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這個冬天格外寒冷的人,不止永固宮主一個,在逃往定州的驛道上,一名遼國女子,緊裹著大氅,同樣覺著這個世界與原來的完全不一樣,冰冷徹骨。


    阿大一定是戰死了,如果沒有喝那杯毒酒,如果沒有被暗算,身受重傷,那百餘追兵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世事難料,就如耶律鴻雁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昔日對她疼愛有嘉的叔叔耶律察割,竟然突然對她的父親動手,殺了她的父親。更沒想到,在逃亡的途中,一直對她忠心耿耿的阿二,居然用毒酒毒害阿大,又暗算阿大。


    若不是阿大拚著老命,重傷了阿二,殺出重圍,她這個郡主的人頭,隻怕早被她的親叔叔送到了臨潢府,成為耶律察割向耶律阮表明忠心的投名狀。


    耶律鴻雁從未這樣感到孤獨過,她已經習慣了的身邊圍著一群人,如眾星捧月的日子。當初,述律太後的疼愛,耶律德光的寵信,更是讓她在契丹皇族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可是,這種情況在耶律德光駕崩後發生了改變。那時,遼國皇族中的明爭暗鬥變得激烈起來,各種拉攏她的人不少,可是她選擇了耶律阮。她選擇耶律阮的原因,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耶律阮與她更親近,而是她覺得,在眾多的皇族繼承人中,恐怕也隻有耶律阮胸懷雄才偉略,能將大遼的興盛延續下去。


    為此,她不惜背叛了疼愛她、對她關懷備至的述律太後。甚至勸服了她的爺爺,耶律安端全力支持耶律阮。


    耶律鴻雁當初的選擇顯然沒有錯,從爭奪皇位的開始,耶律阮便顯示出他過人的才華,處處料敵先機,快人一步,處事果決沉穩,量才為用,顯示出一代天驕寬闊胸襟與雄才偉略,最終火中取栗,成為遼國真正的皇帝,就連述律太後,也折戟於他的麵前。


    隻是,耶律鴻雁沒有料到,雄才偉略的背後,往往藏著狠毒的手段和無情無義。耶律阮成為大遼的皇帝後,耶律鴻雁發現自己反而沒了當初一唿百應的權勢。演武宮被撤銷了,耶律阮認為那些強大的武林高手,應該掌握在他的手中,這樣才會對大遼更好。


    耶律鴻雁沒有太介意,她終究是個女子,雖然失去了權利讓她一段時間內有些失落,但是耶律鴻雁很快就適應過來。草原上的女子從來是男人的附屬,即便她是郡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那麽,她遲早都會失去手中的權力,隻在於是嫁人之前還是嫁人之後。而且,因為李風雲的緣故,她做了不少違逆耶律阮心意的事情,耶律阮從未責罰她,這表示,對於她這個妹妹,耶律阮還是有情義的。


    不過,耶律鴻雁沒有想到,耶律阮竟然對她的爺爺下了手,步步緊***迫耶律安端交出兵權。忍無可忍的耶律阮終於決定反擊,暗中與蕭翰,還有公主阿不裏聯絡,希望借此能保住部屬與族人。為此,耶律安端走出了一步錯棋,他竟然與那隻老狐狸耶律屋質聯係,希望能得到耶律屋質的支持。


    耶律屋質沒有拒絕這送上門的功勞,於是耶律阮知道了此事。


    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耶律鴻雁不太清楚,她隻知道她的親叔叔耶律察割對她和她的父親動了手,也許還包括她的爺爺耶律安端。隻是那時情況太亂,阿大、阿二、阿五、阿七和一批忠心的侍衛護著她殺出了重圍。


    接著,阿二下毒並暗算了阿大,事先埋伏好的遼兵和武林高手蜂擁而至,在一團亂戰中,阿五、阿七和大多侍衛戰死。在重傷阿二後,阿大和僅存的幾名忠心的侍衛護住耶律鴻雁再次殺出了重圍。


    可是追兵不肯放過他們,一路追殺下來,那幾名忠心的侍衛也一一被砍死在追兵的刀下。十多天不停歇的廝殺與逃亡,終於耗盡了阿大最後的元氣,阿大爆出最後一擊,顯然重創了追兵,竟然耶律鴻雁暫時擺脫了追兵。


    可是,前路該去哪裏?耶律鴻雁一點也不知道,她隻知道拍馬狂奔,一直向南逃去。也許隻有到了南朝,她才有可能逃出一條性命,定下心來,考慮該如何去報複那個無情無義的耶律阮,還有那位心狠手辣的叔叔。


    “站住!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定州邊境?”正在恍惚間,忽聽前麵有人大喝道,耶律鴻雁抬眼望去,隻見一彪人馬橫亙在前麵,兵強馬壯。


    “站住!再不表明來意,我們可要放箭了!”有人厲聲喝道。


    可是,此時的耶律鴻雁多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腦袋昏昏沉沉,根本沒有明白對方的意思,反把對方當做是截殺她的追兵。咬緊牙關,耶律鴻雁一聲長嘯,抽出腰刀,非但沒有停下馬來,反而拍馬更急速的向對方衝去。


    “放箭!”對方一聲怒喝,隻聽“嗖”“嗖”“嗖”“嗖”……雕翎破空之聲。


    耶律鴻雁暗叫一聲不好,雖然早已經是累得精疲力竭,不過求生的本能,讓她迅速翻身藏身與馬肚子之下,但即便是這樣,右臂仍舊免不了中了一箭,雕翎穿過臂膀,疼痛難忍,腰刀脫手。


    “噫兮兮”胯下的戰馬卻沒有耶律鴻雁那麽幸運,一連中了十多箭,馬力早已經透支的戰馬再也支撐不住,仰天一聲長嘶,栽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的耶律鴻雁沒有反應過來,竟然被栽倒的戰馬壓在了地上,在暈過去之前,耶律鴻雁最後一個念頭是:“我耶律鴻雁,難道就這麽死了嗎?”


    王成等人被斬,讓李風雲心情很不好,雖然他知道,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不過,他無法去麵對將士們那責怪的眼神,他總覺得,欠缺點他們什麽似的。哪怕是王成臨死前,要求能再見他一麵,李風雲也沒有同意。李風雲擔心,他會一時心軟,放過王成。


    這些日子,李風雲一直都躲在院子中處理公務、喝悶酒,除了公孫無憂、花解語等寥寥數人,不肯見部下,沒人能勸服他,即便是剛從萬花穀迴來的蘇語儂也不成。


    “風雲,昨天晚上,巡邏的一彪人馬,抓到一位遼國的細作,猜猜是誰?”公孫無憂似乎很理解李風雲,並沒有勸說李風雲,隻是每天清晨來見上他一麵。人,很多關口,都需要自己熬過去,別人幫不上什麽忙。


    “誰?”李風雲眼中露出幾分醉眼,顯然,昨夜宿醉未醒。


    “老熟人,耶律鴻雁!耶律郡主親自來定州做細作,隻有一個人,沒人保護,抓到時還似乎神智不清,身上血跡斑斑,你相信嗎?”公孫無憂笑吟吟地道。


    “什麽?”李風雲睜大牛羊,內力走了一周天,頓時酒氣盡散,“遼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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