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西北處,有一處占地極廣,巍峨肅靜的道宮,正是全真教在大都的首要據點——三清宮。一日,手捏蓮花指,雙腿盤坐的玄機子,正在抱元守一,氣如雲,其丹田之中,一條金色小龍,做吟叫之態,圍著一顆浮浮沉沉的金丹盤旋不已。這條金色小龍,正是玄機子當日在廬山純陽洞府中得到的黃龍劍。如今,已被玄機子煉化至丹田之中溫養。平日裏,化作金龍,與其金丹相互唿應,時刻守護;若是對敵,玄機子隻需將金丹轉動,便可驅使黃龍劍,憑空暴起,或劍或龍,傷人於措手不及之間。

    忽然,一聲輕響,一麵淡黃古樸的八卦鏡從玄機子須彌戒中自動飛出,停在半空,從鏡麵散發出一陣似霧非霧的氣流。玄機子收功,睜開雙眼,靜靜地望著這團不停翻滾的氣流。不一會兒,便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道人模樣的麵孔出現,發聲道“龍虎山已經聯係上了朱元璋一部,那朱元璋乃是自花蓮妙法宗的還俗之人,當日法號如淨,也即現在喇嘛教中法號為慧明之人的師弟。”玄機子,問道,“那朱元璋不是打著小明王的旗號麽?麾下也是多為白蓮教弟子。為何會與我道門扯上關係?”那張麵孔,神情漠然,嘴唇微動,冷冷地說道,“朱元璋本人,在白蓮教地位不高。自立門戶之後,幾番拜謁拉攏白蓮內宗——花蓮妙法宗,卻是吃了閉門羹。”玄機子點點頭,“原來如此。有勞道兄了。”那張麵孔隨即消失,玄機子伸手將八卦鏡收迴須彌戒,站起身來,喃喃自語道,“朱元璋,嘿嘿,想不到龍虎山正一教竟然如此驚慌失措饑不擇食,找了那鹽販子海賊張士誠方國珍等人不說,如今又搭上了花蓮妙法宗的棄徒朱元璋。”

    隨後,玄機子走出密室,昂首闊步,來到道宮中前麵的真武大廳。但見裏麵坐著的上百新收門徒,一個個身穿灰色道袍,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上首一名白花老道講解道教經典。那些新進弟子們,見玄機子進來,便紛紛稽首行禮。玄機子先是對著那名傳法的老道,微微示意,旋即朝著這些新人們稽首迴禮。之後又走到那名老道身邊,“玄華師弟,我觀這些弟子,個個天庭飽滿,精氣十足,不知道這段日子,他們修煉得如何?”那道號玄華的老道,微眯著雙眼,用右手撫了撫長須,笑道,“這批弟子,絕大多數,家世甚好,不但身強體壯,而且知書達理,於道法學習修行上,都是好苗子。我這幾日細細察看,有一兩名悟性頗高的弟子,進展可謂日益精進,怕是數月之後,便可以感悟氣機,正式踏入修行之列。”

    玄機子聽得玄華子如此說道,當即默運靈力,將場中所有弟子暗暗探查了一下,見果然有幾人,體內氣息連綿,丹田微震,頓時眉開眼笑,說道,“果然如此,如此下去,本教必將更加興盛。玄華師弟,多虧了你的一番栽培啊。”玄華子,笑道,“些許小事,何勞掛齒。倒是玄機師兄,你一番經營,得到元庭的同意,又從豪門鄉紳之中,接引來如此多的可造之材,實在是大功一件啊。”玄機子,一揮道袍,“師弟言重了,你我都是為了本教興盛,各出己力。若是有功,也是我等同心協力之功。”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玄機子方才起身,在眾弟子的注目禮之下,飄然而去。那玄華子,一臉笑容地將玄機子目送離去,複又迴過神來,板著臉,朝眾弟子環顧一圈,又接著講起道法來。

    玄機子迴到休息之處,想了想,將方才大廳中新進弟子的修習情況,以及龍虎山與朱元璋暗中勾連之事,一並寫在一張紙鶴之上,麵朝西,施法送出。待金烏西沉,隨意用過晚膳之後,便緩緩在月下散步。興致所至,一抬腳,走出了三清宮,穿過幾個街道,來到一處人聲鼎沸的酒樓。要了一個雅間,點了酒菜若幹。不一會兒,玄機子一身夜行衣,戴著黑罩,推開窗戶,兩隻眼睛從黑罩上的兩個小洞向外看了看,隨即騰空而去。

    玄機子剛飛走,雅間窗戶處便飛來一道身影,同樣也是一身夜行裝束。此人望著玄機子飛走的方向,低聲自語道,“師兄,你自恃修為高深術法精妙,我等難以跟蹤。哪知師弟我得了這龍虎山天師府的如意神行飄渺符籙,今夜便看看師兄你到底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說罷,身形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氣息全無。此人正是白日在三清宮真武大廳傳授新人道法,與玄機子笑語連連的玄華子。

    這玄華子,仗著龍虎山天師府的如意神行飄渺符籙,遠遠地吊在玄機子後麵,隨其飛了幾十裏。便見得玄機子方才緩緩降落在一個都城之外的山坳處,對著一個微微凸起的山包,施展法訣,打開禁製,然後一個閃身往緩緩浮現出來的入口掠去。那入口在玄機子進入沒多久,隨即又緩緩隱去。那龍虎山天師府的符籙確實神妙異常,玄華字憑借此如意神行飄渺符籙,隱去全身氣息,也在入口隱去之前,翩然進入。

    卻說玄機子入了這洞口之後,又向下飛了數裏,方才落在實地上,又走了幾百米,輕車熟路般走進一個漆黑陰森的石洞。隻聽嗖嗖幾聲,玄機子彈出幾顆夜明珠,將其定在半空之中,照得石洞一片光明。便有一個老邁無力卻又充滿怨恨的聲音響起,“玄機子,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卑鄙小人!”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子,身著紫色道袍,慘白麵色帶著十分猙獰,癱倒在地上。玄機子,似乎聽慣了這名老道士的惡語相向,一臉微笑的走了過去,蹲下身,輕聲說道,“老不死的,全真教與你們廬山純陽教,雖說同為道門一脈,但是各自行事,並無多少往來,更談不上你為我授業解惑,何來欺師滅祖一說?”那名老道,似乎和玄機子多次這般言說,是以聽得玄機子如此巧言令色,也再無言語,隻是不時地發出低沉的痛恨之聲。

    那玄機子似乎也知道這個老道士的脾性,不去管他,又走了幾步,來到旁邊兩名抖抖嗦嗦年輕人的麵前,從須彌戒中取出若幹吃食,送到其跟前。那兩名一男一女的年輕人,立刻爬了過來,雙手慌亂,將吃食不停地往嘴裏塞。玄機子看著這二人如此狼狽,歎著氣說,“這段時間,教務繁忙,貧道來得晚了幾日,今夜得了空,便帶足了吃食,你們慢慢吃,不要怕不夠。”那名老道士,見此情形,麵容激憤,渾身一陣抖動,卻隻是帶起道袍微微晃動,原來其四肢已經被斬去,徒留一個腦袋和軀幹。

    玄機子又走到老道士跟前,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自己不能光大道門,還死藏著不讓貧道知曉。你可知曉,貧道此番南下,在純陽府得到了何種機緣?”說罷,也不見其有什麽動作,石洞中,便有一柄寶劍浮現,隨後光華大作,耀眼的金光,將那些先前彈出的夜明珠之光彩壓製得暗淡無比。那名老道士顫聲唿道,“祖師爺的黃龍劍!”兩行老淚潸然而下。

    黃龍劍一出,其威勢彌漫在石洞內;那一男一女似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手腳亂晃,在地上鼓著眼睛,驚恐無比,似乎兩條離了水快要死去的魚兒。玄機子見此,將黃龍劍收迴至丹田,隨後手指朝著這一男一女微微一點,兩顆丹藥飛入其各自嘴裏。如此之後,方才轉身蹲下,對著老道士說道,“想當年,純陽教,也是廬山赫赫有名的六大修行勝地之一。你若是將實情一一說與貧道,貧道以心魔發誓,送你早日輪迴,並善待你的兒女,將其送入終南山修習道法。”

    那名老道士,似乎深受刺激,幾根深深刺進氣頭部的銀針,一陣晃動。沉默片刻,這老道士方才說道,“罷了罷了,黃龍劍既然已經被你尋得,也許這便是天意吧。你且以心魔發誓,我便將本教最大秘辛告知於你。”

    玄機子一陣大喜,當即以心魔起誓,將方才所言一一複述於誓言。那老道士,又呆了半響,方才沉聲道,“你相信仙道麽?”玄機子,聽聞如此之問,也不由一窒,沉吟片刻,抬起頭,似乎要望穿這個石洞,緩緩答道,“數百年來,無論佛道,皆無一人飛升,仙道難成。那些真靈大修士,到了最後都是閉死關,終不知所終。都說是仙路已斷,大道難求。”老道士也是修行中人,聽得玄機子這般迴答,也是一陣出神,好半響,見玄機子定定地火熱地望著自己,不由苦笑道,“無須這般望著我,我要是真知道,此刻還會落在你的手裏麽?”

    玄機子一皺眉頭,正欲動怒,那老道士又眼神飄渺地說道,“你既然能夠在純陽祖師爺的洞府得到黃龍劍,又發下心魔之誓。我便與你講一講,本教掌教代代相傳的密語。”頓了頓,隻見那名老道士,也學著玄機子方才模樣,怔怔地望著石洞上方,似乎欲將眼神穿透天空,看到仙界,說道,“數百年前,上界發生不可知變故,飛升之路幾乎斷絕。唯有一小世界,名為修真界,可以溝通上下。這小世界與我等所在世界的入口,其一便是在廬山。”

    玄機子乍聞此語,不由兩眼放光,雙手抓著老道士的肩膀,低聲喝道,“此話當真?!你若是誆騙於我,我便是拚了性命,也要讓你及你兒女永世不得超生。”

    那仗著如意神行飄渺符籙,追隨玄機子隱身一旁的玄華子,也是心神一陣激蕩,恨不得自己也走上前去,也伸出雙手抓著老道士的肩膀搖一搖!還好,真人修為境界,及時頂住心神靈力,沒讓玄機子覺察到破綻。

    老道士,淒然一笑,扭頭看了看已經昏睡過去的那一男一女,說道,“真是孽障,想當年我拜入純陽教,一心隻求大道,蒙恩師慧眼,將掌教之位傳之於我。我卻貪戀紅塵男女之情,與師妹生下這骨肉血脈。如今,本教凋零,兒女懵懂,逼得我不得不說此秘辛。”玄機子,一揮道袍,沉聲道,“貧道已經發出心魔之誓言,你盡管安心。”

    老道士複又言道,“據傳,若要開啟與那修真界的通道,須得開啟以廬山六大主峰組成的陣法。而開啟之法,當年六峰各大山門皆有傳承。不過本教傳承已斷,我卻是不知曉的。六峰之中,如今,似乎便隻有那妙法峰香火依舊。”

    那玄機子,聽罷這老道士所言,飛身浮在空中,渾身法力噴湧,引得石洞中夜明珠一陣晃動。光影交錯中,玄機子低聲吼道,“妙法峰!花蓮妙法宗!”

    正所謂

    八卦鏡中通秘信,真武廳裏看後興。

    但聽純陽道士語,方知仙道妙法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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