉。

    悟虛看著佛堂上那尊毗盧遮那佛像,亦即大日如來之像,不禁陷入了莫名的沉思。半響,方問道,“那相國寺如今情形如何?”

    元法大師,又是搖搖頭,“阿彌陀佛,圓信大師似乎被羌巴穆勒製住。”話說到此,眾人便明白,相國寺隻怕已經“淪陷”。

    吉相大師座下惠品,起身合掌,悲戚問道,“元法大師,不知道那喇嘛教欲要白馬寺改修的藏傳功法,究竟是何功法?”

    眾人又靜了下來,如果喇嘛教逆天而行,幫助元朝,所為隻是要求中原佛門共修一門功法,那這門功法,顯然是關鍵所在,惠品所問,卻是直至要害。

    不但郭敏,就連隱隱有所猜測的悟虛,也齊齊地望著元法大師。要知道,當日八思巴法身降臨,與元法大師,在齊雲塔頂單獨密會。後麵又讓元法大師從容遣散僧眾,連夜南下,顯然是手下留情,勸說之時,於此功法,想必多半會有所透露。

    元法大師,隻是閉眼低眉,合掌默誦佛號不止。

    眾人等了片刻,見元法大師始終閉口不言,隻等作罷。卻見郭敏,憤然起身,一邊朝著外麵走去,一邊說道,“想必我這個外人在此,諸位大師說話多有不便。”

    悟虛不由苦笑,正欲起身,攔住,卻見元法大師依舊在座椅上不言不語。沒來由地止住動作,眼睜睜看著郭敏走到佛堂外,然後一臉肅然地望著元法大師。

    元法大師,待郭敏走後,忽然睜開雙眼,望著悟虛,略帶歉意地說道,“郭仙子出身遠離中原的東極島,為人亦正亦邪,終究不是我中原佛門中人,還望悟虛三思而見諒。”

    悟虛聞弦歌而知雅意,想要解釋,卻似乎又無從解釋,隻得對著元法大師,合掌叩首。

    元法大師,見悟虛如此,輕歎了一聲,便向吉相大師合掌道,“晚課時辰已到,我等還是改日再敘吧?”

    吉相大師,迴禮點頭。眾人便散去。

    悟虛走出佛堂,望見郭敏遠遠地站在一株樟樹下,負手而立,雖然在觀賞院落美景,但卻是麵若寒霜。隻得走過去,合掌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元法大師,一代高僧,沒有你想得那般,興許是牽涉到一些佛門私密罷了。”

    郭敏,見悟虛合掌,側過身去,“我不是你們佛門中人,你不要對著我雙手合十!”

    悟虛笑道,“你不也進入曼陀羅諸佛海界大法會,受加持熏陶麽?那便是與佛門有緣,何況你現在舉手投足之間,佛門氣息隱隱流轉,旁人咋一看還不知道是哪位菩薩下凡呢。”

    郭敏,微微一笑,用手指在樟樹上神情專注地劃著,一邊說道,“可惜我在你們這些得道高僧眼中,隻不過是邪魔外道罷了。”

    悟虛奇道,“你在樹上劃什麽呢?不會是本姑奶奶到此一遊吧?”

    “阿彌陀佛!”

    悟虛迴首,隔著花草樹木,隻見一襲紫色袈裟飄過,元法大師領著性空大師等人,貼著牆跟,緩緩向著一扇小門走去。

    悟虛急忙合掌頓首,卻聽到元法大師的聲音在院落四處響起,“晚課時辰,悟虛何不隨老衲一同禮佛?”

    悟虛一愣,看著雙眼噴火的郭敏,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卻猛然收到元法大師的神識傳音,“悟虛,可否前來一敘?老衲有要事相告。”

    當此中原佛門生死存亡之際,元朝大軍南下之際,頗受悟虛尊崇,在齊雲塔授金剛不壞藏法門和舍利子的真靈修士元法大師,如此隱秘著急的相邀,悟虛眼看著元法大師身影漸漸淡去,快要無跡可尋,心中稍稍猶豫,匆匆對郭敏說了聲抱歉,便轉身疾飛而去。

    順著元法大師那一直在腦海中迴響的神識之音,穿過數株古樹,幾縷青煙,來到了千佛崖下一處佛窟之內。

    站穩身形,悟虛不禁迴首一望,見洞口外麵,灰蒙蒙一片,便知道此處已經布下了不少禁製。再望向洞內,性空等人早已閉目入定,氣息全無。隻有元法大師,端坐在那裏。

    待悟虛也盤腿坐好,元法大師,方才說道,“當夜,八思巴法身降臨,與我在齊雲塔頂相會,卻是說到了那藏傳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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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虛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元法大師,卻是微微一笑,話鋒一轉,“而且,還隱隱提到了你和郭仙子。”

    悟虛正要出聲相問,那元法又說道,“其實,那功法說起來,也簡單得很。”

    悟虛被元法大師東一榔頭西一棒,搞得沒有了脾氣,隻好索性隻聽不問。

    元法大師,自顧自的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此功法乃是蓮花化生大法,以六字大明咒為主咒,輔以清心、明神等若幹小咒。修習之中,當手結蓮花印,觀想佛從蓮花生。”

    悟虛啞然道,“似這般觀想法門,佛門之中,無論藏傳還是漢傳,都不計其數。而且,也不是什麽根本高明法門。為何?”

    元法大師,微微合掌,說道,“藏傳佛法,講究上師灌頂加持,若是修習此蓮花化生大法,想必也不例外。”

    悟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謂上師灌頂加持,一般而言,是極為殊勝的;但結合喇嘛教一連串的大肆舉措,那麽這灌頂加持,就很可能變味了。

    何以解說,可以舉個例子。

    有一對垂垂父母,經營有一店鋪,見其子女聰慧上進,便選擇良辰吉日,在店鋪中,當著夥計們和觀禮來賓麵前,鄭重其事,將子女作為店鋪傳承者予以介紹,然後又在密室,將店鋪所有權,並將店鋪操持之法,一應商業機密,傳承下去。此之可謂灌頂加持。

    若是其父母二人,廣招學徒,並一一教誨,大庭廣眾之下,開口閉口,告之曰,汝等是店鋪的接班人,好好幹,必有出頭之日,雲雲,則是另外一番情景;經由此加持者,雖然亦有可能出人頭地,甚至可以得到店鋪若幹股份,但到了最後,還得看二人當時的如何灌頂,或者最後的決斷。

    歸根到底,不是自己修來的,或者自己不能以此獨立修到最後,是福是禍,全憑上師。

    “難道喇嘛教是用此來進行什麽大陰謀?”悟虛想了想,試著問道。除此之外,這麽大規模的強製別人修行密宗蓮花化生大法,要說是沒有別的企圖,很難讓人相信,除非是佛陀轉世,曉諭眾生。

    哪知,元法大師,又是搖搖頭,“喇嘛教也是佛門大教,其灌頂加持之法,對於那些根器不足,受諸苦惱的眾生,也是一條極為殊勝的法門。我等切不可因為一些人的一些瑕疵,便妄加猜測,橫加指責。若不然,一聲觀音,悉得離諸煩惱;一聲阿彌陀佛,便可登極樂西方世界,豈不也是誑騙虛假之事了麽?”

    悟虛默然。

    元法大師,欲言又止,最後,隻得又微微歎了一聲,“你出自白蓮宗,又修成了曼陀羅法界,何不且依此法門,稍加修習,看看是否如老衲所料。”

    悟虛,當即手結蓮花印,神識入曼陀羅法界,觀想佛從蓮花生。。

    半響,悟虛忽然驚醒,睜開雙眼。。

    望著元法大師良久,問道,“該如何?”

    元法大師,悟虛相視片刻,便知道果不出自己所料,合掌說道,“修與不修,是天上事,元與不元,是人間世,何況非得我中原佛門來修?”

    悟虛,迴想著自己方才神識入曼陀羅法界,觀想佛從蓮花生所感應到的情景,隻覺一陣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得岔開話題,問道,“當日齊雲塔上,八思巴了老國師,為何還隱隱點到了小僧與郭敏?”

    元法一合掌,“班禪咯巴大喇嘛說郭仙子與佛門有緣,八思巴既然將你與郭仙子相提並論,想來你也是那有緣之人吧。”頓了頓,“實不相瞞,老衲曾經也試著修習過這蓮花化生大法,”

    悟虛抬起頭看著元法,卻聽元法曬然笑道,“這功法,老衲半時辰便修了個遍。”

    悟虛知道元法說得不虛,此功法,莫說是元法這樣的真靈修士,便是自己修煉起來,也是一馬平川。關鍵在於,其中是否有感應。

    但真靈修士的元法都沒有感應,自己卻有感應,單單這一點,恐怕也說明,喇嘛教廣宣此法,廣授此法,其間頗有玄虛。

    悟虛見元法雖然沒有明言,而且恐怕也有所猜測,但是卻一直沒有出言明著問自己感應到什麽,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隻不過,思來想去,終究忍住,避而不談。

    又看了看後麵布滿禁製的洞口,斟酌地問道,“方才佛堂中,吉相大師他們,似乎也不知道這蓮花化生大法?”

    元法大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此乃八思巴大師,透露的喇嘛教隱秘,若是外泄,老衲愧對八思巴大師手下留情之恩。”

    悟虛聽元法大師如此一說,結合方才感應到的情景,心中明白,那八思巴隱隱是透過元法大師,將此隱秘告知於自己。又迴想起八思巴對自己的照拂,心中剛剛有了幾分計較。

    卻忽然看到元法大師抬手撥開洞口重重禁製,對著悟虛說道,“元朝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悟虛急忙飛了出去,要去見當日元都照麵的王保保王公子,如今在三十三名真人以上喇嘛修士融通成的曼陀羅諸佛海會大法界中受持而晉升真人修士的擴廓帖木兒,究竟是何風采!?

    正所謂

    諸佛海會悉遙聞,誰是蓮生有緣人?

    堂上供奉皆佛像,漢藏南北細微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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