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悟虛吟罷感概,從自己曼陀羅法界祭出一朵白蓮,以百字銘道家心法運轉,化作一朵青蓮,攜帶著自己對百字銘的些許感悟,打入那名如今喚作明塵的新進道士體內。張天師張真人看在眼裏,對著悟虛微微含笑示意,“慧明大師慈悲為懷,有心了。也罷,本真人出雲子,也不能讓今夜其他入門修行弟子少了一份機緣。”說罷,揮動袖袍,霎那間,池中數十朵青蓮,飛至亭台中間,圍在那些新入門的民夫周圍,隨風搖曳。張天師張真人,右手一翻,作蘭花指,平放在胸前,漫聲道“縱然搬石又砌牆,入我道門又何妨?但將三清化雲伴,一朝出水蓮為裳。”吟罷,右手中指,往外一彈,隻見那半空中朵朵青蓮,化作青色雲團,從空中彌漫開來,散發著幽香,慢慢將這些民夫包裹在裏麵。

    眾人等了片刻,青色雲氣逐漸散去,隻見那些方才進來還穿著粗布衣裳的民夫們,似乎剛才在那團青氣中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個個幹幹淨淨,身著青色道袍,隱隱有清香傳來。三皇子巴爾措達,第一個拍手讚道,“天師真是神通蓋世,妙手蓮花。小王要不是皈依我佛,也忍不住想要向天師討要一件這池中青蓮化作的道袍穿穿。”說完,誇張的做出一個咽口水的動作,似乎這道袍是一道美味大餐一般。其實,他心裏卻是震驚異常。

    在座的悟虛、玄機子等人,也都是識貨之人。哪裏還不知道這其中的意義和玄妙。悟虛等人就坐在不遠的地方,方才分明感受到那張天師僅僅是在揮袖揚手作蘭花指的時候用了一股柔和的靈力,待到數十朵青蓮飛出池外,搖曳在半空之後,張天師後麵無論是吟詩還是一彈指,根本就沒有再使用過絲毫靈力。因為能夠入曼陀羅法界修行,靈識遠超常人的悟虛,更是隱隱覺得張天師後麵似乎連靈識都沒有出體。而且悟虛自己雖然沒有仔細觀察池中青蓮,但是憑心中直覺,可以斷定那些剛才騰到空中,化為青氣,又化為可以清心養神的道袍的青蓮,便是世間普普通通的蓮花,而並非什麽法器或者異種。

    這便是龍虎山正一教獨一無二的符籙之術麽?煉至深處,一草一木,信手捏來,皆可為符,偷天換日,傷人於無形。悟虛驚奇地望了自稱道號出雲子的張天師一眼,難怪全真教和喇嘛教都要向龍虎山正一教示好。這符籙一術端得是別具一格,奧用無窮。不用或者極為弱小的法力和靈識,便可以將青蓮化作他物;要是這青蓮不是化作道袍,而是化作刀劍,以法力或靈識驅動,又如何?這張天師出雲子是真人七層修為境界,若是此等術法由昨晚那個自稱是龍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師的張真隨,或者由真靈層次的絕世高手使出來,又是何等情景,何等場麵?

    不單悟虛想到了這些,玄機子等眾人也想到了這些,紛紛露出略帶敬畏的神情,用一種看待那些不世出的真靈修為境界的絕世高人,看著此刻坐迴到太師椅上,雲淡風輕的張天師出雲子。

    直到張天師揮揮手,示意下方一臉激動跪謝不已的民夫們起身離去。玄機子、格桑忽、格桑禮等人方才有點如夢方醒,紛紛稱讚不已。就連悟虛也是見術心喜,靈機一動,起身走到亭台中間那些民夫所站之處,一邊口若生蓮向張天師稱頌不已,一邊借此機會暗自體會此處的氣息。

    那張天師宴坐在座首,紋絲不動,也不說破,隻是一臉微笑地聽悟虛在那裏恭維自己如何神通廣大,其師尊八思巴又是如何推崇龍虎山正一教。那長青子、天星子等天師府道士,看著悟虛在那裏一邊口若懸河,一邊像個老鼠在那裏轉來轉去,隻是連連冷笑。就這樣,便想偷去我正一教博大精深的符籙之術?簡直是癡心妄想!那玄機子坐在那裏,麵色陰沉,不知道想些什麽,時而癟嘴,時而冷笑。

    三皇子巴爾措達是目瞪口呆,沒有想到原先驕橫陰鷙的莫恩大師,自從修得曼陀羅法界,得號慧明之後,如此能說會道,如此地“恬不知恥”。自己開始還想跟著摻和幾句,不想悟虛後麵話越說越肉麻,用詞越來越誇張,自己都聽得臉紅,不好意思插嘴了。

    待到悟虛在那裏說完佛道本一家,喇嘛教和正一教的情誼比山高比水長之後,似乎此時不吟詩一首不足為快,一邊踱步,一邊搖頭晃腦的時候,那張天師突然揚聲道,“慧明大師謬讚了,八思巴老國師此次專程遣大師上龍虎山致意,本教上下甚是榮幸。天師府有迴信一封,還請大師親手專程八思巴老國師。”說完,微微露出不耐紙色,將一道金光從其袍中激出,落到“醒悟”過來的悟虛手中。悟虛手捧此物,低頭一看,一張澄黃色信箋,底色是一副雲霧繚繞的龍虎山圖,信箋上正中間是一個悉曇梵文版六字大明咒咒輪,如烈日一般冉冉升空,成一副龍虎山日照圖,正下方寫著一行翩若驚鴻的五字草書“佛道本一家”。悟虛當著眾人的麵,莊重地將其收入須彌戒,躬身合十,怏怏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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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落座,又聽到這張天師清聲說道,“玄機子。”那玄機子在那裏正坐立難安,聽得張天師叫喚自己,急忙站起身,恭謹地走到亭台中間,對著張天師躬身行禮,一個唱喏,“全真教玄機子,謹聽天師真言。”張天師,一個示意,立在一旁的長青子立即伸出雙手,將張天師座前的小幾上一個玉匣,輕輕捧起,來到玄機子身前。玄機子伸手鄭重無比的接過玉匣,也不打開看,隻站在那裏,等著張天師的話語,做足了晚輩末學的樣子。張天師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此番承蒙全真教掌教真人清風真人的美意,贈純陽祖師的法墨,同門之誼,正一教甚是感念。玉匣內有本教祖師陸真人手書一卷,還請轉呈清風道道友。”玄機子知道,這張天師口中的陸真人,乃是行遍天下搜尋道教經典,編寫“三洞四輔十二類“《靈寶經目》的陸靜修陸天師。聽聞玉匣內乃是其手書一卷,知道分量不輕。急忙口中道謝,連連稱是。

    那張天師出雲子,接下來麵麵俱到,對三皇子巴爾措達代表的元庭,對當朝國師羌巴穆勒派來的格桑二人也各自有贈禮,並請代為向各方神聖問好。等此等事畢,張天師張真人站起身來,望著天空,微微吐了一口起。眾人便知其意,起身告退,紛紛散去。

    ..

    月明星稀,萬物靜籟。在龍虎山的茫茫一片雲霧深處,有一座人跡罕至的山峰,山峰頂上有一處道觀,名曰天師觀,灰牆石瓦,觀中僅有大殿一間連著連邊的小廂房各兩間。那大殿中,有一名老道,坐在香火供奉著的三清祖師神像下方,靠著昏暗的燭光,似乎在念經,又似乎已然昏昏欲睡。在這大殿下方數百米處,卻是有一個寬敞的洞府,裏麵因著四周龍眼大小的夜明珠而光亮無比。洞府內,散坐著七八個衣著古樸的道士。那昨日打傷悟虛和玄機子,自稱張真隨的老道士,便在其中。

    他看著洞府半空浮現出的十幾個微微放光的大字,忍了一會兒,見其餘眾人都默不作聲,不由輕輕哼了一聲。半響,一個麵若童子的道士,看著空中那浮浮沉沉的金色大字,吟道:

    暫遊大庾。白鶴飛來誰共語。嶺畔人家。曾見寒梅幾度花。

    春來春去。人在落花流水處。花滿前溪。藏盡神仙人不知。

    ..。

    略帶青稚的嗓音。一首減蘭之後,終是再無他言。隻有那婉轉深沉的吟唱聲,一疊疊的在洞府如幽蓮在夜色搖蕩。

    待到那浮現在空中的金色字跡,隨著漸漸低沉的吟唱,慢慢消散。又有一名道人,說道,“純陽祖師的這首減蘭,神仙風流。奈何有弟子作賊子。”

    那張真隨,見此道人開口,便說道,“那玄機子,暗算同門,與外人偷入純陽祖師洞府。要依得我來,昨日便可將其一掌擊殺,哪還留其性命。”

    又一個道士稽首道說道,“無妨,隻是暫留其身,以作傳信之用。待到他日,你出手我們不攔你便是。”

    那先前開口吟詩的清秀童子,道號玉真,乃龍虎山天師府第十二代天師,已是真靈修為境界,是龍虎山三大高手之一。其人看重道統,在這元朝衰落大爭之世,主張南北道教以和為貴共進退。哪知另外兩位同為真人修為境界的老天師卻另有主張,心中隱由不快。此刻聽得這兩位,此番言語,忍不住說道“靈寶子、天機子,二位道友焉知八思巴不是心懷鬼胎,暗中挑撥我道門關係?”

    那先前說玄機子是賊子的靈寶真人,笑道,“八思巴遣弟子上山示好,旁人皆知,若能如俗世般起到挑撥的效果,那也是我道門合該有此一劫。”

    玉真子,又問道,“得慧應明。就算那慧明和尚,如精通占卜的天機子道兄所言,隱隱和天下氣運有幹係。我們如何確定?又如何以此,和八思巴一派結成同盟?”

    那名喚天機子的道人,聽得玉真子隱隱不快,暗中疑問,卻也不動怒,還是如先前一般微微稽首,“得慧應明。天機不可泄漏,雖然八思巴和我都得出此句,詳情卻是不知。但既然那八思巴和我都算出此句,足見確有端倪。至於是否結成同盟,那是日後的事情。”

    此番機鋒過後,眾人閉目無言。

    正所謂:

    驚見青蓮作道袍,悟虛厚顏語滔滔。

    冉冉咒輪照龍虎,誰知山後雲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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