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讚幹達,哪裏肯就此放過。法界本尊佛,大日如來在空中金光一閃,帶著三名紅袍喇嘛,在後麵緊追不舍。

    隻見夜空中,一道白光,如天外流星劃過,後麵一道金光,緊隨其後;待越來越近之時,那道金光中,有一隻金色巨掌伸出,五指彎曲沒似乎要將前麵的白光擒住。

    那白光之中忽然迸射出一道綠芒,朝著那金色巨掌斬了過去。正是得自小青山範蠡隱居之山洞的星雲竹,此刻被悟虛當作寶劍,施展一招橫掃千軍,斬了過去。

    那金色巨掌被星雲竹如熱刀切豆腐一般,劃拉成兩段。便聽得金光中,一聲痛叫,胡讚幹達在裏麵怒罵道,“佛爺我今天憑著受八思巴國師重罰,也要將你碎屍萬段!”。金光之中飛出一把金剛杵,落在那重又複合的金色巨掌之上,朝著悟虛狠狠地擊打過來。

    悟虛在蓮花座上,手持星雲竹,擋住金剛杵的攻擊,且戰且退。

    這個時候,下方一道青光飛了上來,來人身穿一襲青衫,手持一把青色寶劍,站在雲端。悟虛一見,大喜,叫道,“劉伯溫,我是悟虛。”

    劉伯溫一聽悟虛招唿,也不多言,腳踏道家九宮之步,寶劍吞射出寸許青色光芒,朝著胡讚幹達所處的金光殺了上去。

    那胡讚幹達,不愧為喇嘛教真人法界修士,又從金光中,化出一隻金色巨掌,以一掌一杵,迎戰悟虛和劉伯溫二人。

    站了片刻,胡讚幹達和悟虛都打得性起。一個攝入法界的三名喇嘛放了出來,一個在法界中操控著星雲竹子和碧海珠。那三名喇嘛一出來,便被悟虛祭出的碧海珠所化作的星海蓮花陣所困住。

    這星海蓮花陣,是由碧海珠的一百零八顆佛珠組成。每一顆佛珠都曾在法界佛堂左側的東海觀音壁畫中熏染加持過,一經祭出,周圍便顯化出一絲波狀法界氣息,遠遠看去似乎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一百零八顆組合在一起,似海非海,似雲非雲,每一顆又散發著紫色光芒,是以悟虛取名為星海蓮花陣。

    戰了片刻,那胡讚幹達見三名喇嘛在一片紫色蓮海中如陷入泥潭一般,又見下方又有數道光芒騰空而來。一聲獅子吼,所化作的大日如來相,搖身一變,幻化出三頭六臂,一手持十字金剛杵,一手持六葉**,一手持八角火鏡,發出耀眼金光,雙手逼退悟虛和劉伯溫,另外三隻手施無畏印,將那三名喇嘛攝到身邊。隨即,化作一道金光,轉身飛去。

    悟虛正要追上去,卻被劉伯溫攔住,“對方是法界真人修士,我等或可以戰之,追卻是難追上的。”悟虛看著遠處一閃閃的金色光點,隻好作罷。

    隨同劉伯溫等人降落下去,悟虛才知道到了滁州城中。悟虛將趙彤和韓林兒、韓匡從法界放出來,那劉伯溫、章溢等人卻是稍微假以言辭,態度不卑不亢,頗為微妙。韓林兒倒是識得趣,隻托體乏,早早帶著韓匡離去。

    客廳中,悟虛、趙彤與劉伯溫、章溢等坐定之後,一番詳談,才知道朱元璋老早便得到了劉福通的信使急報。大家爭論不休,一部分覺得小明王韓林兒畢竟是名義上的天下紅巾軍共主,且又在應天府北麵與一線元軍對峙,於情於理都應該出兵出糧;另一部分人,比如劉伯溫、章溢等人,便力主趁此機會自立門戶,稱王稱霸,真正問鼎中原。

    劉伯溫與悟虛有過交往,彼此談得也比較投機,是以當著悟虛的麵,將自己等人的態度明言,最後還直接問道,“大法師,有何見教?”悟虛上次與朱元璋在攻打應天府前相會,被朱元璋依照自己太平興國大將軍封號尊為太平興國法師。此刻劉伯溫當著趙彤和章溢等人的麵,尊稱為大法師,卻是依著朱元璋的所封之號,尊稱一個大字,不過悟虛此時此刻,聽在耳裏,卻是感到幾分異樣。

    劉伯溫雖然沒有提及具體姓名,但那些說什麽天下共主、於情於理、出兵出糧的,悟虛猜測,多半便是與白蓮教有關聯之人,想必出自其中的常遇春、藍玉,都在其列。而劉伯溫、章溢這樣的當世名儒,好多更是之前在元朝當官做事,對於白蓮教這樣的民間宗教組織,天然的頗不以為然,更不要說基於現實的謀劃考量了。

    至於李善長,徐達、湯和,朱文勝這樣的,肯定是朱元璋怎麽想怎麽說,他們便怎麽做了。

    悟虛沉默片刻,望著劉伯溫說道,“小僧不管世間事,隻知道碰到了,便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至於具體到這件事,如淨師弟不是已經派兵增援了麽?既然如此,小僧也是讚同的。”

    旁邊的章溢暗暗點頭,出言道,“大帥和大法師皆是出自白蓮宗,如今白蓮教建立的龍鳳大宋有難,於情於理,都不好作壁上觀。”

    劉伯溫聽聞章溢也如此說,便在座位上仰頭撫須,緩緩說道,“這倒也是。”然後,對著悟虛說道,“此刻大帥已經帶著徐達等諸位將軍,親率大軍,前往安豐方向救援。想來,那呂珍雖說是張士誠下麵數一數二的大將,也難擋安豐城內城外的夾攻,不日便會退去。”

    悟虛暗中止住在一旁想要開口發言的趙彤,又和劉伯溫、章溢等人閑聊了幾句,便帶著趙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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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休息之所,悟虛看著趙彤,微笑道,“如今,你還想留在應天府麽?”趙彤不答話,隻是氣唿唿的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飲下,然後憤憤地說道,“這些所謂的當世大儒,全都是欺世盜名,陰線狡詐之輩!我們在前麵和元軍打得死去活來,他們慫恿著你那師弟朱元璋,在後麵陰聯元軍,暗中擴充;如今安豐有難,他們不但不想著唇亡齒寒,反倒欲以袖手旁觀,甚至想假借元軍之手!”

    剩下的話,趙彤因為氣憤難當,沒有說完,隻坐在那裏,喘著粗氣。

    悟虛說道,“別人有別人的想法,他們並不是白蓮教之人,修習的是儒道之學。最關鍵的是我那如淨師弟朱元璋,還非常倚重這些人。所以,我問你是否還想留在應天府?”

    趙彤低頭思索片刻,忽然抬起頭,望著悟虛,迴道,“不是還有許多力主出兵的本教中人麽?最後,朱大帥,不是親率大軍前往安豐增援?再說,不是明王和劉丞相到時候也在?還有悟虛大師你。”

    悟虛被趙彤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會留在應天府的。”

    過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悟虛轉迴頭,卻發現,趙彤依舊看著自己,隻好說道,“你方才也不是沒看到劉伯溫那些人的眼色,對明王表麵上恭敬,實際上冷淡得很。”

    “我知道!”趙彤飛快地答道。

    “那你還會留在應天府麽?如果小明王沒有實權,”悟虛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劉丞相不幸戰死在安豐。”

    “我會!”趙彤望著悟虛,似乎這個答案早就有了。

    悟虛也靜靜地望著趙彤,“為了國仇家恨?”

    趙彤與悟虛對視了一會兒,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想過多牽涉其中。其實,我在義軍中這麽多年,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又何嚐不知道龍鳳大宋到如今已是名存實亡。劉丞相托孤,明顯是存了與安豐共存亡的死誌。至於明王,不過是阿鬥一般的人物。”

    悟虛皺眉,“那你為何還要留在應天府?”

    趙彤轉身,望著悟虛,幽幽地說道,“那我能到哪裏去?”

    悟虛欲言又止,不知怎麽說才好。

    趙彤,忽然苦笑道,“我最近,每晚睡覺中,都會夢到過去刺探軍情和親上戰場上的情景。無數兄弟姐妹,死的死,傷的傷。還有那晚,我收到劉奶奶的緊急傳訊,趕過去的時候,發覺奶奶已經傷重而死,一手還緊緊攥著給我的玉簡。”

    悟虛見趙彤表情異常,忙說道,“不過改朝換代,我們不要活在仇恨當中。要不,我教你佛法吧?”

    趙彤,搖搖頭,雙手往後一收,避開悟虛伸過來的雙手,“忘記這些,我做不到。大師,還是不用白費功夫了。”

    這話語,從原先的你我到大師,又什麽不用白費功夫,已經莫名的隱隱有些生疏了,悟虛本是敏感之人,又怎麽會感受不到?正要說話。

    卻聽門外,劉伯溫傳音道,“悟虛大師,深夜造訪,不知是否唐突?”

    悟虛撤下結界,將劉伯溫請進屋內。趙彤,也安然地坐在圓桌邊,拿著茶壺自斟自飲。

    劉伯溫,見趙彤在此,也不意外,衝著悟虛雙手一拱,然後分開,打出一串手勢。悟虛見此,略一感知,便也手結虛空印,在劉伯溫布下的結界之上,又以曼陀羅法界將所在之處隱匿起來。然後,和劉伯溫相視而笑。

    “方才一番應對,隻因有旁人在。”劉伯溫微閉雙眼,頓了頓,又傳音道,“大師,當日托太平府大青山謝朓和李白兩位,前往應天府傳信,大帥府當日便收到。”

    悟虛早就猜中,當日大青山遇見的兩位,乃是李白和謝朓,也不驚訝,笑望著劉伯溫,靜待其下言。

    劉伯溫,話鋒一轉,“大師能料到當日大青山兩位儒門陰身修士乃李太白和謝宣城,但不知是否料到當日棲霞寺驚變之後,馬夫人修為一日千裏?”

    當日棲霞寺驚變之後,悟虛得了色閻羅暗中通風報信,知道天外天的人,盯上了自己,急著避開之時,吉相大師托惠品贈給自己楓葉紅茶,在紅茶幻境中,轉告自己馬夫人實乃天外天轉世之人的秘情。

    此刻,聽劉伯溫提及,便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那劉伯溫見悟虛點頭,不由歎道,“馬夫人也不知何處神聖,一身正宗儒門修為,竟令我等歎為觀止。不但修為高深,而且其功法似乎頗有淵源來曆,可以一直修到真靈境界,而不假借佛道。”

    悟虛,笑著傳音道,“這不是好事麽?”

    劉伯溫也笑道,“儒門若是因此大興,白蓮教,乃至白蓮宗又何以自處,何以應對?”

    悟虛動容,“這麽說來,青田兄沒有隨大軍行動,而是到了滁州,也是頗有幹係?”

    正所謂

    一番苦戰到滁州,明王知趣攜子退。

    不過改朝換代事,各自因果何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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